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三組的搜查工作停了下來。
后勤部門送來了盒飯，警員們找地方開始吃飯。
喬國康跟隨餐車一起來了，他取了一個盒飯，蹲在葉白旁邊說：“搜查到什么程度了？”
葉白用餐紙小心地打開盒飯，輕輕擦掉盒邊上的湯汁，說：“銀灣大樓上面八層都已仔細(xì)地搜查過，并沒有特別大的發(fā)現(xiàn)，剩下的一到三層，吃完飯后我和兄弟們加把勁，爭取搜查完，看最后是什么結(jié)果?！?p> “除了一到三層外，這棟大樓附近的民舍還有地底，一定要仔細(xì)檢查，防止有暗室，”喬國康叮囑道。
葉白揶揄道：“老喬你這是吃一塹長一智啊，看來5.14殘尸案給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 喬國康嘆氣道：“當(dāng)時抓那個嫌疑人，差點被他從地下的密道逃掉，還是你小子厲害，一路狂追硬是把人抓住了?，F(xiàn)在我碰上類似的案子，地底下肯定是要摸一遍的！防止重蹈覆轍?！?p> 葉白卻苦笑著搖搖頭，腦海中一閃而過那個笑容邪惡又狷狂的男嫌疑人，心底嘆了口氣。
對于辦案的警員來說，最難受的事情，恐怕就是明知道誰是罪犯，卻沒辦法緝拿歸案吧。
周雯穿著一身警服走來，此時的她換下了防護(hù)服，展現(xiàn)出了修長的身材。
“喬隊、葉白，我和黃隊發(fā)現(xiàn)一件奇怪的事情?！敝荟┱f。
“哦？說來聽聽！”喬隊朝嘴里夾了一筷青菜。
“我們發(fā)現(xiàn)這棟大樓的老鼠格外多，而且特別肥碩，有些不尋常。這里已經(jīng)算是郊區(qū)中的郊區(qū)，附近都是廢棄的建筑工地，按道理不應(yīng)該會有這么多肥碩的老鼠。”周雯說著，特意翻開手機(jī)，將一張照片展示出來。
剛吃了一口米飯的葉白，看到照片差點被噎住。就連警齡多年的喬國康，也險些把青菜吐出來。
只見照片中是一個陰暗的角落，密密麻麻擠著很多肥碩的老鼠，均是渾身漆黑、尾部粗長，在地面爬來爬去，不細(xì)看那片角落的話，簡直就像蠕動的巨大蟻巢。
“這絕對不正常！”葉白和喬國康異口同聲道。
“哈哈，這么多的老鼠養(yǎng)的又肥又大，能正常才怪！這個案子我已經(jīng)破了，你倆快來看證據(jù)！”黃小山扶著肚子走來了。
他的手中還提著一個黑色塑料袋，身后跟著兩個面嫩的剛畢業(yè)小警員。
一聽這話，葉白和喬國康連忙站了起來，也顧不上手中的盒飯，“啪”合上蓋子，將盒飯放在腳邊就走向黃小山。
黃小山于是停下腳步，打開了黑色塑料袋，笑瞇瞇說：“你們看，這就是證據(jù)！”
黑色塑料袋中是兩具老鼠的尸體，腹部被整齊切開，紅色與黑色的內(nèi)臟淌落在袋子中，腥臭的血腥味提神心腦。
但這不是最惡心的，最惡心的是幾塊沒有消化完的碎肉，同時混雜在碎肉中還有半截指甲蓋。
人類的指甲蓋。
周雯畢竟是法醫(yī)，尚且能面色淡定。葉白和喬國康卻是忍受不了，連忙捂著嘴躲開，胃里一陣翻滾。
喬國康捏著鼻子說：“老黃，真有你的，一般人沒你這樣的腦回路和獨特的品味?！?p> “謝謝夸獎?！秉S小山腆著臉說。
“喬隊、老黃，看來我們今晚有的忙了?！比~白語氣突然有些沉重。
“唉！”喬國康嘆了口氣。
在場的人都知道，從老鼠腹部里找出人類的指甲蓋是什么意思。在這種環(huán)境下，只能說明這棟大樓或者附近，存在人類的尸體。
那么，這就是一樁命案。
“所有的老鼠都擁堵在一樓北側(cè)的角落里，密密麻麻太多了，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但我猜想，這么多肥碩的老鼠，肯定吃了不一般的東西，于是我就隨即解剖了兩個，沒想到竟然解剖出了一片人類的指甲蓋?！秉S小山扶著肚子，回顧他解剖老鼠的心路歷程，同時帶著一組的人，到了老鼠成群結(jié)隊的那塊地方。
成群的肥碩老鼠，人類的指甲蓋......
葉白的拳頭緊緊攥起來，心中暗自祈禱：希望不是36名女性代理中的任何一人。
“葉白，處理老鼠的事兒就交給你了?！秉S小山指了指前方角落里的老鼠堆。
葉白點頭，領(lǐng)了兩個警員，從警車上取了兩個噴火器。
“呼呼！”火舌噴發(fā)，兩道猛烈的火焰對準(zhǔn)老鼠群，熾熱的火光和焦肉味兒瞬間充斥人們的感知。
此起彼伏的‘吱吱’聲不絕于耳，一股股鼠群四散逃竄。
警員們用盾牌駕起防線，防止老鼠竄近身邊。
很快，焦黑的老鼠尸體堆積起來，但整個角落清凈了。警員們將焦黑的老鼠尸體清理走，一個半人方圓的漆黑洞口露了出來，就在角落最里面，隱隱飄出來血腥和惡臭。
“誰去看一眼？”喬國康問。
警員們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葉白咬了咬牙說：“我來吧！”
旋即，他拿起強(qiáng)光手電筒，避開焦糊的地方，靠近洞口。
隨著葉白離洞口越來越近，不只是他，整個一組的人都提心吊膽起來。
被成群的老鼠圍堵的洞口下，到底會有什么？
葉白走到洞口前，緩緩把強(qiáng)光打進(jìn)洞口，他的表情在這一剎那充滿震驚、憤怒和猙獰！
“快給重案組打電話！給張局長打電話！特大命案！”葉白嘶啞的咆哮聲充斥整棟銀灣大樓。
不到二十分鐘。
一輛輛警車呼嘯而來，省廳的邢處長、市局的林局長、銅古區(qū)公安局的正副領(lǐng)導(dǎo)，全都趕來。
一具具森白陰冷的人類骨架被抬出來，拍照取證、蓋上白布，整齊的擺放在銀灣大樓門前。
銅古區(qū)公安局的局長‘陳山’緊緊捏著拳頭，面色鐵青，對張翼東和喬國康、葉白道：“給你們?nèi)?，?wù)必把這個案子破了！”
“是！”幾人齊聲高喝。
這一晚，鯤市不眠。
翌日，銅古區(qū)公安局。
某審訊室。
葉白盯著李媛媛，一字一句問：“你和其余36名女性代理，是什么時候被帶到銀灣大樓里的？”
李媛媛茫然道：“什么36名女性代理？我不知道??！”
砰！
葉白一拳砸在桌面上，強(qiáng)忍著怒火，聲音沙啞道：“我們在銀灣大樓挖出了36具白骨，都是和你一起做代理被騙進(jìn)銀灣大樓的女性，你還要繼續(xù)裝懵撒謊嗎？”
一沓照片扔在李媛媛面前，照片里是一具具森白的骷髏，骨骼上布滿了細(xì)密的咬痕。
“那些女性的血肉，都被老鼠啃光了！”葉白的聲音中帶著顫抖。
李媛媛的目光呆呆地看著照片，突然她渾身抖了一下，失焦的目光中有了驚懼，大聲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么，我根本不知道??！”
她大聲咆哮，身體開始掙扎，將一張張照片都抖落在地上，頭發(fā)披散、狀若女鬼。
而李媛媛這樣的情況，發(fā)生在了同樣接受審訊的胡燕、陳文杰、張顯宗等人身上，他們都是這個傳銷團(tuán)伙資歷比較老的人。
很顯然，這樣的情況極不正常！
當(dāng)葉白把審訊的情況上報“銀灣36特大命案”專案組后，市公安局立刻聯(lián)系了鯤市最著名的犯罪心理專家‘康林河’前來，勢要攻破傳銷團(tuán)伙的心理防線。
康林河帶著兩名助手挨個兒對傳銷團(tuán)伙的成員做測試，最后他語氣古怪道：“各項結(jié)果都表明，他們確實不知道36具尸體死亡的秘密，甚至不知道這些女性代理是誰。但他們的行為卻又表明，他們在見到這36具尸體的時候，是有本能的異常反應(yīng)的，區(qū)別于正常陌生人看到尸體照片的反應(yīng)?！?p> “我大膽地推測，或許他們曾經(jīng)都擁有一段共同的可怕回憶，但這段記憶，被某種手段硬生生地抹去了?！笨盗趾泳従徴f。
鯤市公安局的副局長林海峰，銅古區(qū)公安局的局長陳山聽到康林河的話都難以置信。
人因受到外界強(qiáng)烈刺激而導(dǎo)致記憶斷層的情況，也并非特別罕見。
可是，二十幾個人，都遺忘了某一段相同的記憶，這聽著就像是科幻故事。
康林河斟酌道：“或許催眠能夠達(dá)到這樣的效果，但就我所知，目前世界最著名的催眠大師‘奧蘭芬·杰妮’也無法做到這樣?！?p> 陳山緊鎖眉頭，喃喃道：“莫非無法從人證這里下手了嗎？可這些記憶都缺失了，如何做口供？”
林海峰說：“老陳，如今只能從物證入手了，我們市公安局全力給你們技術(shù)支撐，就算是從石頭縫里摳砂礫，也要找到證據(jù)！”
鯤市的沿江大橋，橫跨鯤江。
夜晚在大橋上疾馳，除了能感受到海風(fēng)般的潮濕和清涼，更能觀賞壯觀的江景，以及夜幕深沉下遠(yuǎn)處綿延的黑色山脈。
一輛黑色炫酷的越野摩托車，疾馳在沿江大橋上。
穿梭、超車、急轉(zhuǎn)！
騎摩托的人，車技行云流水。
這人一身黑色防風(fēng)服，帶著黑色頭盔，一路急速，來到了鯤市匯水區(qū)，一個叫萬家惠農(nóng)產(chǎn)品市場的地方。
“葉白，到了嗎？”
“到了，你們在哪里？”黑色頭盔摘下，露出了葉白的面貌，他把手機(jī)貼在耳邊，和電話中的聲音溝通。
此時的葉白，與白天迥然不同。
一身冷酷的黑衣，眉目間有著冷峻。
“監(jiān)控處么？好！”掛斷電話，葉白重新戴上頭盔，一股轟鳴聲，摩托車疾馳向農(nóng)產(chǎn)品市場東邊。
農(nóng)產(chǎn)品市場的監(jiān)控處，設(shè)在保安室里，王添虎和一中隊的幾名警員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監(jiān)控屏幕。
葉白推門而入，王添虎連忙招手道：“葉白你快來看，我們這里有重大發(fā)現(xiàn)。”
葉白走上前，只見監(jiān)控畫面顯示的是上個月25號的畫面，快進(jìn)8倍速度。
很快，監(jiān)控的畫面從彩色變成黑白，時間正式進(jìn)入了黑夜。
王添虎在畫面播到20：38分的時候停下，放大了畫面，指著畫面中的一男一女說：“葉白你看，畫面中這個女的是不是李媛媛？”
葉白十分確定地點頭說：“沒錯，就是李媛媛。不過，此時的李媛媛應(yīng)該已經(jīng)進(jìn)了傳銷團(tuán)伙，怎么會到這里?！?p> 王添虎一拍桌子，大聲道：“葉白，這就是奇怪的一點，這個疑點很有可能成為案件的突破口！”
“把監(jiān)控拷貝，大家都開始看！”葉白說完，率先拷了一份監(jiān)控，又折回摩托車上取了一臺筆記本電腦，開始看監(jiān)控。
“大家分配一下日期，主要看近一個月的監(jiān)控！”王添虎與警員們說。
葉白則抬頭道：“不，看近四個月以來的視頻，我覺得畫面中李媛媛旁邊的那個男子不太對勁，這個人可不是被抓的傳銷團(tuán)伙中的一員。”
“如果能從這男子身上挖出點什么線索，那可就太棒了！”王添虎摩拳擦掌道。
一整夜。
葉白和王添虎幾人，都在翻看一偵一偵的視頻中渡過。
直到黎明的一縷曙光從玻璃外照進(jìn)屋子，所有人才恍然發(fā)現(xiàn)，一晚上過去了。
葉白捂著額頭走出去，從摩托車?yán)飺Q上白色的外套，王添虎上廁所回來，揶揄道：“白天穿白衣服，晚上穿黑衣服，你這癖好打算留一輩子?。俊?p> 葉白淡笑道：“我這是在貫徹執(zhí)行自己的座右銘?！?p> “啥座右銘？”
“我的世界，非黑即白。”
警員們在就近的飯館吃了包子，便又匆匆回來看監(jiān)控。
葉白在翻看三個月前17號的監(jiān)控視頻，當(dāng)畫面過到一個片段時，他猛地摁下暫停，漸漸地、嘴角露出笑容。
“就是你了，ck哥！”
監(jiān)控的畫面中，一個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親昵地挽著一個男人的胳膊。
這個女人，是傳銷團(tuán)伙中的一名頭目，體檢時發(fā)現(xiàn)身上遍布齒痕，她叫胡燕。
而這個男子，是另一個監(jiān)控畫面中，與李媛媛在一起的男子，二者的相貌、體型、衣服全部一致。
“喬隊，發(fā)動警員用‘鷹眼’鎖定一個人！照片我給你手機(jī)發(fā)了過去?！比~白撥通了喬國康的電話。
“收到！”喬國康聲音洪亮。
十分鐘后，鯤市公安局的圖偵人員全部開工！
不到半小時，一張身份信息表就放在了專案組的桌子上。
與此同時，葉白帶著收集到的重要線索，騎著越野摩托車，疾馳回到了銅古區(qū)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