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靈異

淺田講百日故事

淺田講百日故事 昆山有水 3705 2021-09-02 13:13:41

  橋鎮(zhèn)多橋,三條小河汊蜿蜒穿行在白墻黑瓦之間,古民居人家住得擁擠,全靠小石橋勾搭著街巷。

  這里說的是老橋鎮(zhèn)的場景,新橋鎮(zhèn)沒那么緊巴巴了,高樓一座比一座氣派,把老鎮(zhèn)舊民宅圈成一個盆景。

  原先開發(fā)商打算把整個橋鎮(zhèn)全改造成高層樓盤,后來發(fā)現(xiàn),把古鎮(zhèn)留作風景,新樓盤更好賣高價。

  另有一說,開發(fā)商保留古鎮(zhèn)純粹出于無奈。

  據說,古鎮(zhèn)河道上鬧鬼,那鬼借舊屋古河道生存,若有人敢動拆舊屋的歪腦筋,必定遭到報應……說是第一個來測量舊屋的房產商便死得很難看。

  傳說大家都當故事聽,新樓還是很快住滿了居民,有城里來的新戶,也有拆遷補償?shù)睦献簟?p>  見到過鬼的多半是老住戶,新住戶多半不信的。

  卿卿是新搬來的城里人,她信橋鎮(zhèn)有鬼。

  因為她親眼見到過,而且,不止一次。

  卿卿家在二樓,正對古鎮(zhèn),一窗裝滿江南,天剛亮,蘭舟如水,從橋拱中流了出來,船尾弄皺了一片藍天,搖晃朝陽,光影空間里開啟水鄉(xiāng)的一天。

  見到鬼那天,卿卿老公小朱出差了,起夜后半天睡不著,忽然聽得窗外有搖櫓聲,看看表,剛過清晨五點,距離平素最早解船纜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卿卿好奇起身,立在窗前往外瞅。

  大街上路燈還亮著,有霧很濃,隱著燈火若鬼火,正是梅雨季節(jié),霧濃得有些滲水,夜幕中的河水,騰騰泛起白霧來,霧中,有一艘搖櫓的船兒正劃向民房最密集的河道。

  搖櫓者體態(tài)看似女人,穿一襲紅衫,撐一把紅傘。船漸遠,只見傘不見人,白霧茫茫中,只見一個紅圓圈,緩緩晃動,猶如浮在云中的血珠。

  按橋鎮(zhèn)歷來習俗,女人不得搖櫓撐船。

  還有,狗不叫。古鎮(zhèn)居民養(yǎng)狗很多,每天第一個解船纜的人,都是在狗兒的高吠低吼中劃動第一漿水波。

  晨霧不語,只聞櫓聲。

  卿卿把霧里紅衫人事件告訴很多人,但只有本地老住戶信她。

  幾天后,老公小朱出差回來,不但不相信她的話,還把她笑了個半死,氣得卿卿一晚上不讓男人抱她。

  睡到快天亮時,卿卿又起夜,看了一眼窗外,又是迷霧漫天。心念一動,走到窗前。

  霧中小河,輕紗籠罩,水面青煙飄渺中,一艘小船緩緩飄向霧中,還是那襲紅衫,還是那把紅傘。

  卿卿渾身的細胞全部顫抖起來,她奔到床前,搖晃著老公,要他起來看鬼船。

  小朱老大不樂意地起身,懵懵懂懂地被妻子推到窗前,此刻茫茫霧靄之間,還看得見一滴血珠般的紅傘浮在半空。

  “哪有什么紅傘啊……”男人揉著眼睛嘮叨,等他揉夠眼睛,視線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

  “神經……”老公被攪清夢,十分不快,卿卿聽到羞罵,更是萬分不爽,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shù)叨,小朱被數(shù)毛了,也和她大吵起來。

  天一亮,卿卿收拾行李進城里回娘家了。

  三天后,小朱親自回娘家給太太陪不是,說盡好話哄媳婦回家,開始卿卿還想多端端架子,后來老公說了一件事讓她馬上跳起來往家里奔了。

  小朱說:網上有人發(fā)布了一則視頻——前些天住在橋鎮(zhèn)私人旅社的驢友,用V8拍到了傳說中的鬼霧紅衫人。

  回到家,剛進單元門,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越往樓上味越重。上到二樓家門口,感覺腳底滑膩膩濕漉漉的,跺腳催亮感應燈,好家伙,滿地鮮血,剛才男人一跺腳,給卿卿的白色連衣裙下擺濺起一片血花。

  卿卿氣得破口大罵,“誰在我家門前殺人啦?”

  對面房間鄰居開門出來解釋說:“三樓王伯黃昏時下樓摔了一跤,從樓梯上滾下來,腦袋磕破出了很多血,他家人送去醫(yī)院沒能騰出手來清理血跡。”

  這樣的原因讓小倆口無話可說,只好作罷。

  晚上,卿卿老覺得血腥味從門縫里飄進來,怎么捂都捂不住。

  在網絡上,看到鬼霧紅衫人的視頻,視頻中那一點迷霧中的紅斑仿佛也飄出血腥味兒。

  第二天一早起來,卿卿便拎著水桶出門沖洗,出門才發(fā)現(xiàn),有人一早就洗過了。

  但是血腥氣味依然在空氣中彌漫。

  卿卿又沖了幾桶水,再用毛刷使勁刷了半天這才作罷。

  到了中午出門,又聞到血腥味。

  仔細聞聞,腥味似乎滲透進樓梯的水泥縫隙中了。

  “莫非,樓梯間里有什么古怪?”卿卿腦海里冒出這么一個念頭。于是,要丈夫到一樓樓梯間看個究竟。

  樓梯間陰暗潮濕,里面堆放著許多被人遺棄的雜物。還有滴滴答答的滴水聲,是卿卿洗刷地板的水順樓梯預制板縫隙滴下來的。

  雜物堆里散發(fā)出很濃的血腥味,已經轉化為惡臭。

  卿卿找來電筒,要小朱進里面探個究竟,這一探不要緊,竟嚇得一個大男人叫起了“我的媽呀!”

  雜物堆后面,躺著一具——準確說是半具人體軀干,是一個女人的上半身,赤裸著,滿身血污。

  警察封鎖了現(xiàn)場。興師動眾勘察出的結果卻令人哭笑不得。

  那具所謂人體軀干,實際上是一個被廢棄的塑料時裝人體模特的上半身,它之所以發(fā)出惡臭,是因為模特空腔里面,塞滿動物毛發(fā),血跡斑斑,盡是些死貓死狗的皮毛。

  “丁零當啷”,從雜毛堆里,滾出一個銅鈴來,站在黃線外看熱鬧的卿卿尖叫了一聲:“叮當!那是我的小狗叮當?shù)你~鈴,怎么會在這兒?”

  卿卿所養(yǎng)的一條寵物狗前不久失蹤了,怎么找也找不著,現(xiàn)在看來,小家伙八成是遇害了。

  警察請卿卿進來辨認毛發(fā),果然,從各色雜毛中,卿卿認出了小狗叮當?shù)拿?p>  圍觀的群眾中也有人認出自己家失蹤狗兒的毛發(fā)。

  相當長一段時間里,橋鎮(zhèn)居民所養(yǎng)的寵物屢有失蹤,現(xiàn)在看來,這附近住著一個變態(tài)的寵物殺手。

  卿卿和那些失去寵物的人們都憤怒了,他們一致要求警察,務必要查出兇手。

  警察撤走了,他們工作太忙,沒有精力為幾只貓貓狗狗成立專案組。網絡上播出《橋鎮(zhèn)鬼霧紅衫人》的視頻后,小鎮(zhèn)一夜出名,好奇人士從四面八方涌到這里,企圖成為揭秘者,小鎮(zhèn)上的旅館、飲食業(yè)都隨之火爆。

  鎮(zhèn)政府不失時機地推出古鎮(zhèn)旅游路線,組織穿紅衫、撐紅傘、劃蘭舟——神秘水鄉(xiāng)一日游活動。

  小鎮(zhèn)失去了往日的寧靜,卿卿的家庭也發(fā)生了重大變化。

  小朱本是一家高級酒樓的廚師,后來被一個富豪高新聘請到家里做私廚,雖然會經常跟隨老板出差,但收入頗豐,卿卿也樂得不必出去打工,在家過清閑日子。

  不料最近老板涉嫌經濟犯罪,一夜之間家產被抄光,小朱也因之而失業(yè)。

  小鎮(zhèn)上原本有一家以經營狗肉為主的餐館,生意本來不錯,“死狗毛事件”發(fā)生后,居民們都遷怒于這家餐館,有謠傳說是不良店主偷了大家的寵物宰殺牟利,迫使老板不得不關門歇業(yè)。

  小朱借了些錢,盤下那家小餐館,與卿卿開起了夫妻店,生意倒還不錯。

  一天黃昏,卿卿回家取東西,剛進單元口,突然被一個聲音叫住。

  “姑娘,我餓……”那聲音顫顫巍巍的,不是十分清晰。

  卿卿回頭一看,樓道里根本沒人。她懷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趕緊加快步伐。

  “姑娘,我好餓啊……”聲音再次傳來,蒼老干癟,簡直不像人類的聲音,加上又從樓道口最黑暗的地方傳出來,十分嚇人。

  “儂,儂是啥人?”卿卿緊張兮兮地問。

  “我是四阿婆?!?p>  這下,卿卿懸著的心才放下來,四阿婆是一樓住著的一個孤寡老人。

  卿卿向阿婆家門口走去,走到樓梯轉彎處,見阿婆家門開了一條縫,老人坐在地下,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

  “怎么會這樣?”卿卿趕緊進去,扶起阿婆。已是太陽偏西,屋里很黑,按下開關,沒電。

  四阿婆七十多歲,是鎮(zhèn)上的老居民,舊屋的拆遷戶。

  阿婆是出了名的倔老太太,雖無兒無女,但從不肯接受他人的憐惜,甚至不愿意接受政府的救濟。

  有人說,老太太出生大戶人家,寧肯窮死也絕不放棄尊嚴。

  而此刻的四阿婆,已經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端莊雍容,面無人色,虛弱得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四阿婆,我送你去醫(yī)院吧?”

  “我沒病,餓的,三天沒吃飯了……”

  從那天起,卿卿和丈夫照料起了四阿婆的一日三餐,為了維護老人的尊嚴,小兩口始終沒對任何人說這件事。

  晨霧中的紅衫人再沒出現(xiàn)過,也許,出現(xiàn)了,卿卿也看不見,每日小餐館忙得渾身骨痛,一覺總睡到天明。

  轉眼十幾年過去了,小鎮(zhèn)的生活沒有多大變化,四阿婆八十四歲那年無疾而終。

  四阿婆出殯后的第二天清晨,迷霧籠罩古鎮(zhèn),那艘鬼魅蘭舟又出現(xiàn)在霧靄中,穿行在河道上,搖櫓的女人依然是一襲紅衫,一把紅傘。

  小朱站在窗前,默默注視著紅衣消失在白霧中,有細雨打在他臉上,男人的眼淚奪眶而出。

  穿紅衣的女人是他妻子卿卿,此刻,也是淚流滿面。

  卿卿緩緩搖著櫓,穿過霧靄,古鎮(zhèn)白墻依舊,黑瓦瀝水,白墻黑瓦人家依然在沉睡中,安靜的連狗兒都不發(fā)出一聲輕吠。

  卿卿身上穿著一套繡花紅羅裙,衣服至少有六十年歷史,散發(fā)著一股濃郁的陳香,四阿婆說,這套裙子是她父親為她特制的嫁妝,夾層里縫有幾百朵干花,那是一種叫“狗薄荷”的花兒,狗兒貓兒一旦聞到這種花香味,便會乖乖的,一聲不吭。

  因為她的夫家養(yǎng)了十幾條大狼狗,父親怕女兒被狼狗驚嚇著。

  卿卿搖著小船穿過小鎮(zhèn),是為了紀念剛剛死去的四阿婆,十幾年與阿婆朝夕相處,老人已經成了她至親的親人。

  十多年前,四阿婆臨晨搖櫓不是為了紀念誰,只是為了生存。

  老人一生不幸,中年喪夫晚年喪子,晚年無人撫養(yǎng),為了生存,只好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弄些死狗死貓,送進餐館換些口糧。

  內穿紅衫外罩舊衣,阿婆哄只小狗小貓跟她回家很容易,五十多歲時,阿婆想學裁縫,買來一尊半截人模,后來裁縫沒學成,模具也沒用,正好把死狗毛塞在里面,這樣,即使有人從外面偷看,也看不見她屋里堆滿死狗毛。

  毛發(fā)積攢多了,總有些發(fā)臭,只好把模具藏在樓梯間,還沒等她找機會扔了,便被卿卿發(fā)現(xiàn)、報警。

  賣狗肉的小餐館關張,斷了阿婆的口糧。

  “我一世只犯過一個錯誤,但這個錯誤讓我有了你們兩口子這一對好兒女,假如可以再活一次,我會多犯些錯誤。”這是老太太臨終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小船穿行在霧中,這曾被媒體稱之為“鬼霧”的霧靄,從此將不再出現(xiàn)紅衫“鬼”影。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