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宇話音一落,整間議會廳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凌飛錦就這樣死了,家族的后繼力量將會非常不足,那些新生代的子弟們還需要大量的時間才能成長起來,家族就只能暫時收斂鋒芒,眼看著其他家族的人后來居上。
凌飛錦看了一圈大家的神色,開口詢問:“閣下有什么辦法能解決嗎?”
他當然也不想死。
十八歲的年紀在這個有藍境修為就能活至少兩百歲的世界中還算是個小孩子,以他原本的天賦,甚至有能力達到更高的修為,他的未來還很長很長。
邊宇看了他一眼,似乎遲疑了片刻,才回答他:“有辦法,但成功率很低,而且只有十天的時間,如果找不到的話,就也不行了?!?p> 一旁的凌意致連忙追問:“是怎樣的辦法?”
“他的身體之所以在不斷衰竭,就是因為體內(nèi)的力量之間彼此沖突,無法協(xié)調(diào),所以如果能夠有穩(wěn)定的外力介入,讓他們之間隔離開來,有大概率能夠讓他的身體變得好一些,甚至可以重新修煉。
“如果要消除它們的沖突,除去那些可能根本找不到影子的特殊醫(yī)師之外,我只能想到幻術師的能力?!?p> 醫(yī)師中每一個人擅長的方向都不同,有的擅長治療,有的擅長安撫,有的擅長激發(fā),而邊宇的能力,很遺憾,并不能幫到凌飛錦。
而幻術師,正如其名,能夠制造一定的幻境,強大的幻術師制造的幻術甚至可以騙過神明,更別說只是簡單的無神智的幾股力量了。
凌家也有一個幻術師,雖然他的水平不夠,但他的師父還是很厲害的。
邊宇似乎看出來了凌家人想說的意思,搖搖頭表示不認同:
“普通的幻術只會連主人一起欺騙,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成為一名幻術師,但由于他的靈力完全無法使用,所以我給出的建議是出海去尋找鮫人。”
鮫人族,與龍族羽族一樣,是一個普通人類難以接觸的種族。
鮫人族的戰(zhàn)斗力比起這兩個種族來說要差上許多,沒有到達只憑肉體就能夠?qū)垢唠A異力師的程度,但和人類相比,自然是要強大不少。
他們生存在大陸邊緣的海洋中,深海鮫人擁有鋒利的爪牙和強大的戰(zhàn)斗力,淺海鮫人則擁有絕世的美貌和與生俱來的幻術,如果不是鮫人難以行走于大陸之中,人類可就危險了。
但如果能有鮫人族的幫忙,他至少可以有更長的時間去學會掌控體內(nèi)多出的那些力量。
凌飛錦雙眼一亮,卻還是有些擔憂:“鮫人族真能出手幫忙嗎?”
傳聞中的淺海鮫人都是樂于戲弄路過的人類,甚至將他們的生命把玩在股掌之間,要說他們會愿意幫助一個快死了的人類,著實讓人不敢相信。
“需要足夠的利益,還需要讓他們出手的理由,前者就只能讓你們自己想辦法準備,看看有什么鮫人喜歡的人,后者的話……”邊宇看了凌飛錦一眼,笑了笑,“你體內(nèi)的那種力量足夠讓他們出手了。”
鮫人族是神明的信徒,他們使用的信仰之力也是依憑神族而生,在神族失聯(lián)之后,他們已經(jīng)受到了一些削弱,凌飛錦的到來一定會受到他們的歡迎。
“鮫人族的行蹤非常神秘,我雖然與其中一個族群有所聯(lián)系,但也無法擔保能夠見到,所以,建議你們安排同行的人現(xiàn)在就去收拾行李,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fā)。”邊宇非常不客氣地下達了命令。
凌家眾人連連點頭,在族群中選定了兩個合適的小輩和凌飛錦同行,隨后各自四散開來。
一部分去通知這兩人,一部分則去選擇合適帶上的禮物,邊宇特意向他們科普了一番鮫人們的喜惡,免得他們選上鮫人厭惡的那些東西。
凌意致離開前,沖著邊宇再施一禮:“麻煩閣下了。”
邊宇擺了擺手:“正巧我在鮫人族有兩個許久未見的朋友,也算是順路拜訪他們了。”
其中學習幻術的那個成員特意留了片刻,給凌飛錦施加了一個讓他在別人眼中看起來和往常沒什么區(qū)別的簡單幻術,然后才最后一個離開。
行李一類的東西都有侍從去收拾,凌飛錦自然空閑了一些。
平日里他這時間應該正在修煉,但是現(xiàn)在奈何他的靈力完全無法使用,只能閑得無聊。
于是邊宇便留他在議會廳中聽自己講故事。
邊宇對于眾多種族的事情都知之甚多,也不介意說上一二,給凌飛錦漲漲知識。
畢竟凌飛錦作為一個最遠也只去過學院的人,對整個世界的認知從來都只限于書本,那些絢爛迤邐的世界,只存在于幼時見過的繪本之中。
這個大陸因為昔日神的降臨而被命名為神佑之地,曾經(jīng)是所有種族的聚集地,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目前常年生存著四個種族。
人族,分為青巖帝國、蒼龍帝國、水元帝國,占據(jù)了神佑之地上最大的一部分面積,凌飛錦所處的南沁城就是青巖帝國境內(nèi)靠西南邊的一個小城市。
獸族,居于神佑之地的北方,常年寒冷,經(jīng)常與人族交戰(zhàn),彼此之間勝負都是常態(tài),邊宇并不建議凌飛錦去邊界線上,畢竟那里處處都充斥著死亡。
矮人族,居于神佑之地的東方,被一道巨大的、難以翻越的高山遮擋,他們在其中不管世事,只一心做自己鍛造方面的研究,是眾多鍛造師向往之地。
羽族,作為距離神最近的種族,他們居住在所有極高的山巔上,邊宇偶然遇見過其中一個小的族群,他們都是些狂熱的神信徒。
除此之外,精靈族所在的島嶼在神佑大陸的南方,他們非常排外,甚至也很討厭混血,但是如果混血擁有完整的精靈族外表,他們也通常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鮫人主要生存于神佑之地的西方沿海,但事實上也難覓蹤跡,他們的情況上面也有所介紹。
說到這里的時候,邊宇補充:“幸好我們南沁城就在大陸西方,否則要找鮫人幾乎就成了不可能實現(xiàn)的事情?!?p> 另外還有四個種族,神族居住在任何生物都無法到達的高處,他們擁有其他種族都無法匹敵的強大力量,傳聞曾經(jīng)的神魔大戰(zhàn),幾乎是三個魔族王族對戰(zhàn)一個神族才能齊平。
魔族被封印在魔界之中,他們非常嗜血好殺,內(nèi)部有著嚴苛甚至變態(tài)的階級劃分,對強者來說,比他們?nèi)醯木涂梢匀缡种型嫖镆话汶S意玩弄甚至虐殺,邊宇沒有魔族的力量,所以只在外部走過一圈。
龍族據(jù)說在大陸的東方,但是沒人真正去過,只有帝國中擁有貴族頭銜的龍騎士才能窺得一二。
而亡靈族,據(jù)說生存在地下的世界中。
令凌飛錦驚訝的是,邊宇竟然連亡靈族也親自去過,據(jù)他所說,亡靈族的一切都是灰黑兩色,唯一的光亮就是亡靈族眼中燃燒的生命之火。
凌飛錦想象了一下一堆骨頭架子站在一起一動不動,只有眼眶里燃著火焰,齊刷刷看向他時的模樣,不由有些不寒而栗。
他果然還是差得遠了,距離邊宇這種擁有充足經(jīng)驗的歷練者實在是天上地下。
當然,凌飛錦自然也會有幾分好奇:“都說實力不夠強大的人在大路上行走是九死一生的事情,閣下是怎么做到藍境二星就有那么多經(jīng)驗的?”
邊宇聞言一怔,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卻又只能無奈笑著搖頭:“我曾經(jīng)也是不比你差的天才,游走于大陸之上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了藍境九星的實力,后期甚至到了黃境,但是出了一些意外……”
他口中話語頓了頓,沒再繼續(xù)說下去,凌飛錦也沒有問。
這個世界擁有多種多樣的能力,靈力、信仰之力、魂力、魔力,為了和只靠身體戰(zhàn)斗而沒有特殊能力的武者區(qū)分開來,這些能力被統(tǒng)稱為異力,修煉異力的則是異力師。
以最低的灰境等級開始,根據(jù)修煉的力量不同,異力的等級提升有著兩種不同的方向。
一種是靈力、魂力、大部分信仰之力得來的白境途徑,為灰、藍、黃、紅、白,另一種則是魔力、少部分比較特殊的信仰之力得來的黑境途徑,為灰、褐、綠、紫、黑。
黑白兩色已經(jīng)堪比神明,擁有無窮無盡的生命,而在神魔都從大陸上消失的現(xiàn)在,有黃綠兩境等級的異力師已經(jīng)可以擁有帝國的封地,而大部分的人實際上只能停留在灰境上面。
——當然,還有更大部分的一些人,甚至連修煉的能力都沒有。
除去最普通的灰境,再往上的等級也各自有著對應的尊稱,閣下、殿下、冕下、陛下,即使同等級的人也會禮貌性地帶上尊稱,這也是同為藍境的凌意致也會尊稱邊宇為閣下的原因。
凌家修煉的就是四種常見異力中的靈力,源自最初從精靈族學來的修煉方法,所以凌飛錦自己也認為,他體內(nèi)現(xiàn)在覺醒的這三種血脈,最容易搞定的就是精靈族的了。
“等續(xù)上了命,你就可以讓你們家族的人幫你找去魔界的方法了,你們祖上肯定有人有著魔族的血脈,這應該不難,但另一種血脈……”邊宇無奈,“這就只能靠你自己摸索了。”
凌飛錦用力點頭應下。
他當然會想盡一切辦法掌控自己體內(nèi)的力量,他想要成為至少紅境的強者,否則也太辜負家族給予的厚望了。
他有這個天賦,自然也要這樣去做。
但是……
凌飛錦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下面的心臟正有力地跳動著。
他總感覺,在精靈族、魔族和多半是神族的三種力量之外,他似乎還有著什么,沒有覺醒過來的力量。
但這也未免太荒謬了,體內(nèi)存在精靈族和魔族的血脈還能說是祖上曾經(jīng)有過混血,難道凌家是個各家血脈雜糅地嗎?
他將這一錯覺拋至腦后,然后繼續(xù)抬頭向邊宇詢問那些他從來都不知道的趣聞。
和邊宇聊天的這段時間,凌飛錦可以說是對整個大陸有了更多的了解,滿腔的熱血推動著他忍不住期待終有一日他會去親眼見到這一切。
忽的,有侍從敲響了門:“大少爺,鄔東少爺來訪。”
邊宇口中正在說著的話停了下來,他看著凌飛錦的表情,笑了笑:“去吧,明早見?!?p> 于是凌飛錦起身向著邊宇行了個禮,然后急匆匆地出了門,起身的時候還因為扯動了身上的痛處,疼得齜牙咧嘴,但也半步都沒有慢下來。
鄔東,是南沁城一個小家族的孩子,天賦比凌飛錦略遜色一分,但也遠超這個普通小城市的其他人,于是兩人自幼便成為一起變強的好友,是曾經(jīng)發(fā)誓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好兄弟。
凌飛錦這一天過得有些混沌,幾乎快要忘記了今天其實是他的生辰,而早在幾個月前,他們就已經(jīng)約好了今日要一起去城郊探險,但現(xiàn)在看來……
凌飛錦嘆息一聲,搖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拋之腦后,順著走廊一路向前,在自己的院落門口看見了鄔東。
青年抱劍倚著門框,垂著視線似乎是還沒怎么睡醒的樣子,他的腳下擱著幾個盒子,看那盒身上的絲帶就知道一定是他的生日禮物。
凌飛錦笑著遠遠地就喊了聲鄔東的名字:“東啊,給我準備了什么好東西當禮物?”
鄔東聽到了聲音,抬頭看到了凌飛錦臉上的笑容,“哼”了一聲打算不理他,但是越想越虧,等到凌飛錦走進了些之后,握著拳頭就給他肩膀上來了一下。
這一拳可是半分也沒收力氣。
昔日兩人切磋時也是毫不客氣的,不到其中一方被打趴下動彈不得的時候絕對不會停下,美其名曰只有這種強度的戰(zhàn)斗才能激發(fā)潛力。
反正有著強大的藥劑能夠讓他們的身體恢復到毫無后遺癥的程度。
但可惜,以現(xiàn)在的凌飛錦的身體狀態(tài),可以說是完全承受不起的。
他臉色一陣難看,被這一拳中攜帶的力量往后擊退,他連連退了好幾步也沒能卸掉這一力量,疼痛從肩膀處開始被重新激發(fā),使得他渾身一顫,吐出一口血來。
對面的鄔東看著自己的手再看看他,一臉驚恐,明晃晃地寫著“我沒有這么強吧”幾個大字。
凌飛錦無奈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不是,你聽我解釋?!?p> 他正要開口說明一下自己現(xiàn)在這復雜的身體情況,就感覺熟悉的灼燒感從他的骨髓深處再次蔓延開來,那幾乎要將他燒灼成粉末的力量時隔大半天重新來到。
難道他現(xiàn)在這情況還不夠復雜嗎?難道他真的還有別的血脈能夠覺醒嗎?
如果他之前的感覺并不是錯覺,他的身體內(nèi)還會存在什么血脈?
他張著嘴無聲地迎接一片黑色席卷而來,奪走了他對身體的操控權,他整個人向后仰倒,被及時反應過來的人一把接住。
神志徹底消失之前,他聽見鄔東的聲音,是一陣大喊:“操!你不會真的被我一拳打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