裊裊燃香肆無忌憚在屋子里漫延,肺部擴(kuò)張促成一個深吸,嗅了滿滿一鼻腔,熟悉的青游草香,逐漸安撫了躁動的心臟。
頭還有些暈乎,偶爾冒出幾顆閃閃發(fā)亮的金星,和灌了三斤五十四度高粱酒不相上下。
好菜配好酒,細(xì)聞之下,空氣里居然莫名冒出幾縷飯香。
味道很淡,聞不到辣椒香油和大蒜的味兒,想是極清淡的食物。
蕭關(guān)逢扭頭果真瞧見不遠(yuǎn)處八仙桌上,除了茶壺茶盞,還擺了兩碗一碟和一雙筷子一根湯匙。
濃白熱氣慢悠悠從碗里飄出來,搔首弄姿釋放食物獨有的魅力,不斷朝他招手,快來吃我快來吃我。
稍遠(yuǎn)一些的書案。
陽光擠過漆紅窗梢,光直線傳播經(jīng)過筆架投下斑駁虛影,還有一部分落在書案前盤膝閉目的女子頭頂,拉出一個纖細(xì)女子暗影。
她有一顆純凈無暇的水元丹,修煉起來,藍(lán)光繚繞美輪美奐。
那宛如神光圣潔的幽藍(lán)光暈,落在蕭關(guān)逢眼中,說不出的礙眼,忍不住想若是她身上發(fā)出金光,應(yīng)該更美妙。
完全忘了正是自己將她送到踏雪仙尊身邊,一手促成今日局面。
事已至此,任他如何不滿意,也無法改變,冥冥天意中時境雪終將在他蕭關(guān)逢的女人心里,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一筆,輕飄飄帶過,卻比刀槍劍戟還來得深刻。
蕭關(guān)逢掀開薄薄的錦被。
轟!
一記驚雷把他劈得七葷八素。
敞開的裘衣,中門大開,比一絲不掛還不堪入目,只怕燈紅酒綠瓦舍勾欄里流連的嫖客,都比此刻的他正經(jīng)三分。
腦門上三條無形的黑線壓來,暈頭轉(zhuǎn)向的腦袋瓜子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略顯蒼白的靜謐面容下,滔天巨浪將羞恥的小船拍打得左晃右蕩。
蕭關(guān)逢又扭頭看了眼云遲。
這家伙到底對我做了什么?
低頭掃過,敏感的不敏感的,目之所及光滑無暇,還是原裝并未經(jīng)過改良,看來她啥也沒干成。
不知為何心里竟有一絲絲失落。
平心而論,自己已經(jīng)夠純潔,比晶瑩剔透琉璃球還純潔,思想到軀體都很純潔,他已經(jīng)這么純潔,伴侶真的沒必要太純潔。
自我探索許久,思想又升華了一洞天,終于戀戀不舍穿衣束發(fā)。
滴水未沾粒米未進(jìn),差不多快一天一夜,五臟廟饑腸轆轆鬧饑荒,下一秒就要高舉儀旗推翻霸權(quán)統(tǒng)治。
體內(nèi)惡毒的詛咒禁制,使他必須像凡人一樣吃喝拉撒,為此他惱火了三千多年。
尤其在北野時,血腥粗魯?shù)娘嬍沉?xí)慣,簡直叫人恨得癢癢,他寧愿每日寒毒發(fā)作一次,也不愿啃兇獸肉。
不過,北野的熱羊奶還是不錯的,壓制寒毒效果一絕,比昨日吃的地涌霧蓮強(qiáng)上萬倍。
昨日那地涌霧蓮,貨真價實好靈花,差點要了他不算蒼老也不算年輕的命。
這玩意兒他沒吃過,其中蘊藏的地火之力霸道強(qiáng)橫,在寒毒面前也不卑不亢,沒有以毒攻毒的療效,毒上加毒效果卻很好。
蕭關(guān)逢走到八仙桌旁,慢條斯理舀了一勺靈米粥,入口綿軟甘甜,只一口便嘗出并非翠鳳手藝。
翠鳳身材五大三粗,熬出的粥也是豪放不羈,不是夾生就是一碗清可見底的“清粥”,生怕多放兩粒米。
蒸蛋羹用蒸盅裝好,四五枚素心臘梅花瓣浮在上面,黃上加黃,可以看出烹飪之人營養(yǎng)搭配的良苦用心。
她的手藝不吹不擂,真好!
比她信中描述的還要好,如此暖人心房的食物,非是溫暖的人烹飪不出。
蕭關(guān)逢細(xì)細(xì)品嘗美食,胃口大開,連那盤“紫氣東來”小涼菜也沒留下半片菜葉子。
簡單平凡的一餐,卻是他三千多年來吃過最好的一餐。
用過膳食,續(xù)了熱茶,蕭關(guān)逢像往常一樣研究符箓陣法,卻怎么也靜不下心,目光長了腳不受身體控制一個勁兒往打坐女子身上挪動。
自己快要溺死在她熱火朝天的溫柔攻勢里,這可不妙。
修仙無歲月,對時間流逝的感知異常遲鈍。
一閉眼一睜眼,太陽已經(jīng)從東邊天落入西邊天。
云遲醒來時,靜謐月色流淌,月色里陣陣夏日蟲鳴,藏在徐徐夜風(fēng)中破窗而入,聽聞的人倍感安寧。
某個盯著她瞧了一整天的人,見她收攏靈氣抱拳歸一,在她睜眼前裝模作樣將目光移到拓本上。
云遲抬頭望了望他。
因為地涌霧蓮的事情,自覺對不住他,“那個,我不是故意的?!?p> “嗯。”蕭關(guān)逢頭也沒抬,繼續(xù)看書。
就這?是原諒她了呢?還是生著氣不想搭理她呢?
云遲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沒吃飯吧,我這就給你做去?!?p> 兩人之間好像平白生了齟齬,尷尬氛圍如同蒲公英種子在空氣里亂飄亂晃。
“吃過了?!?p> 尷尬里又多了幾分詭異,無形黑云壓頂云遲快喘不過氣了,還是早早逃離為好。
“呃,好吧?!痹七t站起身收蒲團(tuán),“那,那你早點休息?!?p> 蒲團(tuán)已收入儲物袋,逃命似的往門口挪,這里太壓抑了,她得出去透透氣。
“云遲?!笔掙P(guān)逢叫住她。
“?。俊比思乙呀?jīng)喊她了,好歹聽聽對方要說點啥再走。
蕭關(guān)逢放下書卷,抬起眼注視她,屋里照明法器光線昏黃,逆著光云遲看不清男子神色。
“你到底怎么了?”
不辭而別一個人躲到落雪嶺,像個縮頭老龜兩個多月不出來,好容易回來,見了他卻跟見了鬼一樣,蕭關(guān)逢自認(rèn)沒有一處招惹到她。
難道真是得到了就不珍貴了?
若是不要他了,為何要把地涌霧蓮捧到他面前,又衣不解帶照顧他一天一夜。
“沒事啊?!痹七t眨巴著眼瞼,大眼水光盈盈無辜極了。
口是心非!
對縮頭烏龜云遲忍無可忍,真想一錘子敲開她的龜殼,看看里面裝的是啥。
在云遲嚴(yán)陣以待無比認(rèn)真注目禮下,蕭關(guān)逢起身靠近。
男子青游草香籠來,腦子一片慌亂,好像回到鴻蒙混沌中,奇形怪狀力大無窮上古兇獸在腦殼里打得昏天黑地。
“為什么躲著我?不是說思念我想要我嗎?現(xiàn)在又算什么?”
蕭關(guān)逢用自己低沉悅耳的聲音蠱惑她,“還是,又喜歡了別人?”
“怎么可能,你這么好,我只喜歡你,我還沒……,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p> ……還沒睡膩呢。
云遲脫口而出。
六月飛雪她比竇娥還冤啊,沒日沒夜修煉,哪有功夫朝三暮四想別人,一個都想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