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方世爻心中的不安更甚，沉聲問道：“會不會是北朔的計策，想要引誘他們冒進深入，然后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邕王輕嘆了一聲，伸手抽走了那封軍報，緩緩說道：“確是如此。你我坐守后方都能看出的問題，他們二人不會看不見?！?p> “那為何還要繼續(xù)前進？”方世爻的聲音有些著急，邕王看了他一眼，目光閃爍。他不回答方世爻的問題，而是轉(zhuǎn)身叫來了副將。
“傳令下去，立刻命世子和郡主歸營?！?p> “是！”
副將領(lǐng)命退下，方世爻疑惑不解，不明白他為何忽然下令讓人回來。
邕王淡笑出聲：“時機到了?！?p> ***
唐鳶倏地站起身，帶翻了手邊的案幾，道：“我不同意！”
唐連肅仍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語氣卻帶上了幾分厲色，斬釘截鐵道：“此事由不得你胡鬧，一路而來你也看見了，這幾戰(zhàn)蹊蹺地很，我們不得不防備！”
唐鳶心有不甘，她們難得有機會打進了祁北，如今說半途而廢就半途而廢，即便她內(nèi)心對于這一路連連的勝仗也存著疑慮，并未叫一連串的勝利沖昏了頭，但讓她此刻離開，依舊是心不甘情不愿，便倔強地?fù)踉陂T口，道：“即便北朔有什么陰謀，我們暫緩進攻就是了，犯不著此時鳴金收兵，拔營返程吧！”
她寸步不讓，唐連肅也說一不二，警醒她道：“你別忘了臨行前父王囑咐了什么，你性子急，好冒進，正是因為如此，父王才命你做我的副將，好叫我時刻提點你，一方你一時沖動，做出些對大軍不利之事?！?p> 唐鳶兩手攥著衣角，前幾天在戰(zhàn)場上劃壞了的鎧甲還穿在身上，看著唐連肅冷硬的面色，知道自己此舉確實有些胡來，哥哥身為一軍統(tǒng)帥，制止她也是情理之中，于是便心一橫，說道：“不用大軍替我兜底，我自有分寸，兄長只需讓我?guī)б恍￡犦p騎，二十人就好，我去去便歸?！?p> “胡鬧！”唐連肅終于變了臉色，霍地站起身來，清冷的眉目隱隱要冒出熱焰，“你可知這是哪里？這是北朔！是祁北草原！不是你在鄞都的跑馬場！今日你帶兵出去，明日便有韃子提著你的頭來營前叫囂！”
“哥！”唐鳶面露隱痛，急迫之情溢于言表，“我們走了這么多天，連堪布的影子都沒見到，所過之處皆是殘兵游勇，這壓根就不是你口中對我說的北朔，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嗎！”
四座皆不敢出聲，大家各懷心思，看著這兄妹二人對峙。大家心里都清楚，唐鳶說的不無道理，他們大大小小打了五場仗，五戰(zhàn)五捷，打敗了四個部落。這些人當(dāng)中大部分都是跟著唐連肅待在肅中的將領(lǐng)，與北朔交手過多次，這回的形勢，任誰都能看出不正常來，說沒有顧慮是假的，堪布這回定揣著些別的心思，是他們必須得弄明白的。
只是站在唐連肅的立場上，他是此番出兵的統(tǒng)帥，唐鳶能任性妄為，他不能，他肩上擔(dān)著的是近萬個兵士的性命，甚至還有身后肅中城的安危，他所做出的每一個號令都必須慎之又慎，稍有一步踏錯，便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fù)。
平寧郡主說的沒錯，當(dāng)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派出一支先遣小隊去查探一番，這支小隊最合適的帶領(lǐng)著就是平寧郡主自己。
只是如此危險的任務(wù)，唐連肅自是舍不得妹妹前去冒險的。
唐鳶強壓下心頭的激動，平心靜氣地勸解他道：“哥，父王命我們出兵北朔的目的，除了要打亂堪布的部署以外，最重要的是得弄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如今看來，北朔確實有我們所不知的事情發(fā)生，真相就在眼前，你叫我怎能想后撤，我們的后面便是肅中城，便是整個漠北的百姓……”
“我自然知曉！”唐連肅打斷了她的話。他是肅中的駐守將領(lǐng)，怎會不明白這些道理，可是自從他進了祁北草場，進了北朔的范圍之內(nèi)，心中的不安便越來越大。每同北朔騎兵交手一次，這種不安便擴大一分，直到現(xiàn)在，這絲心悸終于擴大到令他再也無法安慰自己，同北朔交手無數(shù)次得到的經(jīng)驗告訴他，不能再前進了，這里便是邕王所說的那一點，便應(yīng)到此為止。
“若你又像曾經(jīng)那樣，不聽指揮，貿(mào)然行事呢？”唐連肅冷著臉逼問道，“上次你能脫身是僥幸，這次我實在無法相信你?！?p> “我……”唐鳶語塞。
她單槍匹馬殺進敕漓差點叫人生擒一事在漠北的軍營里無人不曉，大家一邊夸贊平寧郡主初生牛犢不怕虎，神勇無匹，一邊又感嘆平寧郡主祖上積德，天降祥瑞，能在重重圍堵之下從茫茫大漠之中逃出生天。
在座的將領(lǐng)都知曉平寧郡主膽大肆意的性子，誰知這回會不會心血來潮，帶著輕騎就重進北朔大營里去了？
“將軍，不如……屬下帶人前去。”一旁的一位一直在旁觀二人爭執(zhí)的副將站起身來，毛遂自薦道，“屬下跟北朔交手了多年，對北朔十二部還算熟悉，不如就讓屬下帶人前往吧?！?p> “邵霽你……”
“不行！”唐連肅還未說什么，便被唐鳶斬釘截鐵地打斷，對這個叫邵霽的副將說，“你了解北朔，北朔也了解你?！?p> 接著又轉(zhuǎn)過頭來繼續(xù)同唐連肅說道：“父王命我前來，就是因為北朔對我一無所知，況且論這種機動任務(wù)，”她掃了一圈一旁的幾位將領(lǐng)，說道，“在座各位無人在我之上?！?p> 她面上毫無輕蔑與驕矜，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確是如此，她帶兵以靈活善變見長，要說輕兵打探，還真無人能比她更擅長。
唐連肅心下微動，握了握拳頭，垂眸道：“那我必須派個人跟著你，一方你再……”
“那就這么說定了！”唐鳶揚聲說道，手一指，“不用費勁了，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