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祈求母親帶她去,就只去送送他們,母親不允。阿禾也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第二日的一早便跪在母親門前磕頭。等我們發(fā)現(xiàn)時,阿禾額頭已是鮮血淋漓。
母親犯了難,我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那時我才意識到阿禾不再是那個乖巧的小孩,而是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性子倔的姑娘,我做了一個決定要帶阿禾去送她的家人最后一面。
馬車搖搖晃晃到了刑場,下馬車前母親特意為阿禾準(zhǔn)備了一頂帷帽叮囑她一定不要摘下。阿禾盯著帷帽看了一會沒有說話微微點頭。
我們到的時辰早些,但刑臺前已擠滿了人。下車后母親命車夫?qū)ⅠR車停遠(yuǎn)些再下車以防被人盯上。
午時,官兵上臺敲響銅鑼百姓們才漸漸安靜下來,此時臺下的百姓已比剛剛更多了些。官兵將阿禾的阿公、父母押上了臺三個人跪在木樁前,他們臉上沒有驚恐也沒有流淚,只是淡淡笑著。姨母眼神四處找尋著,阿禾還是沒有聽話將帷帽拿了下來。
我原以為帷帽下會是一張淚如雨下的臉,沒想到與臺上他們一樣,臉上只有淡淡的笑容。
姨母看到了她,看到了阿禾身后的我與母親,我在姨母的眼中看到了太多。有對母親的托付與感謝,有對阿禾的思念,有無奈與不舍,有坦然與勇敢……很多年后我在阿禾眼中也看到了這些情感。
在這短暫的時間里像是過了很久,直到官兵將三人摁下身子劊子手帶著酒與大刀來到臺上,此時阿禾眼眶中才漸漸泛紅。
后來的畫面我捂住了阿禾的眼睛沒有讓她看到,只聽到她在我懷中聲音小聲說道:“阿翁、阿爹、阿娘……一路走好?!?p> 夜晚,我端了一碗銀耳羹去到阿禾的房間,只見她趴在桌子上燈光微暗獨自憋著抽泣,明明已經(jīng)那么難過明明已經(jīng)哭到上氣不接下氣還在隱忍,見我進(jìn)來立刻慌亂的擦干眼淚。
我將羮隨便往桌上一放,將她拉進(jìn)懷里緊緊抱住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像是找到依靠,她漸漸用力的抱我,依然無聲的在我懷中落淚。
“阿崇,阿禾的家沒了,阿禾再也見不到他們了?!?p> 她瘦的過分,就像一朵飄零的花一直落一直落。
我撫摸她的頭,“阿崇的家就是阿禾的家,阿禾還有阿崇?!蔽耶?dāng)下暗暗發(fā)誓,此生一定會照顧好阿禾,以后也定要給她選個惜她愛她的好夫婿。
“阿禾……睡吧,睡醒了一切都會變好的。”
次日午時。
“阿禾?醒了嗎?”
阿崇站在房門外思考著,從昨晚他離開房后她沒再開過房門,是心情低落還是……病了?!
不再計較禮數(shù),阿崇推門而入。房間內(nèi)無人,再往里間走去只有床上的被窩在輕輕起伏著。
“我沒事,我只是……”
阿崇坐在床邊,看著完全將自己蒙在被子里的一團(tuán)心里某處軟了一下。
“首先,起來洗漱去喝粥,我知你沒有胃口至少……喝粥,其次……蘇家上下已入土為安?!?p> 蘇禾沒再說話,就一直安靜的過了一會后掀被下床。
“走吧,去喝粥?!?p> 蘇禾看著自己碗中逐漸堆起一座小山一樣的飯菜有些無奈。
“阿禾啊,多吃點菜,還有肉,吃飯前先喝湯。”
“姨母……阿禾夠吃了,不用再給我布菜了。”
話剛落,阿崇又夾起一大塊的魚往盤子里放。
林氏拉過蘇禾的手,安慰的話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阿禾啊,人這一生來到這世間會經(jīng)歷很多很多的事。失去親人我跟你一樣痛心萬分。阿禾,難過是人之常情,但你不能一直難過。你阿娘沒有消失,只是換了一種方式陪著你身邊,只要你不忘記他們,他們就一直活著?!?p> “阿禾讓姨母擔(dān)心了,阿禾本就是個開朗的人,怎么會一直悲傷下去呢?阿爹說過,草原上有一種花名為格桑,它桿細(xì)瓣小,看上去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卻是草原上生命力最頑強的花。阿爹和阿娘希望我像格?;ㄒ粯硬粦诛L(fēng)雨,我又怎會讓他們失望。”
阿崇端起飯碗,夾了一口青菜給自己。
“小格?;?,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