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莫道儒冠誤，讀書不負人

　　“先生，小鼻涕蟲又來偷聽啦！”

　　只見金榜的畫面里，有蒙童舉起肉嘟嘟的小手，朝教書先生打小報告。

　　門外偷聽的小童一聽這話，連忙低頭，怯生生的將小腦袋瓜藏在窗戶之下。

　　似乎生怕被先生發(fā)現(xiàn)。

　　“什么叫偷聽？”教書先生看了看窗外，似乎早就發(fā)現(xiàn)了小童的身影，卻裝作看不見，只是笑道：“知識就是用來學(xué)習(xí)的，讀書人渴望學(xué)習(xí)知識，怎么能叫偷呢？”

　　躲在窗戶下偷聽的小童，聽見這話，咧開嘴，笑了。

　　笑得時候卻好像是因為不小心，嘩啦一聲摔倒在地。

　　“哎呦！”

　　教書先生聽見動靜，連忙將手中書卷放下，出門查看。

　　只見這身著破舊補丁的小童，原來是因為腳下踮腳的石頭一滑，一屁股摔倒在地。

　　一旁還放著一個裝滿豬草的竹筐。

　　小童雖眼中含淚，卻抱著頭，努力不發(fā)出聲響。

　　“怎么摔倒了，有沒有哪里摔傷？”教書先生見狀，趕緊上前攙扶。

　　學(xué)堂里的小蒙童就像是看熱鬧般，一個個伸長脖子，朝窗外張望。

　　“沒有，沒有……”

　　身著破舊補丁的小童連連擺手，怯聲怯氣道：“小西不是有意偷聽先生上課，小西沒想打擾先生……”

　　這時，學(xué)堂里卻有蒙童揭穿了他，大聲笑道：“先生，小鼻涕蟲就是故意來偷聽先生上課的，每天都來，我都注意到他好久啦！”

　　身著破爛補丁的小童一聽這話，頓時羞紅了臉。

　　他哼哧哼哧背起身旁的竹筐，想逃離此地。

　　“無事，知識就是用來學(xué)習(xí)的，讀書人渴望學(xué)習(xí)知識，不算偷?！苯虝壬χ嗣a丁小童的頭，重復(fù)了方才的話。

　　小童似懂非懂。

　　年輕的教書先生聲音溫潤如玉，笑問道：“你躲在學(xué)堂外，是想進學(xué)堂讀書嗎？”

　　補丁小童堅定的點了點頭，然而又好像是想起什么，飛快搖頭。

　　“既是點頭，又是搖頭，這是什么意思？”

　　補丁小童怯弱道：“小西，小西交不起束脩……”

　　“原來你連束脩都知道啊，看來是想進學(xué)堂嘍？”教書先生笑了。

　　束脩是古代私塾學(xué)生與先生的見面禮，自孔圣流傳下來。

　　原來是指十條臘肉，后來又被廣泛的視作學(xué)費的代稱。

　　“先生，先生，束脩是我告訴小鼻涕蟲的呀！”學(xué)堂里有小蒙童舉起肉嘟嘟的小手，自告奮勇道。

　　“前些日子我就看到他啦，他背著竹筐偷偷問我，說想進學(xué)堂需要準備些什么，但是問完就跑了！”

　　“還有還有，那天我還看見，他偷偷撿起我不用的廢紙，幾文錢就能買好多好多的紙，他卻寶貝似的藏起來，帶回家里去呢，哈哈哈！”

　　說著，小蒙童舉起自己面前原本凈白如雪，如今卻充滿涂鴉的紙張。

　　此言一出，學(xué)堂里的小蒙童們嘰嘰喳喳，哄堂大笑。

　　童言無忌，卻也最是傷人。

　　補丁小童原本就內(nèi)向，此時更是將頭深深低下。

　　“肅靜！”教書先生沖著學(xué)堂里罕見的輕喝一聲，眉頭微皺。

　　他記得自己的束脩并不貴，一個月二十斤稻米，十數(shù)個雞蛋，足矣。

　　但是這小童卻說交不起束脩，可見家中有多窘迫。

　　怪不得在應(yīng)是學(xué)堂讀書的年紀，他卻背著竹筐去割草。

　　教書先生長出一口氣，沒有問他為什么交不起束脩，而是溫聲問道：“那你撿這些廢紙回去，是想做什么呢？”

　　“小西，小西想學(xué)識字……”

　　“為什么想學(xué)識字？”

　　補丁小童捏著衣角，低頭道：“娘說，識了字，就是讀書人，讀書人能吃得飽，能穿得暖，還能當大官……”

　　“小西不想當大官，小西想賺錢，這樣就能有錢給娘治病了……”

　　“你的爹爹呢？”

　　“爹爹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打仗啦！”

　　說起爹爹，補丁小童的眼睛里忽然亮起了光。

　　“娘說，爹爹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打仗的地方又很遠很遠，需要等小西長大以后才能回來……”

　　“小西不明白，既然爹爹是大英雄，為什么娘不愿意小西做英雄，去打仗呢？”

　　補丁小童仰起頭，天真爛漫道：“不過娘不愿意，小西就不做好啦，娘能開心就最重要啦！”

　　小童似乎還并不明白娘親口中英雄的真正意義。

　　聽著小童稚嫩的話語，教書先生的眼角莫名濕潤。

　　“先生，請問小西可以走了嗎？娘還等著小西回家……”

　　說著，補丁小童捏緊衣角，懂事的讓人心疼：“先生放心，小西下次絕對不會來偷聽了……”

　　教書先生笑問道：“那你不想讀書識字了？”

　　補丁小童犯起了難，怯弱道：“想……”

　　“想就好！”教書先生笑逐顏開，吩咐道：“在這等我，馬上就回來?！?p>　　說著，教書先生轉(zhuǎn)身進了學(xué)堂。

　　只見他從屋里取出一冊書卷，而后還有一疊潔白如雪的干凈紙張。

　　“這一冊是識字用的《三字經(jīng)》，這是練字用的書紙，先生都送與你。以后若是想來學(xué)堂聽課，就可以直接進來，不必在外面躲著。”

　　說著，教書先生頓了頓，看到小童身旁的竹筐，又補充道：“若是白日里勞作沒時間，可以下學(xué)后再來找先生，先生有空！”

　　“不不，”補丁小童受寵若驚，連連擺手，小聲道：“小西交不起束脩，小西不能要先生的東西……”

　　“誰說先生不要你的束脩了？”

　　教書先生笑道：“先生這里正好缺一筐豬草，你送給先生，好不好？”

　　“這樣……也可以呀？”

　　補丁小童眼前一亮，充滿希冀道：“先生還需要其他的嗎，小西不僅會割豬草，還會燒水，會劈柴，會的可多可多啦！”

　　教書先生笑著搖了搖頭。

　　“先生不需要你做這么多事，先生只希望你用功讀書，將來能做個有用的人。”

　　教書先生將頭頂?shù)娜骞诰従徣∠?，而后半蹲著身子，鄭重的將手里的儒冠戴在補丁小童頭上。

　　補丁小童站著不敢動，大大的儒冠，和小小的孩童，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先生的老師啊，曾經(jīng)和先生說過，莫道儒冠誤，讀書不負人?！?p>　　“這句話，先生現(xiàn)在也送給你，”教書先生正色道：“小西啊，先生要你記住，一個國家若要和平，離不開戰(zhàn)爭，可若是想要興盛，離不開讀書人！”

　　金榜上的畫面，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