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奇怪的夢
說罷,他也不等她說什么,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趙子硯一時氣得頭昏腦漲,撐著池面就要回去。豈料一出來,竟覺得格外的冷,淋了那么長時間的雨,她渾身都是冰冷的。過了一下熱水,就更知道冷了。
混賬東西一定是故意的,故意這么整她!
嘆了口氣,趙子硯抬步要走,然而身上一涼,她回頭看去,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兩個小婢子,一左一右解著她的衣服。趙子硯愣了愣,還沒明白怎么一回事,身上濕漉漉的衣衫就不見了,整個人又被拉進了湯池里。
“水溫可以嗎?要不要再續(xù)上些熱水?”
“娘子用哪種花露呢?薔薇,梔子還是丁香?”
“要不要試試這款新采的海棠,這是年前的清雪和剛剛采摘的海棠朝露制成的,娘子肯定喜歡?!?p> “要不婢子給你捏捏背吧?”
這……
該不會以為她是來沐浴的吧。
唔,云水居的婢子果然不一般,這一套流程麻利的,逮著個進來的就給整一套啊,這也太敬業(yè)了。
“其實我是……”趙子硯嘴角抽了抽,正準備解釋,一個婢子已經(jīng)用葫蘆瓢舀了一勺熱水澆在了她的后脖頸上。
“嚯!”
這干凈的水,這熱乎勁兒,絕了!這也忒暖和了!嚶!
一身的寒氣好像都被抽了出來,一腔怒火也被澆了個稀滅。
暖烘烘,嚶!
“娘子想說什么?”婢子麻利地撒了些花瓣在池水里,一邊蓄熱水,一邊問。
“沒,沒什么?!壁w子硯咕咚往水里一頓,把下巴也沉進水里:“我說這花露啊真不錯,噴噴香!”
算了,反正是陸文濯把她扔進來的,她沐個浴怎么了。
要是問起來,她就說是他的婢子先動的手。
這么想著,她松了一口氣。一天的疲憊茫然糾纏著她,此刻忽然松弛,泡在這樣的熱汽里,只覺困意上涌。
靠在池壁上,趙子硯閉上眼睛,腦中全是紛繁的零星畫面。
不了了之的藤毒案,沈云斷了的腿,薛平意味深長的笑意,還有突然冒出來的寧王哥哥。
她搞不清楚這些事情,只覺像做夢一樣,模糊的夢境串來串去,把這個她生活了四五年的長安城變得陌生又怪誕。
不知不覺,真的陷入夢境。
夢里黃沙漫天,熾白的天空罩在頭頂,光刺的人眼皮都睜不開,閉上眼皮就是一汪猩紅,連同血管的紋路都被白光照的清晰可見。
蝎子從黃沙里鉆出,爬出一串細細的足跡,消失在沙堆后。
趙子硯伸出腳,踩在那一串痕跡上,慢慢碾平。她沒有穿鞋,腳腕上是金燦燦的鐲子,掛滿鈴鐺,隨著她的動作叮叮咚咚。
“阿昭!”
趙子硯回頭,看見山丘上沖下來的少年。他逆光奔來,看不清面容,只有編成長串的辮子在風里飛揚。
“跑!他們要來殺你了!”少年一把抱起她,大顆大顆的眼淚掉在她的臉上,他抱得太用力,趙子硯被他晃地又痛又暈。
“往東跑,阿昭知道東嗎?哥哥教過阿昭,太陽升起的地方?!鄙倌昱踝∷哪?,輕輕吻在她的眉心,又猛地推開她,黑影下的臉奇異的猙獰:“快跑!往東跑,往太陽升起的地方跑!”
趙子硯不知為什么,覺得悲從中來。她抓住少年的指頭,赤腳踩著他的腳面,把臉埋進他的臂彎。
少年再次推開她,拉扯間,少年高高揚起手,作勢要打她,可那手卻怎么也落不下去,只能沖她大吼:“走?。 ?p> 大顆的淚珠,從他臉上掉落,滴在黃沙上,瞬間消失于無形。他終于從腰后抽出馬鞭,發(fā)了瘋地朝她揮去。趙子硯嚎啕著躲避,也發(fā)了瘋似的開始奔跑。
“哥哥!”
趙子硯驚叫一聲,睜開眼睛。
她竟然睡著了,喘了幾口氣,她抬手扶了扶額頭,砂礫的觸感,好像還在腳底。
怎么會做這樣的夢?
難不成,是白日里同寧王“哥哥長哥哥短”的喊多了?都把她喊出夢魘來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經(jīng)換了干凈衣衫。
這是哪兒?
花了好一會,她抱著身上的被子,終于在白茫茫的帳子里看到一個熟悉的物件——香薰銅球。
她居然在陸文濯的床上。
趙子硯掀開被子,跳了下去。大概是泡的太久了,頭腦勺隱隱作痛。猛地起身,一陣暈眩。
扶著床沿緩了一會,直到眼前的昏黑散去,趙子硯繞過屏風,走到前廳,這才聽到嘩嘩的雨聲。
天都黑了。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捂著腦袋,趙子硯忽然頓住了腳步。她看到陸文濯倚在茶桌邊的軟榻上,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他生的極為好看,睡著的時候更是如此。側(cè)顏在青煙里氤氳,神態(tài)沉靜從容,清致干凈。
趙子硯忍不住就多看了兩眼。
他的衣帶未解,卻有些散開,紫金如意紋的襟口微微敞開,幾縷墨發(fā)纏在其中。若非那幾縷墨發(fā)微微浮動,甚至覺察不出他的呼吸。他的手搭在軟塌邊,虛攏著一卷公文,公文的一半都懸在榻緣外面,搖搖欲墜。
趙子硯拿去他手中的公文,放回桌子上,準備離開。陸文濯卻不知道什么時候醒轉(zhuǎn)了,正睜著一雙眼睛看她。黑漆漆的瞳仁,因為沒有燈火,顯得那樣深不見底。
趙子硯沒想到他會醒,她低頭去看他,正好迎上他的眼睛,這讓她很不自在,竟有種秘密被窺探的羞恥,下意識挪開目光去看自己的腳尖。
“清醒了?”陸文濯幽幽開口。
他不提還好,一開口,她立馬想到下午狼狽的事情來,怔了一瞬,趙子硯轉(zhuǎn)身就往門口走。
差點忘了,她還跟他生著氣呢,誰要跟他待在一起!
豈料邁過門檻,雨風就刮到身上,又濕又冷,根本出不去。趙子硯只好“哐哐”走回陸文濯面前,朝他一伸手:“給我傘,我要回去?!?p> 陸文濯依舊倚在軟榻上,沒有起身,只是靜靜望著她。良久,他偏了偏目光,看向一側(cè)。趙子硯順著她的目光,看到置物柜上的油紙傘,還是那把杏色的傘。
“怎么又是這個傘?這么大個云水居,難道就沒有別的傘了嗎?”趙子硯氣不打一處來,猛地挪開目光。
陸文濯盯著她,忽然問:“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這把傘,到底有什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