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大蠻澤。
“少主!少主……”
數(shù)百名精壯的蠻澤漢子揮舞著鞭子熱情高漲,胯下巨狼撒腿狂奔、來回穿梭,圍成一個巨大圓圈。
圈內(nèi)眾多伏狼族少女身著白色獸皮短裙,頭戴五彩寶石抹額,手拉手,歡天喜地載歌載舞。
今日是伏狼部落二十年來最重要的日子。
風(fēng)和日麗、萬里無云的好日子。
“停!”
隨著一聲響亮粗獷的吼聲,人群頓時安靜下來。
“有請少主!”
遠(yuǎn)處嘟嘟嘟破空聲響起,人群左右分開,讓出一條五米寬的夾道,齊刷刷朝大帳方向望去。
不多時,一名身披紅色珍貴獸皮斗篷的少女邁出大帳,昂首闊步朝人群走來,輕揮右手朝人群示意。
“少主!少主!”
人群再次躁動起來,皆是滿臉通紅,幾名少女由于過于激動當(dāng)場昏倒,被侍從架出人群。
“把我的狼牽來。”
少女站在人群中心,長發(fā)飄揚,威風(fēng)凜凜。
“哎,是!”
元伍將軍滿臉興奮,抖動兩下腮幫子,錘了捶胸口,扭頭大吼:“把少主的狼牽來。”
“伍將軍,這不是我的狼。”
看著眼前比馬還高三尺的白色巨狼,少女咽了咽口水,壓低聲線。
“少主,大祭司說了,今日是您的大日子,必須拿出少主的威風(fēng),好叫飛鷹部落知道咱的厲害?!?p> 元伍扯著粗啞的嗓子,甩了甩腦門前的碎發(fā),不甚在意的說道。
在他看來,少主身為伏狼族唯一的繼承人,就該騎最烈的狼,宰最大的兇獸,帶領(lǐng)伏狼族稱霸北野。
“可這……沒問題吧?”
對元伍的心思,少女一概不知,也不關(guān)心,她只關(guān)心她嬌貴的小命。
“少主放心,這匹狼是大祭司親自馴化,專門為少主今日獵雁準(zhǔn)備的?!?p> 元伍伸出堪比熊掌的大手,“啪”的一掌拍在巨狼肚皮上,嚇得少女一哆嗦。
“溫順著呢。少主,快上吧,大伙兒都等著呢。”
“唉~”
少女認(rèn)命般嘆了口氣,雙手揪住巨狼垂下的長毛,微曲雙腿、猛地彈起,一個躍身,穩(wěn)穩(wěn)坐在巨狼背上。
“嘟——”
“嗷——”
隨著低沉的號角聲和一聲狼嚎,人群沸騰到頂點,個個面紅耳赤,使出吃奶的勁喊著少主少主。
狼嚎聲、號角聲、吆喝聲、狼鞭揮舞聲、腳踏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奏響伏狼族期盼已久的狂歡曲。
“駕——”
狼鞭落下,白色巨狼馱著少女,一陣風(fēng)似的朝遠(yuǎn)處奔去。
數(shù)百名蠻澤漢子緊隨其后,揚起塵土數(shù)丈高。
白狼背上的少女想著自己今日成婚,興奮激動之余,還有一絲傷感。
她的生身父母,養(yǎng)了她疼了她二十多年的爸爸媽媽,未等到她結(jié)婚生子,卻等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二十年。
她元遲,來到這片叫做北野的蠻澤已經(jīng)二十年,足夠她從襁褓嬰兒長成腰細(xì)腿長腦殼硬的大姑娘,足夠她適應(yīng)這個世界。
二十年來,她謹(jǐn)記前世深夜買醉猝死的教訓(xùn)。
早睡早起、按時鍛煉、遠(yuǎn)離危險。
饑餓訓(xùn)練時,她偷偷塞兩口餅子,因為前世有胃病。
意志力訓(xùn)練連續(xù)幾日不準(zhǔn)睡覺時,她學(xué)會了睜著眼睛睡覺,因為熬夜對心臟不好。
其他伏狼族少女騎成年大狼,她騎狼崽子,就怕一個不小心摔死。
北野民風(fēng)開放,山坳里的樹林、河邊的小草屋、比人高的野草叢里,隨處可見男男女女急不可耐進(jìn)去,紅光滿面出來。
每當(dāng)看到進(jìn)進(jìn)出出的男男女女,她雖然偶有心動,但從未實施,她得保護(hù)好她一對兒脆弱的腎。
畢竟作為伏狼族唯一且美貌的少主,將來的夫君,沒有十個也得有八個。
伏狼族少女十六歲為法定婚配年齡,年齡一到,立馬成婚,絕不拖沓。
北野的其他氏族,都是十三歲婚配,在她來之前,伏狼族與其他氏族一樣也是十三歲婚配。
她千辛萬苦為妹子們謀來的好政策,除了她在這個世界的阿媽,也就是伏狼族的老大支持外,竟沒有一個人支持。
哎!
少主難當(dāng)啊!
好少主更難當(dāng)!
你得時時刻刻承受族人的鞭撻和不理解。
比如此刻,她就不得不放棄她鐘愛的小短腿狼崽子,承受胯下成年巨狼帶來的翻江倒海的酸爽。
“少主,雁群來了!”
元伍騎在灰毛巨狼上,走在隊伍最前列,扯著他的公鴨嗓子,異常激動。
“都給老子瞧仔細(xì)了,我伏狼族少主要射雁了。
少主,射最大的一只,也好讓飛鷹部落的公子哥兒們長長見識,哈哈哈?!?p> “吼~吼吼吼~”
伏狼族漢子沖飛鷹族人甩鞭吆喝起來,挑釁意味十足,那二十幾名飛鷹族人在數(shù)百名伏狼族漢子面前,顯得弱小又無助。
元遲回頭沖著為首的飛鷹族青年挑了一下眉毛,帶著三分俏皮七分戲謔。
“蕭關(guān)逢,看中哪只,本少主替你射下來,哈哈?!?p> 說完,也不等青年回答,揮著狼鞭朝雁群疾馳而去,留下一道張揚的背影。
“?!?p> 白狼前爪猛然抓地,刨出兩個大坑,應(yīng)聲停下。
元遲右手肘一彎,把狼鞭插到右側(cè)腰帶里。
取弓、拔箭、舉弓、開弓、靠位、瞄準(zhǔn)、用力、撒放。
一氣呵成,干凈利落。
一支穿云箭,正中頭雁脖頸。
“吼吼,少主,吼吼,少主……”
此起彼伏的吶喊聲從三四百米開外傳來,元遲驅(qū)動白狼,迅如幻影,一個彎腰倒勾,將掉落的大雁穩(wěn)穩(wěn)接在左手,然后高高舉起,引來人群更加高亢的呼喊。
“怎么樣,蕭關(guān)逢,這雁可還喜歡?”
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大雁落在蕭關(guān)逢懷里,他本能伸手接住,臉上表情陰晴不定,半天不答話。
‘他娘的,老子伏狼族少主還要看你臉色不成。’
元伍心里暗暗咒罵,在他看來,飛鷹部落都是一群窩囊廢,飛鷹族長的小兒子根本配不上他們獨一無二的少主。
大祭司就不該讓少主娶他,可憐的少主,往后要日日面對這么個窩囊廢。
“少主問你話呢,啞巴啦?”
元伍抖動兩下腮幫子,抬高腦袋,粗著嗓子吼。
伏狼族的大將慣常喜歡用吼交流,伏狼族上上下下早已習(xí)慣,但文弱的飛鷹族可沒怎么見識過。
于是二十幾名飛鷹族人此刻均是膽戰(zhàn)心驚,緊張地抓著狼毛,一雙雙眼睛注視著他們的少主人。
見蕭關(guān)逢始終冷著一張臉,好像誰欠他幾百萬似的,元遲懶得拿自己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扭頭對元伍說:
“走,下個雁群。”
聽她這么說,蕭關(guān)逢眼中流光微閃,很快元伍就替他解答了疑惑。
“少主,剛才怎么不射兩只雁?”
元遲又看了一眼蕭關(guān)逢,嘴角噙一抹壞笑。
“本少主豈是厚此薄彼之人,自然要一視同仁。
本少主也為小石頭獵一只頭雁當(dāng)聘禮,哈哈哈。”
“還是少主周全。少主,不如去斷崖,獵一只最漂亮的,星石將軍肯定喜歡。”
元伍猛地一甩腦袋,把礙事的碎發(fā)甩到背上,伸出比大象腿還粗的手臂,豎起大拇指快速從胸前劃過,極為驕傲。
元遲覺得今日元伍的話忒多了,不過她很滿意,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嗯!這主意不錯,就去斷崖。伍將軍!”
元遲抬起左手在前胸也豎起大拇指,快速抬了一下下巴,朝元伍遞去一個眼神。
二人頓時心領(lǐng)神會,哈哈笑起來。
身后的數(shù)百名伏狼族漢子也跟著笑起來,笑聲沖破湛藍(lán)的天際,在大蠻澤草原上久久回響。
“你們,你們,簡直欺人太甚?!?p> 嗯?
元遲和元伍以及前排的伏狼族漢子扭頭看看說話之人,又看看蕭關(guān)逢,滿臉問號。
他們欺負(fù)人了?
欺負(fù)誰了?
他們伏狼族從不欺負(fù)人,他們只憑拳頭說話。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不是北野的生存法則嗎?
對,他們沒有欺負(fù)人。
“哎,咋說話呢,對我們少主放尊重點?!?p> 元伍旁邊的漢子擼起衣袖,露出強有力的肱二頭肌,隨時準(zhǔn)備上去干架。
“今日雖是我飛鷹族入贅,說到底也是兩族聯(lián)合,雙方都該一心一意才是。你們怎能如此折辱于我們飛鷹族少主?”
敢在數(shù)百名伏狼族勇士面前說出這話,雖然緊張到冒汗,也夠有勇氣。
元遲不禁正眼瞧了瞧說話之人,看來飛鷹族也不全是窩囊廢。
令元遲更為驚訝的是,在這片一夫多妻、一妻多夫共存的北野,居然有人說出“一心一意”這個詞,不看周圍的景和人,還以為自己回到二十一世紀(jì)。
跟其他伏狼族女子比起來,她已經(jīng)非常非常非??酥?。
知其母而不知其父。
說的就是北野大蠻澤。
——時間靜止五秒。
“哈,大伙兒聽到他說什么了嗎?哈哈,笑死老子了,哈哈?!?p> 元伍左手捂肚子,右手拍狼背,好似聽到天大的笑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少主和少主能一樣嘛。敗軍之將,呸!”
“伍將軍,他的意思是,他們少主對咱們少主一心一意,咱們少主隨意呢。大伙兒說是不是啊?哈哈哈?!?p> 擼袖子勇士控制住自己一抽一抽的腹部,重新解讀‘一心一意’的意思。
“是!”
在數(shù)百名伏狼族漢子笑得前仰馬翻,對飛鷹族極盡嘲諷時,元遲抬起左臂做禁止手勢,笑聲立刻停止。
元遲騎狼靠近蕭關(guān)逢,居高臨下看著他。
當(dāng)少主就是好,狼都比別人高。
“嘎——嘎——”
蔚藍(lán)天空劃過兩聲雁鳴。
突然,元遲伸出右手,拇指與食指張開扣住蕭關(guān)逢的下頜,用力抬起,眼神迷離帶著誘惑:
“怎么辦呢?收了本少主的大雁,現(xiàn)在反悔。
——來不及了!”
“云少主說笑了,關(guān)逢求之不得?!?p> 蕭關(guān)逢并不怕她,抬起頭直視元遲眼睛。
視線交鋒、暗潮涌動。
“哈哈哈!”
片刻之后,元遲收回右手,順便在蕭關(guān)逢臉上摸了一把,調(diào)轉(zhuǎn)狼頭,對大部隊發(fā)號施令。
“出發(fā)!”
“嘟——”
“嗷——”
號角聲和狼嚎破空,一行人浩浩蕩蕩朝斷崖行進(jìn),把剛冒出土的嫩草踩回土里,濺起一片狼藉。
山羊吃胡蘿卜
你好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