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jié) 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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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說，小孩，要明白，在那些東西面前，你這條小命可是沒用得很?！?p>　　愛麗絲發(fā)出一聲嗤笑，撈起一把剪刀，漫不經(jīng)心地從虛空中抓出一把五顏六色的絲線，再消遣一般把它們剪得七零八落，隨手把剛剛編著玩的繩子接入虛空。遠(yuǎn)遠(yuǎn)看去，他就像個沒事干做做家務(wù)打發(fā)時間，還時不時嘮叨幾句的家庭主婦。

　　“所以說，別那么隨便就把自己這條小命交出去，沒意義的。”

　　菲爾德還想追上去問點什么，結(jié)果抓住愛麗絲一拉，發(fā)現(xiàn)愛麗絲又開始咯咯咯地怪笑起來，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么了。

　　比菲爾德還矮的愛麗絲搖了幾下就靈活地掙開了小男孩的手，一搖一晃地打開一個櫥柜門，哧溜一下鉆進(jìn)去了。菲爾德突然福至心靈，跟了上去。

　　……你還真當(dāng)自己是“愛麗絲”??！就真凈鉆洞爬！*7

　　爬行數(shù)十步，豁然開朗。菲爾德抬頭，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莫雷蒂莊園里的工坊。*8

　　工坊位于莊園的頂部，占據(jù)了莊園整個閣樓。暖黃色的陽光疏疏落落地從大斜窗中流了下來，在閣樓的木板上鍍上了一層流金。木制的鐵制的各種器械占據(jù)了大部分地方，小時候的菲爾德覺得這里是絕佳的冒險場地，如今十六歲的男孩只覺得空間有些局促。

　　愛麗絲就坐在溫暖的陽光下，哼著跑調(diào)的小曲兒在工坊中央操作著一臺——無紡劍桿織機！

　　無數(shù)條五顏六色的絲線從四面八方的虛空中飄浮而出，匯聚在這臺現(xiàn)代織布機上。隨著桿件的飛快移動，斑斕的絲線被快速地制成花紋詭異繁復(fù)的奇怪布匹。

　　菲爾德走近去看，那些未被收束的絲線有粗有細(xì)，上上下下地在房間里浮動，末端向外延展最后消失在虛無里。他伸出手去摸，這些絲線便親昵地繞在了他的手指上，可當(dāng)他一用力，那些絲線便穿過了他的手，還從手指上拖出一片黑煙。

　　“好玩嗎？”愛麗絲指著一臉懵逼的菲爾德哈哈哈大笑，“等你死了才能編織關(guān)聯(lián)之線噢！嘿嘿嘿！”

　　所以這就是你們一直說的關(guān)聯(lián)之線？？這些看著就讓人心里發(fā)毛的東西就是你們編織好的關(guān)聯(lián)？？

　　這尼瑪你們還是用現(xiàn)代機器通電編織的關(guān)聯(lián)??！

　　菲爾德傻了。

　　這就像是從小聽著命運三女神拿著紡錘砂輪剪刀編織命運與死亡的仙女故事長大的小孩，懂事后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所謂的女神其實是工廠里三個戴著衛(wèi)生帽穿著工作服一邊吧嗒吧嗒熟練操縱先進(jìn)生產(chǎn)機械一邊還能姐妹幾個聊天吹水侃大山的金牌紡織女工，還他媽都是精準(zhǔn)的德國工藝?。?p>　　菲爾德突然感覺自己的腦子好像有點不太夠用。

　　所以大地母神真的在地里開拖拉機嗎？蒸汽之神真的會在機房里維護(hù)數(shù)據(jù)服務(wù)器嗎？風(fēng)暴之主真的會開鋼制拖網(wǎng)漁船出海抓魚嗎？知識與智慧之神真的會用平板電腦看電子書嗎？永恒烈陽真的會用太陽能燈泡嗎？

　　他現(xiàn)在只能肯定一點，那就是愚者真的會用電飯煲做小蛋糕。

　　“那這顏色都代表著什么意義??？”菲爾德伸出手，更多顏色詭譎的絲線纏繞在他的手上。

　　“粉色的是愛情，紅色的是憤恨，黃色的是嫉妒，金色的是信仰——”

　　“等等等等！”菲爾德舉手打斷愛麗絲不清不楚的喃喃，“你到底是怎么分得清這么多顏色的？”

　　被打斷的愛麗絲很不爽地向旁邊努努嘴，只見織布機側(cè)面掛著一本老舊的小冊子，已經(jīng)被翻得紙頁發(fā)皺了。菲爾德上前翻開一看，果然那上面密密麻麻地記載著各種關(guān)聯(lián)的顏色。

　　“……R-250，G-195，B-68：信仰……”

　　（*7：《愛麗絲漫游仙境》。）

　?。?8：《桃花源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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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這感覺不對。”

　　愛麗絲突然從機器里扯出一根黑色的線，皺著眉頭把它捻在手里搓了一遍又一遍。

　　“不對，這不是我的線！”

　　菲爾德把手伸過去，的確，這根黑線和他也一點兒都不親密。

　　愛麗絲抓著那根黑線扯來扯去，煩躁的嘴里一直在嘀嘀咕咕“太麻煩了！太麻煩了！”最后憤憤地把那根黑線拍在機子上大聲嘶吼道：“詭——秘——

　　“詭——秘——給——爺——爬——

　　“詭——”

　　一支長煙斗從虛空中伸出，狠狠地砸在愛麗絲的腦門上，瞬間就讓愛麗絲閉了嘴。但下一秒，愛麗絲就獰笑著掙脫了束縛，氣急敗壞地抓撓著克萊恩的手和膀子。

　　“你這個懶詭！快來收拾你自己的線！”

　　“多大點事啊，你自己不就能解決了？”

　　“滾！爺才不幫你！自己干！”

　　從虛空中走出的克萊恩換回了菲爾德最熟悉的那張帶著西大陸混血感的淡漠面容。他疲憊的臉上帶著笑意，不急不忙地走上前去，飛揚的黑色斗篷還帶著幾縷灰白色的霧氣。

　　克萊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隨手抓來那根黑線一看：“啊，這根是我的靈體之線?！?p>　　為什么你連這種東西都敢亂丟啊！

　　菲爾德想起克萊恩籠罩著灰霧的房間，里面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丟得到處都是，每次菲爾德忍不住幫克萊恩整理房間時都覺得心力交瘁。

　　“不慌，小事情?！?p>　　克萊恩露出了一個促狹的笑容，提著那根黑色的靈體之線輕輕一拽，那根線就立馬纏在了他的手上，乖順地聽從他的擺布。

　　“搞定！”說著克萊恩還順手摸了一把小男孩的腦袋。

　　接著克萊恩挽著小男孩向前邁出一步，再一次回到了店里。他又換回了甜品店店長的那一身造型，只不過手上多了一條黑色的毯子。

　　“我想我還是在店里睡一會兒比較好呢！愛麗絲跑回家啦，還是得有個人看著你們呢！”

　　說著他在熟睡的倫納德旁邊拉開一張沙發(fā)椅，抖開毯子也躺了下去。

　　菲爾德看到可憐的帕列斯?fàn)敔旙@得踩著平衡車扭頭就跑，但無奈他根本跑不了多遠(yuǎn)，只能在空氣墻的邊緣瘋狂原地打轉(zhuǎn)，最后只能放棄掙扎，一屁股坐在平衡車上，背過身去原地自閉。

　　現(xiàn)在這個卡座里睡著兩位勞苦之人了。

　　菲爾德?lián)鷳n地向窗外看了一眼。

　　總覺得剛剛克萊恩又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