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jié) 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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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爾德嚇得一個踉蹌坐在了地上，手腳并用地爬開，跌跌撞撞地支起他發(fā)軟的雙腿。

　　他驚恐地望向天空，本來湛藍的天空變成了糜爛的紫紅色，天邊的薄云翻滾著成了黏稠的肉塊，蠕動著擠死最后一點日光。有什么東西在這片腐爛的天空之上投下了令人惡心的目光。

　　有什么東西和他對上了眼。

　　尖銳又刺耳的號叫在他耳邊炸開，披著斗篷的人影在他身邊烏拉烏拉地喊著，舞動自己紋滿詭異花紋的手臂跳著抽風舞。

　　“偉大的主！您忠誠的仆人為您獻上他卑微的靈魂！”

　　接著狂熱的人們撲到一起，爭著搶著割開對方的胸膛，任憑無形的力量撕爛他們的身體。

　　菲爾德感覺自己的胃和食道一起翻滾到了喉嚨，撐著墻哇的一聲吐出來。小男孩還以為自己會看見腐爛的肉塊和黑紅的血水從自己嘴里涌出，把胃翻個底朝天，但事實上他只是吐出了一大團一大團黑色的煙塵。這些虛無的黑煙還沒落地就翻滾著消散在空氣里了。

　　食道沒有感覺到胃液或膽汁的折磨，卻依然火辣辣地疼。小男孩無力地捂著胸口，戰(zhàn)栗地再向上望去，卻發(fā)現(xiàn)天空仍然是沉靜的藍，周圍仍然是破敗的樓房，一片風和日麗。

　　那……那到底是什么？是我極度恐懼下的幻覺，還是千萬里之外的現(xiàn)實？

　　我感受到的又是誰的目光？？

　　菲爾德扶著墻勉強走幾步，又再次四肢癱軟摔在地上。他靠著墻大口地喘氣，慌亂地抹了抹濕潤的眼淚。溫熱的水在黑色的手套上還沒有停留多久，也化為一團虛無的黑煙消散在空氣中了。

　　“嗨，孩子，冷靜！放松！”

　　頭頂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菲爾德驚魂未定地抬頭，一個男人從旁邊破房子的窗子里探出頭來。他戴著半高黑色禮帽，穿著魯恩傳統(tǒng)三件套西裝，舉著手杖向小男孩揮舞，臉上的笑容和他身上斑斕的裝飾物一樣明媚。

　　“來，深呼吸，不要怕，再來一次，深呼吸……”

　　他全黑無光的眼睛溫和地注視著小男孩，顯然，這也是一位莫雷蒂。

　　他的出現(xiàn)讓菲爾德有了莫大的慰藉，四肢漸漸有了支持的力量，但眼眶卻更加溫熱酸漲，豆大的淚珠簌簌落下，在地上升騰起一小團一小團的黑煙。

　　“沒事的，如果害怕想哭，那就哭一會兒吧?？梢圆挥谜f什么，聽我嘮叨就行了，就一小會兒?！?p>　　窗臺上的男人煞有其事地整理了下他貼滿裝飾品的黑禮帽，對于二十多歲的容貌來說，他的發(fā)際線似乎有點高。然后他用手杖咚咚咚敲了敲破敗的墻。

　　“首先，遇到各種情況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應(yīng)該是冷靜。然后你就會發(fā)現(xiàn)，其實你自己并沒有受到來自精神上的攻擊或者來自非凡力量的污染，你現(xiàn)在的腦子混亂只是因為你在害怕而已——這不丟人，人人都會有第一次。”

　　坐在墻角的小男孩眼眶紅紅的，現(xiàn)在覺得臉頰也紅紅的，干脆直接捂著臉蜷了起來。

　　那男人也被逗笑了，悠悠地甩起手杖。

　　“所以這也是我想說的第二點，你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非凡因素的影響都對你毫無效果，因為你與這個真實的世界缺乏太多‘關(guān)聯(lián)’，算是個半真半假的幻覺。再加上你那把帶著絕對沉默的掃帚，你可以放心地去一些別人不敢去的地方作別人作不了的死，不過我們也享受不了來自他人的非凡幫助，當然，自家人除外?！?p>　　說著窗臺上的男人遺憾地搖了搖頭，仿佛自己錯過了一個天大的機會，這個機會本來能讓他占盡全天下人的便宜。

　　“這樣我們順著這些東西繼續(xù)對情況進行分析，就得到了接下來的第三點：你在幻覺中看到了天上那位邪神先生，但邪神先生卻沒有看到你，他也許會看到一團黑煙，或者根本什么都看不見。這很有意思，擁有真實視野的神明卻看不見不存在的虛假幻覺，反而無法識別幻覺的普通人會覺得你是真實存在的?！?p>　　男人一條一條地為小男孩梳理情況，一步一步教導菲爾德如何冷靜地分析形勢，準確地把混亂的遭遇一片一片切分洗凈，讓它們展現(xiàn)出最真實本質(zhì)的樣子，把事物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一絲一絲地暴露在小男孩眼前，指明他的方向。

　　“可是邪神先生看不見你不代表他不會發(fā)現(xiàn)他的眷者發(fā)生了情況，一定會派人來這里了解情況或者做出其他處理。而你畢竟和已經(jīng)徹底成為虛無幻象的我不同，你還和這世界有些關(guān)聯(lián)，還算是一個活人?！?p>　　說著那男人鉆回了房間里，彎下腰好像在找些什么。

　　“抱歉，希望你不會嫌我這個老卷毛狒狒太過啰唆，不給你說話的機會，畢竟我時間有限?！?p>　　很快他拿起一團紙重新從樓上的窗口鉆出來。

　　“所以你在進行一波分析后就會得出第四點，也就是我們最后的結(jié)論——”

　　男人伸出手向菲爾德展開手里的紙，上面寫著兩個羅塞爾文大字。

　　“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