剛在一起的時候,對象對她還算體貼,叔叔阿姨也表現(xiàn)得對她很滿意,究竟是哪里出錯了呢?她想。結(jié)婚幾個月后,情況就變得不一樣了,公公婆婆話里話外的蔑視,讓她無助又惶恐,丈夫的沉默,像是一根尖利的針,被人軟綿綿地刺進(jìn)身體里。這和我想的不一樣,她聽見心里的聲音瘋狂吼叫,可實(shí)際上,她在婆婆銳利的眼神里,順從地低頭緘默。
她答應(yīng)嫁進(jìn)來前,介紹人對著她畫了好大一個餅,她就真的以為,自己未來的丈夫踏實(shí)奮進(jìn),長輩和善可親,小叔子前途無量。夫妻倆舉辦婚禮前是見過面的,他表現(xiàn)得那么完美,真的讓自己相信了兩人的將來。
結(jié)婚沒多久,她就懷孕了,但她其實(shí)才十九,但從前客客氣氣的家人全變了。公公婆婆變成座上賓了,小叔子愛吃的菜自己忘記買了,丈夫也只會坐著看她了,她忽然想起家里的弟弟妹妹,不知道自己那么久沒回去,他們還好不好,有沒有乖乖聽母親的話。她可能是生病了,老是想起以前,明明還年輕著,卻成了老媽子。
她常常看到村里那兩個小孩,聽說很小就沒了父母,公公偶爾的施手都懶得伸,他們卻依然感恩戴德,顯得真可憐,多像自己。她想。她更愿意去愛他們,多像自己的弟弟妹妹們。她感到惡心,當(dāng)她不經(jīng)意間看到村里貧困戶的申助名單時,想起自己,想起母親,想起那幾個年幼的孩子,這冊子上的名字們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在這冊子上,寫下這些名字的人,明明只是個村官,卻是個村官。
她提著幾十斤重的豬食,肚子也重幾十斤。丈夫開始喝酒,她以前不知道他還喜歡喝酒,婆婆冷眼看她步履艱難,公公言語里又提起她家境貧寒,小叔子自詡會讀書,不屑她盲婚啞嫁傳統(tǒng)沒思想,從前她以為這一家人和善。
孩子出生了,是個小姑娘,沒人給她取名字,她很高興,自己定了個很好聽的名字-夢圓,多美好,希望她的小姑娘將來一定有夢圓。坐月子的時候沒人照顧她,媽媽只好“厚著臉皮”上門來了,每日給她煮好吃的,她像在家時一樣開心,弟弟也來看她了,好像很喜歡夢圓。
弟弟小他的姐姐不到一歲,不是自己取名了,名字是他爺爺定的,叫偉,他的爺爺奶奶很喜歡他,挺好的。丈夫似乎還喜歡賭博,和自己已經(jīng)離婚了的媽媽的丈夫有一樣的愛好。她決定要分家了,她現(xiàn)在有兩個小孩,沒有更多的精力去照顧丈夫的父母和弟弟了。他們一家人似乎很生氣,四處和人講她如何好吃懶做,她并不想聽,可總有人湊過來說給她聽。她想,你們悄悄把兒子叫走并鎖上門的時候,我從窗口路過時聞到了肉香。
結(jié)婚很多年了,母親年年盼望著女婿來走親戚,可自己身后永遠(yuǎn)沒有人,母親想必也明白,親家是當(dāng)官的,看不上他們這樣貧苦的人家。
她這么多年依然想不明白,她想離開的時候,那么多旁人勸她為了孩子多想想,那么多旁人明里暗里譴責(zé)她,可丈夫爛醉如泥的時候,陷進(jìn)賭桌的時候,那些平日里說著自己的生活自己負(fù)責(zé)的長輩們,不分場合、不由分說來責(zé)備她的時候,怎么沒有那么多旁人來勸勸他們呢。
孩子再小,也終有一天會長大,可這段婚姻,什么時候是個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