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出到日頭偏西,又是一天的忙碌。
林峰推著自行車,進了大榆樹中級學校的大門。
還真多虧了谷文斌這輛自行車,林峰騎著它,又跑了一趟市區(qū)。
停好車子,林峰打開傳達室的房門,進去,然后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這一天把林峰累的夠嗆,但也收獲滿滿。
林峰拿起十幾頁的合同,不敢相信,他又看了看上面的內(nèi)容。
大榆樹售煤站經(jīng)營合同!
現(xiàn)在的售煤站,公家占一半股權(quán),另一半屬于林峰。
而且一簽,就是十年。
合約到期,公家將股權(quán)全部收回,固定資產(chǎn)折舊后贖買。
售煤站,近幾年的營業(yè)收益實在是太低了,如果要是按收益進行分紅,公家還要倒貼,因此公家主動提出,每年按固定金額繳納經(jīng)營管理費。
首年管理費需繳納五百元,后續(xù)每年遞增10%。
林峰也提了自己的要求,售煤站人員聘用,有完全的自主權(quán)。公家同意了,只委派一名代表參與售煤站的監(jiān)督和管理工作。
這一天是緊張的,林峰在合同上簽字時,寫字都有些發(fā)抖。
林峰打算明天,就去接手大榆樹售煤站,免得夜長夢多。
正在林峰暢想時,傳達室的門再次被推開,是顏真清回來了。
顏真清紅光滿面,打著酒嗝,走路都有些搖晃,一看就知道喝了不少。
林峰起身迎了上去,接過顏真清手中的提包,“姥爺,和雷礦長談得怎么樣?”
“還行吧?!鳖佌媲寤位文X袋,“小峰子,包里有雷礦長送的一只燒雞,還有幾個白面饃。待會,你把徐揚老師叫來,當晚飯吃了吧?!?p> 林峰把提包放在桌子上,然后給顏真清倒了一杯熱水。
“姥爺,雷礦長怎么說的?”
顏真清扶著桌子,“還能怎么說,明天下午,安排車,給送幾車過來。”
林峰把熱水端到顏真清身前,有些抱怨?!熬蛶总嚕恳蔡倭税?。”
“不少了!”
顏真清剛拿起水杯,又放在桌子上,仿佛想起什么事來。
顏真清拿過手提包,從包里面摸出大半瓶酒,然后轉(zhuǎn)身出了門。
林峰看著搖搖晃晃的顏真清,追了出去,問道:“姥爺,您這是干嘛去?不醒醒酒,再出去?”
顏真清擺擺手,“趁著還沒清醒,再找人喝點!”
林峰看著顏真清走出了校門,公社的路上也沒有幾輛汽車,林峰倒也不擔心。
然后回了屋,打開顏真清的手提包,拿出來一只燒雞,還有幾個白面饅頭。
礦上大部分是體力活,食堂條件真不錯!
當!
墻上的鐘表敲響了一聲,林峰抬頭看了看時間,下午四點半。
“哎,小林!你回來啦!”
徐揚拿著一本書,透過傳達室的窗戶玻璃,看到了林峰,并向他揮揮手。
“徐揚姐,正好你來了,我還打算去叫你,一起吃晚飯吶?!?p> 林峰舉著燒雞,晃了幾下。
“哇,不會吧!”
說著,徐揚便跑進了傳達室,湊著鼻子上去聞了聞,“真香!晚飯有著落了!”
“徐揚姐,現(xiàn)在開始吃晚飯?”林峰提議道。
“行!”
徐揚立馬把書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拿著臉盆準備洗手。
林峰提起暖水壺,“來,徐揚姐,加點熱水。”
徐揚洗著手,抬頭問道:“小林,顏爺爺呢?”
林峰把毛巾遞了過去,“我姥爺啊,他剛回來,又出去了,說是去找人喝酒?!?p> 徐揚接過來,擦擦手,“對了,小林,你和顏爺爺,今天都去干嘛了,我過來兩趟,都見傳達室鎖著門?!?p> 林峰走到床邊,拿起大榆樹售煤站的合同,遞到徐揚面前。
“我今天出去,干了一票大的!”
“這么迅速嗎?”徐揚接過來,翻了幾頁,“售煤站?怎么不是大榆樹供銷社!”
“昨天在百貨大樓的遭遇,讓我知道供銷社真是廟小菩薩多。我可不想成為胖經(jīng)理那樣,手底下出了這么不負責的員工,卻對她無可奈何?!绷址逭f道。
徐揚點點頭,“那倒是?!?p> 林峰找了個盤子,把燒雞放進去,“徐揚姐,看看這合同,談?wù)勀愕目捶ǎ俊?p> 徐揚又仔細過了一遍合同,“二十八畝地,一年只交五百元,看樣這個售煤站盈利有限。十年合約倒是一個亮點,現(xiàn)在經(jīng)濟都快觸底了,也開始要反彈了?!?p> 徐揚看到附加條款,有一條是員工自聘,“請好工人了嗎?”
“昨天下午,我去了一趟售煤站,現(xiàn)在那里有一個熟練工。那里離神山村又不遠。我打算讓我大伯,給我找?guī)讉€人,讓那個熟練工教一下?!绷址逭f道。
“現(xiàn)請??!”徐揚驚訝道。
“煤場都是力氣活,很容易上崗。再說第一次當老板,經(jīng)驗難免不足,一步步來嘛。”林峰撓著頭,無奈地笑著。
“初生牛犢不怕虎,就是說的你吧?!毙鞊P搖了搖頭,自己上手扯下一個雞腿啃了起來。
“都是我說了算,有大伯在,找?guī)讉€幫手,還不是輕而易舉?!?p> 林峰覺得工人還是很好找的,農(nóng)村冬天空閑的勞動力太多了。
“公家不是還有個管事的嗎?他不會反對?”徐揚提出了疑問。
“徐揚姐,你知道他是誰嗎?”林峰沖著徐揚眨眨眼。
“不會是認識的人吧!”徐揚看著林峰滿臉得意的表情,猜測著。
“徐揚姐,真聰明,那個人就是我姥爺!”林峰回道。
“不會吧!”徐揚張大了嘴巴,皺著眉頭,“公家怎么派了你的直系親屬,那怎么監(jiān)管?”
林峰笑著,沒有回答。
徐揚想了想,“這個售煤站,不會一直是負盈利吧!”
林峰笑著點點頭,說道:“徐揚姐,果然厲害,你猜對了!”
“難怪這個合同,補充了這么多不可思議的條款。在他們看來,這個售煤站就是一個包袱。承擔起售煤站的運行費用,每年還多少給公社交錢,你這是在給公社分擔解憂?!?p> 徐揚明白了合同的事,現(xiàn)在就是好奇,林峰完全是接受了一個爛攤子,為什么還這么高興。
“徐揚老師,你來了!”
顏真清推開傳達室的門,走了進來,出門這一圈,醉意下去了不少。
徐揚立馬站起身來,把座位讓了出來,“顏爺爺,回來啦!一起吃?”
顏真清擺擺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灌了幾口水,“徐揚老師,坐下吃飯吧,我得躺下休息一會,這一天,給我累的!”
說著,顏真清走到床邊,躺了下去。
“姥爺,剛才您去找誰去了?”林峰問道。
顏真清拉過一床被子,蓋在身上,“還能找誰啊,孟會計?!?p> 林峰有些納悶,“找孟叔干什么?簽合同時,公社主任在場的?!?p> “是給你找個臨時會計?!毙鞊P又咬了一口肉,“我猜的對吧?顏爺爺!”
“還是徐揚老師,懂得多。”顏真清躺著,瞇著眼,說道:“公社每個月,都會讓孟會計對賬。簽了合同,咱以后還得專門請個賬房先生管賬。”
林峰點點頭,“嗯,孟叔,這么忙,也不能老是麻煩他?!?p> “對了,小峰子,明天一早記得買些煙,買些酒。晚上……請公社的領(lǐng)導,在食堂吃頓飯……孟會計……已經(jīng)給打好招呼了,到時……你把飯錢結(jié)一下。”
顏真清閉著眼,迷迷糊糊的說道。
“行!姥爺!”林峰應(yīng)道。
呼嚕!呼嚕!
顏真清打起了呼聲,睡著了。
果真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人情社會,還得靠顏真清去應(yīng)酬。
“小林,加油啊,明天就正式成為老板了。”
徐揚一手拿著個雞腿,一手舉起個拳頭,給林峰打氣。
“徐揚姐,光加油,不行!明天,你也來幫忙吧!”
林峰從碗廚里拿出一個搪瓷碗,然后給徐揚倒了一碗熱水。
“管飯嗎?”徐揚接過熱水,問道。
“管!”林峰笑著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