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子硯教得好。”沈云微笑,抬手把弓放回原處,迎過去拿掉趙子硯手里的鋼箭放回箭簍。
箭靶離院心有一定的距離,沈云走過去又隨趙子硯一起折回檐下。
“我拿過去放就好,何必走這冤枉路。”趙子硯頗為不解。
沈云沒有說話,只是掩嘴笑。這令趙子硯更加迷茫,使勁搖了搖她的胳膊,她才煞有介事道:“你現(xiàn)在是我?guī)煾?,收箭的事怎么能讓師父來做?!?p> 趙子硯一愣,看看她手里的箭簍,這才恍然,不免發(fā)笑。要是這么算起來,沈云每日教她習字,也是她的師父。如此互為師父,一文一武倒是有趣的很??缮蛟谱鳛榱曌值奈捻w師父稱職的很,她這個武略師父,就半斤八兩了。
生怕誤人子弟的趙師父連忙道:“我聽說薛統(tǒng)領的箭術也不錯,這把弓箭應該也是他掛在這里的。若是他得空,可以讓他教你更精湛的技法?!?p> 聽到提及薛平,沈云的笑容淡了些去,勉強抿了抿嘴唇才固定住臉上的神情:“子硯?!?p> “怎么?”趙子硯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叫自己。
茫然回頭,沈云忽然抓住她的手:“要是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睜開眼睛,只用去想你今天會寫了什么字,我的箭術有沒有精進。就這樣日復一日,一直到死我都愿意。”
趙子硯被她這話震驚,訝異道:“每天這樣是不錯,但是一直到死有點夸張了罷?若是薛統(tǒng)領知道你這樣的想法,怕是對我千刀萬剮也不解恨?!?p> 之前她抓了一把沈云的手,就差點被薛平掐死。如今沈云這日復一日,一直到死的生活里,居然沒有他薛平的影子,趙子硯腳指頭都能想出來薛平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定又是冷的讓她脊背發(fā)涼的笑意。
沈云勉強笑笑,臉上的黯然卻怎么也掩蓋不住。
“他是真的喜歡你?!壁w子硯道:“而且我看薛統(tǒng)領也沒有納妾的念頭?!?p> 沈云嘆了口氣:“我倒是希望他納妾。我沒能為他延續(xù)血脈,而國公膝下子嗣單薄,這府里的人都盼著他納妾,好盡快為國公府開枝散葉。雖說國公和姑嫂待我并無明面上的不好,但我每次出現(xiàn),還是會勾起不愉快的氣氛。而阿平似乎也不想讓我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我只能待在這里,連出行都受到限制。我常想,若是他哪天心意轉移,看上別的女子就好了。只要是他喜歡的,我愿意把我所有的嫁妝都給那女子。”
“那薛統(tǒng)領有過心意轉移嗎?”趙子硯問。
沈云搖頭,苦笑道:“若是有,我也不會如此苦惱。我曾為他尋覓妾室,先后安排了數(shù)位小娘子在他房里服侍??赡切┠镒又徽f,阿平待她們溫和客氣,卻沒有任何進展?!?p> “也許薛統(tǒng)領以為她們真是過去服侍起居的?!?p> “不是的?!鄙蛟泼嫔祥W過一瞬驚恐,很快又恢復平靜:“他知道是我派去的,也清楚我的意圖?!?p> 趙子硯追問:“你怎么知道他知道?”
“我就是知道。”沈云艱難地動了動嘴唇,她臉色不是很好,低頭看著地面,雙眼圓睜。
“好了。”趙子硯被她的神色嚇到,連忙勸慰道:“我此前,只聽過花樓里的姐姐責怪男子三心二意,卻從未聽過有人責怪男子一心一意。他專情于你,這是世間難得的情分。便是放在整個京城,也都是難以找到第二個這樣的男子。陸文濯還找了一個又一個呢,我有時都想,若是再給他找?guī)讉€美人,他一定也會開心收下。我對他來說,與其他女子又有什么區(qū)別?!?p> 趙子硯刻意避開了薛平與沈云成親的契機,她看到沈云消沉下去的神色,這令她一陣陣揪心。一時竟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只好轉移話題道:“我脖子這里又開始疼了?!?p> 她得傷勢總是能把沈云的情緒全部抽離出來,沈云很快拋開所有念頭,去給她拿藥。
趙子硯脖子上的傷口不算深,當時那個黑衣人及時幫她處理過,又加上沈云這十幾天的精心照料,已然好了大半。
沈云不免驚喜道:“興許再過個十天半個月,就能夠痊愈了。”
見她伸手捂脖子,沈云又抬手撫了撫她的眉心:“就是這里怎么還沒不好呢,要不也敷點藥吧。”
“這里?”趙子硯驚訝,抬手摸眉心,旋即笑道:“這不是傷口,這是我與生俱來的胎記,是去不掉的?!?p> 沈云顯然比她還要驚訝,她盯著她的眉心看了好一會,用手指頭擦了又擦,確認那是胎記后,臉色微微一變:“你知道吐谷渾王到處在找他的妹妹嗎?”
思及黑衣人說過的話,趙子硯點頭:“我聽說,他的妹妹眉心,也有一點朱砂胎記?!?p> 沈云抿唇,緊緊盯著她。目光好奇復雜又帶著探究。
儼然是把她當成了那位走失的公主。
“怎么可能!”趙子硯噗嗤笑出聲:“是不是公主,我自己能不知道嗎?我可不記得我當過公主?!?p> “你說過你也是走丟的,你是什么時候走丟的?”
“我不記得了?!壁w子硯想了一會,說:“應該就是赤海之戰(zhàn)時候的事,但那時候我太小了,只隱約記得自己是走散了,別的都記不得了?!?p> 沈云眼神更加嚴肅:“所以走丟前的記憶,你也沒有。”
猜到她想說什么,趙子硯還是咧嘴搖搖頭。
她的記憶中,在吐谷渾,只被叫過賤骨頭和小兔崽子,可沒人叫過她公主。她更是早早就明白了自己不光彩的身份,從來沒做過什么公主夢。
要是她都是公主,估計人人都是公主了。
“你是哪年生人?”
“永佑元年?!?p> “長寧公主也是永佑元年出生?!?p> 沈云語氣更加激動,她掰了掰手指,道:“出生年齡、走丟時間和這枚胎記,全部對得上。子硯,這天底下,哪里有這樣的巧合?!?p> 被她殷切的目光看得虎軀一震,趙子硯下意識仰頭往后坐了坐。這樣被認錯,讓她有些尷尬,尤其是面對一個如此單純上心的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