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谷。
萬里浮云之下，靈田千頃，百草權(quán)輿，嬌花爭妍處，靈蝶翩躚游戲其中。
氣象萬千，一派盎然。
行舟其上，令人心曠神怡。
外圍祥和一片歲月靜好，四長老持藥居所浮芳居內(nèi)，濃煙滾滾一片雞飛狗跳。
四長老座下大弟子江郭，對此早已見怪不怪，有條不紊安排人清洗丹爐，修葺被炸飛的屋頂。
還有。
將自家鼻孔嘴巴噴煙的師尊，從一堆煉丹殘?jiān)枉詈跀嗄局邪浅鰜怼?p> 云遲到達(dá)煉丹房時(shí)，恰好看見持藥被四名弟子，四仰八叉抬出來，小心翼翼平放在地上。
“四師兄？”
云遲彎下腰，正對持藥烏漆嘛黑的面孔，居高臨下看著他，“還活著嗎？”
嘖嘖，真慘哇！
垂到胸口的長須被燒了個(gè)精光，灼熱濃煙爭先恐后從洞洞口口往外冒。
當(dāng)真“七竅生煙”，童叟無欺了。
“小師叔不必?fù)?dān)心，炸習(xí)慣了，師尊精鋼鐵骨燒不壞的。”
江郭走過來，手里拿著個(gè)高瘦白瓷瓶子，向身旁一位十七八歲清秀童子遞了個(gè)眼神。
童子立刻會(huì)意，伸出雙手對準(zhǔn)自家?guī)熥?，一手捏鼻子，一手掰下巴?p> 持藥嘴巴被大大撐開，江郭往里倒液體手法十分熟練，也很粗魯。
“飲下青元露，用不了多久便會(huì)蘇醒。”
江郭收起瓷瓶，轉(zhuǎn)身面向云遲，壓低聲線，神秘兮兮道：“師尊蘇醒尚需一刻鐘，小師叔，可否借一步說話?！?p> 二人移步十丈外樹下。
青翠蔥郁，如冠如蓋，蔭蔽處涼意盈盈。
“什么事？說吧。”云遲淡淡開口。
“嘿嘿！”
江郭擠出兩抹干笑，掛在方方正正國字臉上，看起來憨實(shí)淳樸，天生的老好人長相，任誰看了也會(huì)生出幾分善意。
高大寬厚的肩背微微前傾，搓著手，在云遲不算疏遠(yuǎn)也不算親近的目光注視下。
半天才囁嚅道：“那個(gè)，上次的事兒，是弟子貪心鬼上身迷了心竅，小師叔風(fēng)姿卓越美貌無雙大人大量，能不能原諒弟子？”
原以為小師叔參加完弟子比試，便會(huì)回到落雪嶺，十年八年也不一定出來一趟。
世事難料，誰能想到凌劍宗遭此巨變。
仙尊隕落，小師叔怕是會(huì)長長久久留在三十六峰了。
一時(shí)貪念收了那三千靈石，他追悔莫及。
生怕有朝一日東窗事發(fā)，被逐出宗門。
上次的事兒？
云遲盯著江郭殷殷期盼的熱烈目光，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什么事。
說起來，三千靈石買柳賈一條命，委實(shí)有點(diǎn)浪費(fèi)。
看這江郭神態(tài)，似乎很怕她將事情抖落出來。
既如此——
心念一動(dòng)，計(jì)從心來。
“要我忘了這事兒也不是不可以?！痹七t輕笑一聲，慢吞吞繼續(xù)道：“得看你表現(xiàn)?！?p> 這一笑，江郭瞧了，好像被馬蜂蟄了一口，心里發(fā)麻發(fā)涼。
“一定一定。”江郭咽了口唾液。
思緒飄忽好像上了賊船，再也下不去了。
“孺子可教也?！痹七t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朝江郭招了招手，“過來，眼下便有一件事需要你去辦。”
……
一刻鐘后。
浮芳居，會(huì)客廳。
持藥安坐主位，身上烏黑盡去，已將自己捯飭干凈。
褶皺遍布的蒼老面孔上，少了蒼白胡須點(diǎn)綴，看起來十分怪異有點(diǎn)像東廠公公。
云遲坐在右側(cè)紅木太師椅上，放聲大笑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小師妹！”
持藥小老頭兒氣鼓鼓，癟起嘴巴朝鼻孔吹了口氣。
一口氣暢通無阻灌入鼻腔。
原本長著濃密胡須的上唇溝周圍，此刻空空如也，勾起傷心事持藥竟哇哇大哭起來。
沒想到活了上萬年的老頭兒心靈如此脆弱。
笑容僵在臉上，云遲她有些無語。
“小師妹欺負(fù)人，哇啊，嗚嗚！”
“五師妹走了，沒人關(guān)心持藥寶寶啦，嗚哇，三師妹兇我，小師妹笑話我。嗚嗚，五師妹，持藥寶寶好想你，哇——”
想起五師妹桐玲的好，悲傷之情如江河入海，雷霆之勢抵擋不住。
持藥繼續(xù)控訴著。
哭聲傳出屋子，在院子里忙碌的弟子們搖了搖頭。
師尊又在想五長老了。
江郭心有所感，也跟著傷感起來。
云遲腦門黑線遍布。
“別哭了！”
語氣生硬，有些兇。
聞言，持藥立刻止住哭聲，憋著氣兒，淚痕還掛在起起伏伏皺紋上，委委屈屈看著膽敢吼他的人。
三秒之后。
“哇，小師妹不光笑話我，還兇我。生無可戀了，不想活了，哇哇哇——”
呃！
云遲想到了瘋?cè)嗽旱睦席傋樱?p> “看來四師兄今日心情不佳，不便見客，師妹我改日再來。”
云遲兩手扶住太師椅，撐起身子，作勢要走。
“可憐五師姐，生命垂危之際還不忘叮囑我，讓我一定把話帶到，唉！”
什么？五師妹留有遺言？
持藥抹了抹眼淚，破涕為笑，速度之快看呆了云遲。
“小師妹，你剛說什么？五師妹真的有話留下？”
持藥有些不敢置信，從椅子上彈起來，兩步跨到云遲跟前，目光灼灼盯著她。
“不錯(cuò)?！?p> 持藥迷惑了，“可當(dāng)日你明明說?！?p> 信誓旦旦說五師妹桐玲未有留下只言片語，不就是小師妹你么。
“當(dāng)日人多嘴雜，不便直言?！?p> 也是，誰能保證沒有敵方眼線，隱藏在眾多弟子中呢。
道理很簡單，持藥再糊涂，也能很快想通，“五師妹說了什么？可有留下什么證據(jù)？”
“五師姐讓我?guī)б痪湓捊o四師兄?！?p> “五師姐說人心難測，叫四師兄除了自己，誰也別信，包括我和三師姐葉霜紅。”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p> 云遲承認(rèn)，自己自私又糾結(jié)。
既不愿蕭關(guān)逢深陷險(xiǎn)境，也不愿凌劍宗就此毀于一旦。
至少，在師尊歸來前，她想替他守好凌劍宗。
持藥想不通五師妹為何留下此話。
小師妹也就罷了，為何讓他連三師姐也別信。
明明五師妹和三師姐關(guān)系最親厚，羨煞一眾師兄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