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火并焦已(三)
與長矛兵的互捅不同,刀盾手的交戰(zhàn)更為兇險,用《劍橋戰(zhàn)爭史》的原話說就是斷肢橫飛,令人聞風喪膽。
作為沖擊對手步兵防線的主力兵種,刀盾手更加考驗個人技藝、反應速度,因此雙方對陣甫一開始,嚴軍兩翼就顯現(xiàn)出不支。
由于嚴虎一方是純隊,而焦已一方是花隊,更是罕見的爆出了兵種克制。
有悍勇的士卒閃轉騰挪頂開對面士卒的盾牌,將手中環(huán)首刀刺入對方胸膛……然而下一瞬,他就被隱藏在敵陣中的長矛貫穿。
有身手敏捷的士卒格擋開對面的長矛,試圖砍斷對方的矛桿,但卻被對面一手擰槍術輕松化解,那士卒連砍三下未果,轉瞬便死在了合圍上來的敵軍士卒手上。
慘叫聲不時響起,有人倒地、有人嘶嚎,嚴虎麾下的軍卒月余之前還都是老老實實的莊稼漢,少有上過陣仗的,見此情形均是慌亂不已。
人人自危之下,兩翼隱約呈現(xiàn)逃亡的跡象,有兩個襠里沒卵的想要避開這個修羅場,嚎的撕心裂肺,嚷嚷著要回家,但他們沒退后幾步就迎上了面色冷峻的蔡遺。
蔡遺是老行伍出身,參加過平定王國、北宮伯玉的戰(zhàn)事,自是清楚士卒逃亡的后果。
二話不說,直接拔刀梟去了兩名逃卒的首級,并將兩顆血淋淋的人頭甩到陣前喊話:“穩(wěn)住陣線,亂嚷亂叫、棄軍后退者,斬立決!”
蔡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洪亮,他的呼聲甚至蓋住了戰(zhàn)場上的喊殺聲,就連對面士卒的進攻也為之一頓。
雖然一干刀盾手心中還有些害怕,但見到方才的退后者被砍殺,也終于清楚唯有向前才有活路,紛紛發(fā)起亡命反擊。
陣中心,嚴虎見到兩翼潰敗的危機化解,不由長舒口氣。
三面攻勢都毫無進展,焦已有些慌亂了,他著令身側的百名越人武士披上甲胄沖擊嚴軍矛陣,卻是他認為雙方都到了強弩之末,欲要拼命。
事實上,他所料不差,不過嚴虎也是有底牌的。
嚴虎計劃先以強弩突射對方前陣,而后再以豬突戰(zhàn)術收尾。
歷史上北宋為了應對契丹和西夏騎兵的沖擊,面對自身的不足和長處,采用了弩盾結合的戰(zhàn)術,所謂“牌手當前,神臂弓次之,弩又次之”。
此戰(zhàn)術的核心是通過巨大的步兵方陣,來保護己方的弓弩手,最大限度地發(fā)揮自身弓弩優(yōu)勢,使得敵軍無法作出有效還擊。
界橋之戰(zhàn),袁紹也是以此戰(zhàn)術大破公孫瓚的白馬義從。
焦已麾下的越兵有不少未開化的生越,根本不知死亡為何物,耳聞急促的鼓點聲,齜牙裂目,徑直沖向了嚴軍的矛陣,渾如一只只掙脫了鎖鏈的野獸。
陣中,嚴圭一直緊鎖眉頭注視對面的動靜,此刻見敵軍中軍精銳有了動作,連忙稟報道:“宗主,對面的越人武士出動了,且我觀敵軍前陣陣形已然不整?!?p> 聞言,嚴虎忽然搖頭失笑:“伯玉是想告訴我時機已到嗎?”
“正是,先賢有言‘見機不遂者隕功’,主公切不可坐失良機?!眹拦缑婺繃烂C,且回答的極為迅速。
聞此言,嚴虎也是變得嚴肅起來,當即取出令旗交給嚴圭:“傳令鮮于丹,弓弩箭矢使勁射到對面的前軍軍陣,我倒要看看血肉之軀強,還是金鐵之物硬?!?p> “唯!”嚴圭聞令,立即打馬左轉。
話說焦已麾下的越兵確確實實稱得上剽悍,只幾息便沖到了兩軍陣前,掌中鐵錘更是輪轉如飛,所到之處,長矛盡斷,血肉橫飛。
這等鈍器,若力大者使用,就算身著鐵甲也難以抵御,何況嚴虎麾下全無甲胄,單衣蔽體的士卒呢?
三軍由是駭然!
好在軍中部曲將、隊率都是與嚴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族人,喝叫打罵之下,勉強使得士卒咬緊牙關,極力堅持。
“張弦!”前陣的情形鮮于丹看的清楚,當下嘶吼一聲:“射!”
一干弩手聞上官令,皆不敢怠慢,先張開弦,將其持于弩機的牙上,將箭矢裝于臂上的箭槽內,通過望山進行瞄準后,扳動懸刀,箭矢離弦而去,飛上半空,整齊的破空聲,令整個蒼穹為之一顫,箭群升到高空,而后如疾風暴雨一般墜落,落入的敵軍長矛陣之中。
強弩去勢甚沉,焦已麾下士卒多無甲,或是以輕甲為主,根本無法防御,縱有皮甲護佑,卻也有不少被乘隙而入的弩矢擊中,慘叫連連。
焦已所部對上嚴虎的長矛兵,戰(zhàn)得辛苦,此刻又遭到強弩的打擊又無法做出回擊,不出意外的潰退了。
盡管陣前的越兵還保持著沖鋒的姿態(tài),但越兵的身側已經沒有多少敢戰(zhàn)之人了。
陣中士卒皆懼怕被流矢射中,不由得四散奔逃,怎奈軍陣狹長,撤退不易,不少人被友軍擠壓沖撞,原本就不算齊整的隊伍頓時七零八落。
“擂鼓、進軍!”三輪迅捷的箭雨過后,嚴虎見到敵陣完全散亂,立即下令。
鼓聲一響,前方的長矛兵出于本能的向前沖鋒,一步一刺,焦軍節(jié)節(jié)敗退。
見此一幕,焦已是心急如焚,這三千五百士卒是他賴以立足的根本,他可不愿意堵上經營五年的老本與敵周旋。
但前陣潰敗,他又如何進行搭救?
思忖片刻,焦已決定撤退,急令全線停止攻勢,收縮陣形,改攻為守。
這突如其來的命令使得負責攻擊左右兩翼的兵馬更加慌亂,但沒人敢回頭,均是怕動搖軍心。
于是眾人只好側望,這一望,就是一眼驚魂,只見己方中軍陣形已經向內凹陷一大塊,甚至有與兩翼斷裂的風險。
眾人見此情形,又聞退兵令急,都以為前軍已經潰敗,立時戰(zhàn)意大沮,匆忙后撤。
又數(shù)十息過后,左右兩翼的無序撤退變成了逃亡,數(shù)千人豕突狼奔,局面徹底失控。
到了這個時候,別說焦已,縱然是韓白再世也難以挽回兵敗的結局了。
嚴軍軍陣鼓聲愈加清晰,士卒聞鼓展開全面追殺,焦已所部猶如決堤之水,一瀉千里,丟兵棄甲,奪路狂逃,曠野山甸上,除卻倒地的尸首,就是無數(shù)雜亂四散的兵器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