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武繆公者,姓高,諱歲,以舉青州之軍從龍,鎮(zhèn)衛(wèi)齊魯,斗戰(zhàn)陳吳,功封齊侯,后追為公,世襲罔替,以青州牧為陪任,遂得專制齊土,至今猶然,故采錄其事,以為《高齊武繆公世家》。
武繆公姓高,諱歲,字永年,泰山人。父迎,歷梁甫令、青州別駕從事、青州參軍、泰山太守,多所交游,齊土聞其名號。
歲少時喜讀兵術(shù),迎每戒之曰:“兵者,災(zāi)器也,不可樂之,務(wù)以致平為要矣?!睔q“唯唯”而已。
興寧二年,舉為梁甫縣尉,四年,轉(zhuǎn)遷博縣令。時歲方加冠,人皆輕之,以為不能得任,遂使假博令(注曰:假者,不為正官矣)。七年,青州大蝗,有民為盜,侵陵郡縣,人不能制,歲誘其首,于座斬之,進(jìn)擊其部,皆降下,境內(nèi)肅然,百姓德之,共表請正其官。
崇寧二年,轉(zhuǎn)萊蕪令,民相送道路。五年,東萊有海賊妖道惑民,至于萊蕪境,州郡召歲將兵往平之,歲與戰(zhàn),大破之。賊遂東逃南遁,而于路招合,復(fù)將萬人,來寇萊蕪。歲眾寡,與戰(zhàn)不利,還保城,賊乃環(huán)城攻略,矢石比入,縣墻幾壞,武繆公乃勸勵兵士曰:“隨吾與彼斗,若克,賊贓卿等皆分之,擄獲者悉賜為卿等奴?!北繆^昂,遂出與戰(zhàn),大破之,如約以贓虜分賜將士。以功擢州參軍(注曰:齊武繆公之事,多呼之為“歲”,而其每有屠戮之事,則改稱曰“武繆公”,蓋筆法之然矣)。
明年,余賊劉卬復(fù)聚眾于樂安郡,歲往擊之,陽敗,賊輕兵來追,歲回?fù)羝浦?,乘勝克樂安,斬首四五千級,以功拜樂安太守。時泰山寇又起,連貫郡縣,遂轉(zhuǎn)歲為泰山太守,歲收合諸縣兵卒合八千人,八戰(zhàn)連勝,遂平泰山。初,武繆公始還泰山,百姓皆喜,謂良太守至,而武繆公之平賊,多聽軍士剽掠,人遂相嘆曰:“高永年已死矣,來者不復(fù)是其人?!?p> 七年,江淮舉義者眾(注曰:言郝應(yīng)、士尚之流矣),青徐景從,郡縣揭竿者不數(shù)。齊郡袁善,最為猖盛,合集諸部,有眾十萬,轉(zhuǎn)寇海域,殺害長吏,將守靡有能制,瑯琊、東海、彭城三郡悉為其所據(jù)。八月,青州遂以歲為別駕,使將兵往平善。
九月,善使別將寇北海。歲聞訊往救,圍之于朱虛(注曰:在北??ぞ常?。時賊負(fù)城據(jù)守,連攻不下,而武繆公糧闕,遂與兵士曰:“努力,破城之后,內(nèi)有財物子女,三日之內(nèi),任爾掠奪?!北拷咱x躍,遂一鼓拔城,劫掠三日,賊民死者相枕。歲乃克平北海。
八年二月,歲南攻東莞(注曰:在瑯琊郡境),袁善時在徐州,遂使部將柳伏距之,與戰(zhàn),歲大破伏,斬之于陣,圍東莞。善聞之大驚,親將大眾北來,與歲戰(zhàn),東莞內(nèi)賊亦出擊,歲腹背受敵,不利,稍退為營,與善相持。善遂召徐州諸軍,至于瑯琊,合眾有七萬,欲一戰(zhàn)滅歲。時諸將以為眾寡不敵,當(dāng)退守泰山,歲不然,曰:“彼雖眾,而烏合之人也,吾且憂其不盡來,使竄逃山野,今既畢會,當(dāng)一戰(zhàn)成功。”遂振奮將士,與之戰(zhàn)。袁善使部將肖縱橫劫歲,斷其軍為二,歲身將銳卒沖其軍,破縱,前后軍復(fù)合,歲乃挺戈而前,將士見之魚貫而進(jìn),大破賊軍,斬首萬余。
善既敗,南遁徐州,留部將嚴(yán)極守莒縣,歲乃圍之。嚴(yán)極保據(jù)內(nèi)城,武繆公不能下,乃與將士約:“破城之后,三日封刀(注曰:言三日內(nèi)可隨其擄掠)。”將士振奮,拔城,屠之。歲留部將張南守莒縣,自將南下。
九年,袁善寇泰山,歲回軍往救,與之相持累月,善糧盡,空營樹旗,夜將眾走,比明,歲知,追之,不能及。善乃東略瑯琊,圍張南于莒,歲往救之,比至,莒已陷,歲軍又乏糧,乃還泰山。
十年,袁善北寇北海,太守曲朱堅守,善不能下,而歲襲瑯琊,善乃還,為歲所邀,大破敗,斬首七千級。六月,歲乃進(jìn)圍東莞,復(fù)累時不能下,而將士皆求賞,武繆公許以破城一日封刀,兵士不滿,部將田坤諫曰:“若不許之,恐逾月不能拔城,或許之,城明日可破,君何量之乎?”武繆公遂許以三日,詰朝果破城。八月,歲以功封列侯。九月,袁善留部將郭布守莒縣,自將眾襲東萊,東萊郡海盜應(yīng)之,遂亡數(shù)縣,東萊求救于歲,歲留軍主董再守東莞,自將眾赴東萊,袁善知其來,揚(yáng)聲猶攻,陰悉精銳待歲于膠東(注曰:在北??ぞ常鼩q破之,歲乃還,東萊遂失。
十一年三月,北海郡尉匡讀殺太守曲朱,以郡降善,善遂將眾入北海,并集軍會郭布,使攻東莞,歲將兵往救,解董再及諸軍而還(注曰:以北海既陷,東莞不復(fù)能守,遂棄東莞而解其軍)。
十二年二月,歲揚(yáng)聲攻劇縣,而悉眾拔朱虛(注曰:二縣皆在北??ぞ常?,善集諸軍于營陵以阻之。歲乃分遣董再、田坤徇下劇、平壽二縣。四月,袁善盡銳與歲戰(zhàn),歲逆擊破之,善東遁保淳于。歲乃緣汶水而進(jìn),涂揚(yáng)鼓角,北海士民遂知王師之盛。
七月,至淳于,歲以袁善破膽,不復(fù)敢出,遂稍懈。而善乘其立營未穩(wěn),親將精甲出襲,歲軍大潰,死者八千許,歲乃退守營陵。
十三年二月,袁善寇樂安,拔壽光(注曰:壽光在樂安郡境),歲乃進(jìn)擊淳于,善將文運(yùn)據(jù)城抗之,歲連戰(zhàn)不能拔。六月,樂安悉陷,袁善南下拔劇縣、平壽,欲斷歲之后,歲乃還泰山,營陵、朱虛復(fù)為袁善所竊。八月,袁善寇臨淄,歲往救,未至,善已破之,害青州牧呂廠。歲乃屯次昌國(注曰:在齊郡境)。十月,以歲為青州牧,時青州殘破,北海、東萊、樂安三郡已入賊,齊半為賊據(jù),平原、濟(jì)南、泰山猶為梁守。十一月,歲集諸郡兵攻臨淄,袁善與戰(zhàn),不利,遂東走,歲悉光齊郡,復(fù)修州治(注曰:青州治所在臨淄)。
十四年二月,歲攻樂安,袁善部將邸閏不能敵,棄樂安而走。四月,歲攻劇縣,袁善親將賊眾來戰(zhàn),對壘于劇縣北。袁善別使部將郭布將眾寇泰山,下費(fèi)國縣(注曰:在泰山郡境),歲使部將史耿往救之,距之于蒙山。六月,袁善以糧乏,使羸卒往東南就食,自將銳卒與歲持。七月,歲攻善,善出壘與戰(zhàn),時起東南風(fēng),歲軍不利,敗,退守齊郡。
九月,袁善于瑯琊稱帝,建號曰陳,許歲以司徒,招歲,歲毀書拍案而起,曰:“袁善小兒,焉敢竊居九五?梁德雖衰,不在此徒矣?!保ㄗ⒃唬阂源酥?dú)q明梁不可救)十月,詔以歲為青州刺史、假節(jié)、都督青州兵事。時朝廷知齊魯為急,遂援助兵糧,歲軍大振。
十五年正月,歲攻北海,斬偽冀州刺史(注曰:陳設(shè)冀州于北海,遙領(lǐng)耳)房淳,二月,盡復(fù)北海。善聞北海失,三月,將兵越蒙山,寇泰山境,歲留弟越守北海,自將軍往距之,與戰(zhàn)于蒙北,大克,善奔逃。
七月,武繆公屠牟平、東牟。八月,袁善與歲戰(zhàn)于昌陽(注曰:在東萊郡境),不能勝負(fù),遂相持。
開陽元年三月,袁善糧盡,退還。五月,歲光復(fù)東萊。八月,梁廷以高帝偪洛陽,召歲將青州兵來援。
冬歲至,入雒都固守,合軍七萬余。高帝至雒,圍之,遣使入誘歲,歲本欲降,而懼人不與之同,遂逐使還,帝會其意,別徇河?xùn)|、河南、河內(nèi)。
二年七月,歲降,帝拜之青州刺史、假節(jié)、都督青州諸兵事,封尚陽侯,仍典舊兵,守青州。初,歲西發(fā),留將守青州,而不能敵袁善,于是東萊、北海、齊復(fù)為袁善竊,歲屯于濟(jì)南。
三年七月,帝敕高歲東擊青州,所向皆克,袁善不能敵,連下齊郡、北海、東萊,惟偽青州刺史袁征為陳守臨淄。
四年二月,歲圍臨淄,城堅難克,至于六月,大雨,武繆公掘淄淹之,城中軍民皆死傷,武繆公乃克之。帝聞,與諸臣曰:“歲克定青州,固良將也,而其以水沒城,軍民同毀,恐非最宜?!奔託q青州牧、鎮(zhèn)東將軍,假節(jié)、刺史、都督如故。
六年,帝伐陳,歲輸運(yùn)糧械,既滅陳,取瑯琊、東海,皆使暫入青州下(注曰:二郡本屬徐州)。八年正月,士尚所置偽尚書仆射士奇兵六萬寇淮北,高歲留弟越北防尚和,自將精銳南赴,既至,陽為不敵,誘其深入,遣將斷厥歸路,敗之于東莞。士奇請降,武繆公不許,與之戰(zhàn),盡殲其軍。帝聞,問于郜芝曰:“高青州何以不內(nèi)降?”兵部侍郎郜芝對曰:“恐懼亂也?!钡廴恢?,嘉擢高歲征東將軍,封東莞侯,牧、假節(jié)、刺史、都督如故。
九年八月,吳聞圣王敗于安陽,使偽青州牧士騅將兵七萬,大寇青州,歲與其弟越犄角距之。越將大眾持之于厚丘(注曰:在東??ぞ常?,歲親率輕騎星夜劫其糧道,騅懼,退還。歲在青州,北距殘梁,南持僭吳,齊魯以之安定。
十四年,帝伐吳,使歲自青州南下。歲連下九江、吳郡,直逼建鄴。初,武繆公薄壽春(注曰:在九江),時壽春地遠(yuǎn)于中原,民多逃避,故人戶繁多,而武繆公行軍,??v將士擄掠,以激斗志,人畏曰“活閻王”。帝懼壽春為之涂炭,特預(yù)敕曰:“但入壽春,秋毫不得犯?!比晃淇姽荒苤疲拷俾尤?,帝大怒,潛行至壽春,入武繆公營,奪其印而數(shù)之,武繆公大懼,叩首謝罪,帝以其宿將,但免其官,使白衣行事。會圣王于建鄴,滅吳有功。十五年,詔拜歲為青州牧,都督青州諸兵事,臨淄留守,封齊侯,詔爵官皆世襲罔替,永制青土。
歲以弟玉為別駕,己惟舉綜重,與民更息,青州殘破之后,得稍有蘇振。高帝北伐鮮卑,兵員糧械,青州多所供予。
二十年,歲薨,時年五十八,帝手詔哀之。禮部上謚曰武成,帝曰:“高歲抗御陳吳,守衛(wèi)齊土,可謂有功;而其行軍剽掠,嘗有忤旨,可謂有過。當(dāng)參其功過,謚曰武繆,可矣?!彼熘u曰齊武繆侯(注曰:名重而有愆,可謂之曰繆;或曰繆同謬,言歲有過矣)。昌武五年,太宗章表舊勛,加歲左將軍,配饗太廟。宏長六年,追進(jìn)為齊武繆公。
歲三子,沖、讓、謙,沖、謙皆早夭,讓官至廷尉平,先于歲而卒,遂以同母弟玉襲爵。
齊文宣公玉,字子璋,齊武公同母弟(注曰:以繆為惡謚,單稱高歲為“武公”)。幼與武公友篤恭愛,稍長,達(dá)通明理,閱覽詩書,以是能與人和,武公為官,常使在左右,以為臂膀。
崇寧十四年,武公為梁青州刺史,表玉為青州司馬。時武公在軍戎之中,其庶民農(nóng)政,公府呈文,多賴玉為決斷。武繆公之行軍,多所劫掠剽屠,玉每諫,曰:“兵者兇器,當(dāng)以止殺,不可濫用矣。”武繆公駁之曰:“此多殺,欲速決勝敗,政可少殘害矣,我弟文生,不知此道,勿復(fù)再言?!倍衩吭趹?zhàn)爭之后,綏撫士庶,賑濟(jì)孤弱,以是人皆歌頌,謂其過兄遠(yuǎn)矣。
開陽十五年,拜青州司馬兼齊郡太守(注曰:青州治所臨淄在齊郡,高歲欲仰高玉以治州,使兼齊郡矣)。初,玉為人尚儉,衣著與常人同,一日行在路,夏炎,乃執(zhí)一蒲扇,一路人見,謂其扇為往日所亡,索之,玉乃予。人還,之家,見其子亦持一蒲扇,知己誤,奔還歸扇,玉笑而不受,曰:“爾初索我扇,乃自以其為爾物,乃不知之過,不可懲矣;而既得我扇,又知其非己物,不私之,而歸于我,此心誠之功,不可不賞矣。我輕服出,所挾物少,以此扇為賞耳。”州內(nèi)聞之,感嘉其德,每恥欺誣,風(fēng)化大行。
二十年,武繆公薨,以公諸子皆先卒,乃以玉襲齊侯,拜假節(jié)、青州牧、都督青州諸兵事。玉臨青州,勸講農(nóng)桑,課民賑困,時青州方脫疲弊,甚得其功。
二十二年,太宗討不孝,檄文各州,太子亦檄,二文并至,玉弟青州司馬兼濟(jì)南太守岳問曰:“君侯何如?”玉曰:“此皇家內(nèi)事耳,你我兄弟但保州不為寇盜而已?!保ㄗ⒃唬撼家詾?,天子之使岳牧,出則守土,入則匡主,何以“皇家內(nèi)事”而袖手乎?臣竊以為不然)太宗即位,進(jìn)其為持節(jié),余官如故。
昌武元年,設(shè)東萊鎮(zhèn),以玉為東萊節(jié)度使。五年,薨于北??ぞ常ㄗ⒃唬荷w巡察諸郡,至于北海,遂薨),時年六十三,謚曰文宣。凡七子,嫡長子迪早夭,次子冰嗣位。玉庶長子純,官至衛(wèi)尉。
武昭公冰,字正潔,文宣公次子。冰幼至孝,少喪母,居哀盡禮。崇寧十四年,武公為梁青州刺史,表以冰為青州薦察(注曰:薦察,梁所置,督州郡薦推察舉諸事,皇秦初興,廢之,穆宗年間又設(shè),并加縣薦察,尋廢縣,而州郡至今猶然)。開陽十五年,以為濟(jì)南太守。二十年,拜青州別駕,帶齊郡太守。
昌武元年,轉(zhuǎn)東萊太守。冰在東萊,取利魚鹽,官民得益。五年,文宣公薨,冰襲爵,丁父尤。八年,起承父官。延昌元年,廢州牧,改拜冰青州刺史,余官如故。三年,北海有破家民數(shù)百,聚眾煽動,守山鈔略,冰使北海太守王曇平之。
初,趙默欲誅楊零,潛與冰書,冰焚其書,不與之同,亦不告其事(注曰:如其父之在開陽季年矣),故默誅楊零,檄不至青州。
登豐年間,趙氏篡逆之跡頗章,冰乃練士積糧,聲言討伐山賊海盜,實(shí)欲備趙氏。三年,趙獻(xiàn)篡奪,宋王舉義,高冰推宋王為盟主,南迎王師于青州,供付錢糧甲械,以臨淄為幕府。趙氏襲豫州,冰將兵往救,不及而還。
宏長元年,與諸公奉光宗登纂,以臨淄為行臺,封冰邑二千戶,加使持節(jié)。二年二月,偽幽州刺史趙演寇歷城,冰與戰(zhàn),先勝,遂逐之,軍失陣形,直逆軍騎兵援之,冰軍為逆騎所劫,不利,退還歷城,填塹重郭,聚兵頓甲以守,逆軍遂合兵圍之。四月三日,晉王將兵至歷,冰遂與王合力破之,王乃整甲輜糧,欲越河北。逆軍憑河據(jù)守,冰帥水師自濟(jì)河之間,上游乘勢而下,逆軍不料,遂破之,斬首近四千級。
初,趙氏既奪豫州,冰遣樂安太守尹代往攻泰山,偽青州刺史孫騰距戰(zhàn),代破之,騰乃據(jù)郡城固守,代收略諸縣,直大疫,遂不能圍郡。至二年八月,疫稍減,冰親往,攻而下之。
四年春夏間,晉王北圖冀州,冰將兵四萬出于東。拔勃海,攻河間,皆光復(fù)。七月,冰將兵發(fā)青州,鄉(xiāng)兗州與刺史任景合兵,并力克復(fù)兗州。六年春正月,冰遂發(fā)兵入豫土,所在降伏,遂與姚徙共光全豫,入司隸。三月,偽司隸校尉漣謀寇豫土,道為冰所伏,漣落馬,為兵士所斬。漣為逆軍驍將,一旦梟首,賊聞之甚頹,遂乘鋒連拔開封、中牟,六月,至密縣,與姚徙合眾拔京縣。十月,與王師合圍洛京,督青州兵凡五萬。以功進(jìn)為齊國公,加開府儀同三司,余官如故。
永弘年間,天下方棄兵戈,冰在州,與民休養(yǎng)生息,盡務(wù)地利,州內(nèi)得以升平。永慶四年六月薨,謚曰武昭,時年七十五,凡六子,嫡長子樂襲爵,第三子楊,官至中書侍郎。
成德公樂,字知禮,武昭公嫡長子。武昭公之在軍旅,以樂為行青州事,留理庶政。宏長六年,改拜樂安太守。永弘四年,轉(zhuǎn)齊郡太守。七年,征為侍中,武昭公以己老,表求留樂,遂以樂為青州司馬,帶齊郡太守。
永慶四年,襲父爵,丁憂。七年,起承父官。高隆元年,薨,時年六十三,謚曰成德。凡四子,嫡長子綸先樂卒,庶長子望襲爵。
忠烈公望,字子冀,成德公庶長子。永弘元年,起家為平原郡尉。四年,遷平原太守。望在平原,禮賢下士,虛懷若谷,遠(yuǎn)近所以稱之。
永慶元年,轉(zhuǎn)樂安太守。四年,改為州別駕。九年,帶齊郡太守。望前后三為二千石,但奉公職守,不與百姓苛爭,人或言有貶其政者,求考之,望但曰:“人之所以責(zé)我,我之有責(zé)矣,當(dāng)以此為戒,求失諸己矣,何故怨人焉?”
高隆元年,襲父爵,丁憂。四年,起承父職。高隆、泰盛年間,土木大興,征發(fā)民力,攤配各州,望每征百姓,散私財以為慰勞,以是人多德之,征發(fā)之效,過于他州。又時水旱頻發(fā),疾疫多至,望每躬與抗賑,濟(jì)活頗多。
天正五年,集山東兵馬,欲討韃靼,望遣兵將三萬余人預(yù)之。七年,韃靼南寇,十月,韃靼大眾數(shù)萬至于勃海,望率軍四萬北發(fā),至于南皮,與韃靼戰(zhàn),陽不敵,誘其深入,韃靼自南寇以來,靡不克勝,遂驕,盡鋒追望,望設(shè)伏破之,斬首四千余級,韃靼援軍至,乃各稍退,望復(fù)進(jìn)壘于章武,與之相持。
永皇元年正月,望與戰(zhàn)韃靼于章武,韃靼縱騎四擊之,望陣不整,遂失利,稍退,還屯南皮。四月,望傳檄冀、青二州郡縣曰:
“夫韃靼之流,久為中州禍患,每恃威棄恩,殘害良善。燕趙之域,常受其屠戮;晉代之間,每罹其殘殺。是故先帝揚(yáng)旆,欲匡天法,然六軍失御,折戟沙漠,此非天道之不在我,其人力之所疏漏。
而索虜既不感悟其愆罪,反欲更張厥惡毒,肆馬南寇,踐踏神洲。全幽不免其禍難,半冀遭受之荼毒。
故余以使持節(jié)、青州刺史、都督青州諸兵事,上承皇天之圣旨,下順黔首之憤心,整甲亮戈于齊魯,耀師揮旗乎海漳。膠、萊之勇士,奮戟于前陣;河、濟(jì)之精兵,效力乎三軍。假天地之義道,仗十萬之雄兵,風(fēng)馳電掣,所到摧枯,將光復(fù)中山,欲逐虜大漠,豈不可乎?
以是青、冀之間,凡欲同匡四海之義士,章忠皇朝之豪杰,何不舉旗揭竿,襄贊王師,以圖共翦巨寇,洗滌河北乎?傳檄郡縣,咸使曉王師之所到!”
檄至郡縣,義士豪杰歸附者眾。先是,韃靼之寇河北,民多聚保塢壁,既聞望將眾至,攜抱妻子而來者萬計。
六月,韃靼夜襲望于南皮,時望務(wù)在綏招流民,故營壘多不完備,遂不利,與軍失,匹馬南奔,折損將士一萬三千余。其弟東萊太守高鸞將親兵略陣,收合散卒流民,鳴鼓揚(yáng)旗,使兵士皆被甲,環(huán)圍士女(注曰:言使兵士成環(huán)陣,護(hù)衛(wèi)百姓),徐而南還,韃靼見勢,以為眾甚而有備,不敢逼近。望尋亦與鸞會,遂退守樂陵(注曰:在平原郡境),韃靼乃陷勃海。
十月,韃靼來寇樂陵,望結(jié)陣與決,親登戰(zhàn)陣,披甲執(zhí)銳,遂推鋒而破之,斬首數(shù)千,而望亦為流矢所傷。十一月,望傷發(fā)而病卒,時年六十二,表以其弟鸞襲爵,以為青州刺史,詔哀而許之,謚曰忠烈。
望凡四子,嫡長子斐官至司農(nóng),二子澈、峰,皆在六部,事至于西京。
史臣曰:武繆公斗戰(zhàn)沙場,輸力皇朝,抗袁善于齊魯,距士尚乎海虞,故而封侯拜牧,配饗高皇。至于其屠戮殘掠,違詔抗旨,賴高帝之仁懷,鑒其功而不誅,而竟無有嗣子,豈非因果之緣乎?武昭公勠力于中興,忠烈公盡節(jié)乎抗虜,不負(fù)皇朝之裂土,無辜高帝之封疆,美矣!
?。ㄗ⒃唬撼家詾?,高歲之過非如此而已??v兵剽掠,此其一也;舉京而降,此其二也;水淹臨淄,此其三也;拒降不內(nèi),此其四也;違詔抗旨,此其五也。觀此五過,人有一而可祭斧鉞,其有五而封國侯,此其當(dāng)乎?竊以為此高帝之太仁,非臨國之宜然也。
先是,本朝禮部侍郎朱正恭常與臣談此,以為戰(zhàn)爭朝代,屠戮常事耳,不可深責(zé)。臣竊以為不然。夫亂世之時,民相仇殺,亦常事矣,豈可不罪殺人之愆乎?且王師興義,討暴而匡仁,高歲既為皇朝之岳牧,當(dāng)王師之將帥,自宜傳沐王化,除惡安良,何以縱屠戮之事,行殘殺之為乎?夫暴梁之罪,惟敲百姓骨髓,食布衣血汗,猶不至殺身奪命,何以高歲之行徑,倍淵乎暴梁邪?嗚呼哀哉,嗚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