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棺木殺手
忽然間,文香感到有股寒風(fēng),撲面而來。雖然風(fēng)力甚微,但她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種刺骨的寒冷。
風(fēng),仿佛是從棺木中所吹出,但誰能相信棺木里會生風(fēng)呢?
公子相信,因為他也同時感受到了那股寒風(fēng)。
不過,主仆二人對望了一眼,誰都沒有說出口。
這時,就聽一旁的劍伯忽然急吼一聲:“小心!”
話音未落,一柄薄而鋒利的長劍,已從棺木中一劍刺出。
那一劍,不但快如閃電,而且陰如毒蛇,刺的都是三人的要害。
那股寒風(fēng),正是來自于這把劍的殺氣!當(dāng)然,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使一把劍擁有寒風(fēng)刺骨的殺氣。
劍伯的瞳孔在收縮,人卻沒有動。
他知道現(xiàn)在拔劍為時已晚,只有避開那一劍才算上明智,但他身旁的兩位年輕人又該怎么辦?
就在這一瞬間,文香與公子也已同時看見了那道劍光,感受到了那股森寒逼人的殺氣,就在他們各自咽喉前的方寸之間。
可是他們連動都沒有動,那一道閃電般的劍光卻忽然消失了,那陰如毒蛇般的劍招也已驟然停頓。
因為劍伯已用一只骨節(jié)嶙峋的手掌,接住了那道劍光,扣住了那一小截劍尖,就像是用指關(guān)節(jié)扼住了毒蛇的七寸。
然后,那柄長劍就如扭曲的蛇一樣,斜懸在半空中,進(jìn)退不得。
只可惜劍伯的手掌也同時被劍尖所貫穿,頓時鮮血飛濺,濺紅了那把劍。
公子已怔住,一句話也說不出。
文香看見那只手,卻忍不住驚叫起來:“道長!你的手?”
剛喊出這句話,她就忽覺一陣眩目,整個人仿佛都已站不穩(wěn),飄然向后倒去。
這一夜,她已目睹了太多的血腥,早已心力憔悴,精疲力竭。
人一旦受了太多的驚嚇,就會導(dǎo)致暈厥,何況是一位弱女子?
幸好公子眼疾手快,急忙出手將她扶住。
可接下去又該怎么辦?
他從來都是被別人照顧,哪里會照顧別人?
公子已犯了難。
這時,他忽見身側(cè)有棵大樹,便匆匆將文香抱了過去。
樹下落葉層層密密,像是柔軟的地毯,想必可以暫時充當(dāng)一張舒適的床鋪了。
料想如此,公子才將懷中少女解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棺木中卻突然傳出一聲冷笑:“不愧是劍伯,即便老了,身手也不減當(dāng)年?!?p> 公子依稀聽見了這句話,立刻回眸張望。
卻見劍伯的手還在滴著血,但棺木中的那把劍卻已消失了。
那口棺木中,究竟藏伏著什么樣的殺手?
公子遠(yuǎn)遠(yuǎn)地望了望,不由皺起了眉頭。
劍伯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朝著棺木開口道:“閣下,好陰毒的劍招!”
話音落下后,那把劍的主人才從棺木中緩緩地跨出一只腳來,輕輕地落在地上,很輕很輕,幾乎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劍伯盯著那人的身影,眼中的瞳孔突然收縮,突然道:“是你?”
那人道:“是我?!?p> 他的聲音陰啞而怪異,猶如毒蛇在耳邊嘶鳴,讓人聽了不寒而栗。
可是公子不但在聽,也在看。
他看見棺木中走出的殺手,竟是一位衣著樸素的白發(fā)老翁。
那位老翁的一頭白發(fā)又順又長,看上去像是經(jīng)常梳理,衣著也很干凈整潔,唯有一雙眸子像是銳利的尖針,仿佛帶著種極大的怨毒,正在飛快地掃視著四周。
劍伯盯著白發(fā)老翁,道:“你還活著?”
白發(fā)老翁也盯著劍伯,道:“你想我活,還是想我死?”
劍伯激動道:“我當(dāng)然想你活!可你為什么要裝死?為什么要用偷襲這么卑劣的手段,來對付我?”
白發(fā)老翁更激動,厲聲道:“因為我想你死!日日夜夜都在想,無時無刻都在想,想得要命!想得發(fā)瘋!”
任何人都聽得出他并沒有說謊,說謊的人不可能把這么惡毒的話,說得這么理直氣壯。
他一定是恨透了劍伯。
但劍伯卻一點也不吃驚,反而面色平靜如水,道:“師弟,想不到這么多年都過去了,你還是沒能放下當(dāng)初的怨恨?!?p> 白發(fā)老翁冷冷地瞪著劍伯,突然“呸”了一聲,道:“你還好意思說我?是誰一出手,就殺了八大金剛和我的小七?”
劍伯道:“小七是誰?”
白發(fā)老翁道:“是我一手養(yǎng)大的狗?!?p> 劍伯怔了怔,忽然冷笑道:“那算是哪門子的狗?即便本來是狗,恐怕也已被某些旁門左道煉成了嗜血的孽畜,貧道當(dāng)然是要替天行道,為民除害的?!?p> “好一個光冕堂皇的理由?!?p> 白發(fā)老翁忽然握緊劍柄,道:“難怪師傅當(dāng)年那么偏袒于你,還將‘慈航劍’授贈于你,原來你竟比我多長了一條三寸不爛之舌!能把好說成壞,能把壞說成好,顛倒是非,扭曲作直!”
劍伯皺眉,道:“你背叛師門,盜走青蓮劍譜,暗中修煉殺人傀儡,又是何居心?”
白發(fā)老翁冷笑,道:“你來就是為了奪回劍譜?”
劍伯沉默了片刻,忽而長長地嘆息一聲,慢慢地接著道:“師弟,無論你信不信,我都會說,我來并不是為了劍譜,而是為了你,為了能見你最后一面。”
他說這句話時,語氣誠懇,眼神真切,仿佛有種讓人不得不信的魔力存在。
白發(fā)老翁的臉色變了,眼中卻透著懷疑,張了張口,但是沒有說話。
劍伯不等他開口,又道:“師弟,當(dāng)初你……犯下了一些蠢事,雖然師父按照門規(guī)責(zé)罰了你,但那都是為了服眾,迫于無奈之舉。而你卻認(rèn)為是我從中作梗,從此處處針對于我,也不知省身克己,就此自甘墮落,你可知道,這才是你令師父失望的根本原因?”
劍伯頓了頓,又道:“不過,你憤然離去后,師父直到彌留之際還在掛念著你。當(dāng)時,我問師傅是否能原諒你。師父說,‘當(dāng)你真正原諒一切的時候,才會發(fā)現(xiàn),得到救贖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心啊?!?p> 這番話說到最后的時候,劍伯的聲音已經(jīng)嘶啞,他手上的血已滴干,但他的心仿佛又在滴血。
白發(fā)老翁聽完這番話,低頭沉思了很久,才緩緩地抬起頭來,低聲地問:“師父……真的肯原諒我?”
這句話,他或許早就想問,但真正能夠回答他的人卻早已死了。
劍伯默默點頭,面色一改,微笑道:“師弟,你若肯放下仇恨,放下屠刀,那么慈航劍便可以歸你,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聽完這句話后,白發(fā)老翁似乎有些動心,他的眼神中仿佛已閃爍著一種新的光芒。
可惜這道光芒卻猶如曇花一現(xiàn),轉(zhuǎn)瞬即逝。
白發(fā)老翁突然抬起手來,凝視著手中的長劍,凝視了很久,他才斷斷續(xù)續(xù)地嘆息道:“師兄……現(xiàn)在說什么都已經(jīng)晚了,晚了……”
慈航劍本是凈明道清虛宮三大法劍之一,是一柄救度眾生的至凈至善之劍,也是歷任掌教的傳承信物。
而他的雙手與他的劍,卻早已沾滿了鮮血,他的心也已染上了洗不盡的罪孽。
他已身處無邊苦海,進(jìn)退無路,無法超脫。
哪里還配得上慈航劍?哪里還擔(dān)得起掌教之位?
白發(fā)老翁突然抬頭,冷冷地說道:“師兄,我想通了!我苦等了這么久,為得就是等這么一天。我終于可以殺了你,終于可以超越你!如果我放棄了這次機會,我怎么對得起自己的一番苦等?所以今日,你我必定有一個人,要死在這里!”
劍伯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他的眼中卻仿佛充滿了痛苦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