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噩夢將至

　　“活了活了活了?！甭窌芤贿厵z查設備工作情況一邊說道，“露西亞，看不出來，你還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我以后也得對得起你的信任才行！”

　　露西亞本來看到威脅解除，正在手忘腳亂的解除引擎過載，聽到他的話愣了愣，一臉迷茫的扭過頭來：“你在說啥東西？順便說一句，剛才干得漂亮！”

　　“順，順便？”路書哲大跌眼鏡，“你剛才不是完全放心地把狙擊的職責交給我嗎？一點擔憂、不放心都沒有，完全讓我放手去干?！?p>　　她臉上的困惑更加濃郁了，隨后回想了一下，意識到剛才有目光掃過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哦，那時候啊，我只是沒空管你，反正我再去接手涅軌控制也來不及，但是如果能跑出一定距離，以我們戰(zhàn)車的裝甲厚度，應該能活下來?；蛟S，大概？如果這個聚變彈不是特別近距離爆炸的話？當時我是這么想的?！?p>　??？？？？

　　副隊長臉上露出壞壞的笑容：“原來如此，你是這么獲得勇氣的啊。可以，自我打氣，很有精神！”說著她笑哈哈的拍著路書哲的肩膀，“你是不是特別會寫什么中心思想歸納、心理活動分析啥的，能把一兩個字吹得天花亂墜那種。”

　　打擾了。

　　感情是自己自作多情？

　　這就是所謂的對著空氣一通感慨吧。

　　路書哲現(xiàn)在想直接掀開艙門跳出去躲開露西亞略顯玩味的表情。

　　“不過那也是我的下意識反應。你也可以認為是我下意識認為你會做出正確的反應。不管怎樣，做的好！”露西亞加大力度拍了拍他的肩膀。

　　終究是化險為夷，總歸是值得慶賀的事情。

　　死里逃生的一群人繼續(xù)向西進發(fā)，車里后邊的四個人也在隨后被告知了剛才兔起鶻落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小李臉上的哭喪表情更嚴重了。他本來是看中這次任務的豐厚補貼才參加的，順道給自己的履歷加一筆。結果到頭來到現(xiàn)在，又是巨型天災級陌路客，又是來自地底的奇襲，現(xiàn)在還有照臉招呼的核彈。

　　他想叫媽媽。好在最后還是憋了回去。如果真的把這個丑態(tài)展現(xiàn)出來，出發(fā)前自己對著一堆被刷掉的同事抒發(fā)的豪言壯語真要成笑柄了。

　　自己當初怎么就非要打臉充胖子裝個豪氣干云的樣子呢，

　　在解決掉這個聚變彈后，剩下的都是些散兵游勇的陌路客了，接下來的路程甚至連A級都沒見到過，怪獸集群更是沒有。

　　這些敵人隨便用點火炮或者涅軌就能打發(fā)掉。

　　一行人且戰(zhàn)且走，在行駛了幾個小時后，他們第一次看到了其他活人——視野一角的山腳下出現(xiàn)了一輛停下來的佩萊特戰(zhàn)車，遠遠的看去，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像螞蟻一樣在戰(zhàn)車上爬上爬下。

　　從車體表面的涂裝來看，這是來自天權城的運輸部隊，本來應該塞滿各種包裹的戰(zhàn)車表面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取而代之的是七扭八歪的涂裝完全不一致的各色裝甲模塊，出發(fā)時這種運輸戰(zhàn)車的樣子像極了滿身包裹的旅人，而現(xiàn)在則像一個穿著拼湊的裝甲，不修邊幅的落魄騎士——也不知道是從哪搞到的這些裝甲模組，是從別的損毀戰(zhàn)車上拆下來的嗎？

　　目力所及數(shù)過去，光能看到的在外邊的就九個人了。

　　“嚴重超載了吧?！甭窌芮妩c了一下后說道。那輛戰(zhàn)車上的涅軌保持警戒活動狀態(tài)，引擎也沒有關閉，車長和炮手應該還在戰(zhàn)斗位置控制著裝備。

　　編制上一個機械化步兵班8個人是直接塞進一輛佩萊特戰(zhàn)車里的，算上車長駕駛員和副駕駛位的炮手整輛車也就十個人。路書哲看到打開的艙門里依然有人在站著活動。顯然車里塞的人數(shù)遠遠超過了編制。

　　如果不是戰(zhàn)場上到處都是聚變彈打擊，電離輻射和高能射線漫天飛的話，恐怕戰(zhàn)車頂部也要坐滿人來快速撤退了。

　　路書哲打開了近距離通信頻道，和那邊的士兵建立了聯(lián)系。

　　他們被崩落的山石砸壞了一臺噴氣引擎，導致動力模組出現(xiàn)宕機，現(xiàn)在計劃把那個引擎拆掉后就再次啟動。

　　不過宕機的戰(zhàn)車在曠野上還是很危險的，露西亞操控戰(zhàn)車靠了過去掩護他們，也幫忙塞了幾個人進來分擔壓力。

　　本來逼仄的空間更擠了。新上來的人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只好排成一排蹲著。不過照他們的說法，比剛才好多了。

　　剛才那輛車上他們連蹲的地方都沒有，一群人和沙丁魚罐頭似的硬擠在一起。偏偏又直不起腰，只能很別扭的站著。這一站就是幾個小時。

　　趁著等旁邊的戰(zhàn)車修好的功夫，王云下車在車外舉起相機，對著在修復另一輛戰(zhàn)車的士兵拍了幾張后，又透過打開的艙門拍下了人擠人的自己這輛戰(zhàn)車的車艙。

　　她看了看相機上顯示的照片感覺不怎么滿意，于是又換了幾個角度，咔嚓咔嚓的快門聲不斷響起。

　　猶如一只采蜜的蜜蜂一般，繞著后艙門轉來轉去，

　　那輛車故障被修好的時候，王云也終于拍到了自己滿意的瞬間。

　　滿意地點了點頭就要回去，結果她尷尬的發(fā)現(xiàn)因為塞得人太多，自己已經(jīng)回不去自己的座位上去了。她的位置靠里。現(xiàn)在想回去只能讓所有人再下來。

　　不過拍到了好東西，也不在意這些小事了。

　　王云一邊說著“讓一讓”一邊死命擠了上來。待車艙門緩緩關閉的聲音響起時，她驀然想起十多年前自己還在電視臺工作時，趕早高峰地鐵的情形。

　　地鐵在隧道里穿行，各色人等在車廂里喧囂，有人玩手機，有人激烈地討論著什么，甚至有人外放著讓人腦殼疼的短視頻。

　　雖然嘈雜，但是卻充斥著生活、現(xiàn)代社會的氣息。

　　真希望自己現(xiàn)在坐的是一輛又吵又搖的城市地鐵而不是一輛安靜穩(wěn)當?shù)闹丶讘?zhàn)車啊。

　　兩輛車一起沿著預定方向撤退。

　　遇到第一輛車意味著逐漸靠近匯合點，路書哲他們逐漸又稀稀拉拉的遇到了其他同袍。

　　一開始只是偶爾能遠遠地看到些沙塵，證明有車在那邊。

　　一段時間后就能從近距離透過塵土看到里邊的戰(zhàn)車輪廓。

　　時間轉到下午六點，被掩藏在烏云中的太陽開始西沉，天空也逐漸染上深黑，他們所處的位置已經(jīng)到處都是全速撤退的戰(zhàn)車引擎轟鳴聲。

　　和上級的溝通也終于建立了起來。路書哲現(xiàn)在可以看到整個營的戰(zhàn)損情況。

　　自己隸屬的營傷亡慘重，所在的這個機動連損失幾乎過半，連長已經(jīng)陣亡，副連長臨時頂替了指揮職責?，F(xiàn)在通訊頻道里副連長正在給露西亞分享扎營地點。

　　在距離阿雷加斯700公里的地方，第3聯(lián)合旅正在重整態(tài)勢。一些友軍的殘余單位被臨時抽調(diào)過來補充建制。

　　再開了十幾分鐘，進入只有幾十米海拔的小丘陵地區(qū)，七扭八歪速度降低了不少，但是也就開了一個小時左右，扎營的地點就出現(xiàn)在了視野中央。

　　整個營部連只回來了營長的戰(zhàn)車。聽說弗朗西斯中校現(xiàn)在正在開會。

　　到達扎營點后，露西亞開始指揮連部的技術軍士替換下午引擎過載中燒毀的幾塊cpu。

　　不過據(jù)技術軍士說他們的車算情況良好的，只是燒了幾個cpu，損壞了幾塊裝甲，雖然遇到了一些核爆，但戰(zhàn)車表面的放射性沾染不太強，清理一下就好了。

　　幾個人順道檢查了下自己身上攜帶的個人劑量計記錄的輻射劑量情況。結果表明戰(zhàn)車的三防系統(tǒng)工作正常，沒有問題。

　　放眼望去路書哲看到了其他戰(zhàn)車的情況。

　　近點的一輛戰(zhàn)車裝甲就剩下幾塊還保持完整，其他的裝甲塊不是有明顯的融化痕跡，就是被嵌入了什么堅硬的玩意兒。似乎是某種陌路客發(fā)射的類似穿甲彈的動能武器？

　　另一輛戰(zhàn)車更倒霉，大半的裝甲和車體都被燒蝕了，露出了里邊的步兵倉，好在前部控制系統(tǒng)沒有受損，不過一半的引擎也報銷了，各種冒著電火花的線路就這么暴露在空氣中，雜亂無章。

　　好家伙，能把這東西開回來，這駕駛能力評個A級沒毛病吧。

　　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有這水平。車里一個人都沒有，應該是去緊急清理核沾染了吧。

　　王云和小李去溝通新聞報道的問題了。他倆把今天拍到的視頻剪輯一下，可能就要傳回后方。

　　路書哲回憶了一下今天的全過程，驟然意識到整個下午一片混亂時，自己肯定被鏡頭拍到了。

　　但是想想也算了，王云這會應該已經(jīng)在上傳后方直播間了，自己一個普通人，也不可能阻止這個上傳過程。算了，讓看到就讓看到吧。

　　他郁悶地抬起了頭，看著浩瀚蒼穹，同時腦海里開始高速旋轉——怎么和紀玉嫙交代這件事呢。

　　突然，眼角劃過一道流星。

　　許個愿？

　　阿彌陀佛，希望紀玉嫙的冷暴力輕一點。路書哲虔誠地閉上了雙眼，同時在胸口畫了個十字。隨后他靈光一閃。

　　流星？

　　路書哲突然想到了流星通訊。

　　利用流星在大氣中的尾跡反射電磁波來進行遠程通訊。

　　人類信息傳輸?shù)慕K極技術。

　　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阿雷加斯附近戰(zhàn)場上整個電離層被核彈炸的七葷八素，和阿雷加斯另一側彼此之間的遠程通訊幾乎不可能。而天上衛(wèi)星也是早八百年就因為各種原因無法使用了。

　　那么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阿雷加斯另一側的機械化軍團想把信息傳回來，流星通訊這個舊時代為了核大戰(zhàn)戰(zhàn)后通訊重建量身定制的技術就可以派上用場。

　　想定這點，路書哲迅速沖向自己的戰(zhàn)車，露西亞和技術軍士已經(jīng)完成了CPU的更換，現(xiàn)在正在車外邊閑侃。他倆詫異的看著路書哲一路狂奔到副駕駛上，一通操作啟動了處于休眠狀態(tài)的通訊模組。

　　一片雜音中，通訊模組鍥而不舍的搜尋著信號。

　　最終，在露西亞二人疑惑的視線中，耳機里傳來了磕磕絆絆的明碼信息。

　　“SC2D3E……”后邊的信號突然加入了大量雜音，聽不清了。

　　不過考慮到流星通訊本來傳輸速度就是按字節(jié)算的，速率很慢，再考慮到阿雷加斯的核武器以及地形對通訊的影響，能夠拿到一手資料已經(jīng)是萬幸。

　　高層的情報部隊應該能過濾掉噪音得到一些更詳細的信息。

　　但是眼下，這頭幾個字母就讓路書哲大腦宕機。

　　SC，在通訊中指代陌路客代碼（stranger code）的縮寫，負責指示接下來是一串陌路客的ID。

　　而ABCDE級的陌路客會分別指派對應的字母構成該種陌路客的獨一無二的ID。比如泰坦的編碼就是SCA11。代表被觀察到的第11種A級陌路客。

　　但是SC2這種在SC倆字母之后不帶ABCDE的編碼，則是指代脫離于分級體系的天災級陌路客。

　　如果只是知道編碼規(guī)則的人看到這些字母可能誤以為是火墻那邊也報告了阿雷加斯的目擊記錄。

　　但是路書哲知道SC2這個代碼指代的不是阿雷加斯這個剛剛完成命名和編號的怪物。

　　人們一般不喜歡用這種抽象的代碼來稱呼陌路客，他們更經(jīng)常叫陌路客的綽號。

　　SC2代表了第二個被記錄到的天災級陌路客。

　　綽號——窮奇。

　　毀滅路書哲家鄉(xiāng)的怪物。

　　路書哲聽到了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哀嚎聲。在寂靜的夜晚無比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