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獻(xiàn)方
長寧苑中的氛圍，和梧桐苑差不多。
也是丫鬟仆婦們游魚似地來來往往，唯一不同的是，她們在打點行囊。
陳嬤嬤守在楚季瑤的身邊唉聲嘆息：“這也太倉促了些，這長寧苑都還沒住熱乎呢，便又要走！”
楚季瑤雙手捧了只白瓷杯，慢悠悠地抿著茶，“我最怕熱了，要熱乎屋子干什么？”
“娘娘，您知道老奴不是這個意思。”陳嬤嬤道，“您好不容易借著小王爺娶親回來了，怎么能說走就走呢？那西山寺與坐牢有何分別？”
“都是坐牢，在西山寺還是在長寧苑也沒有分別嘛。”楚季瑤豁達(dá)無畏極了。
“這分別可大了去了?！标悑邒叩?，“在長寧苑想見的人能馬上見，想看的花推窗就能看。西山寺能嗎？”
“小越這潑猴，不見確實想，見了又覺得煩。相見不如相念?！背粳幍?。
陳嬤嬤卻說：“您就口是心非吧。要老奴說，小王妃為你熬制藥膳調(diào)理身體，也是她的拳拳孝心，任誰知道了，也說不出個什么來，你又何必……”
“陳媽！”楚季瑤沉聲打斷她，面上的嚴(yán)厲一閃而過，但很快又恢復(fù)萬事不掛心的恬淡樣子，“也沒到七老八十，別絮叨成這樣。”
兩人正說話間，前頭來報說王爺與王妃一并來了。
楚季瑤忽然對陳嬤嬤道：“一會兒別在孩子面前說不該說話?！?p> “娘娘放心，老奴有分寸的?！?p> 不多會兒，顧明姝便與秦越一起進(jìn)來了，楚季瑤揮揮手讓周圍伺候的丫鬟們散去，只剩她與陳嬤嬤原地等待。
“母親！”一襲鵝黃色衣裙的小婦人云似地?fù)涞搅顺粳幐皝?，“夫君說您下午便要啟程去西山寺，可是真的？”
楚季瑤倒是真的喜歡這熱熱鬧鬧的小娘子。
“是，昨夜你們父王托夢來說，你是個小福娃，越兒卻福薄配不上你，需要我去西山寺祈福，好補(bǔ)上越兒的不足，叫你們一輩子和和美美，白頭偕老。”
饒是顧明姝兩世為人，聽到這個理由也還是當(dāng)場懵逼。
這是拿她當(dāng)三歲孩子哄呢！也太糊弄了。
她下意識地回頭看秦越。
秦越面無表情地扭著頭賞花，仿佛聾了一般。
行吧，我一個小福娃能指望你這福薄之人什么呢？
“母親，王爺本是天潢貴胄，能入海陵王府，那怎么也是我高攀了呀。我天天給您做好吃的，您別去西山寺了好不好？”
楚王妃體內(nèi)的殘毒，已天長日久地侵蝕了她的身體太久，若再不好好調(diào)養(yǎng)，日后顧明姝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把握救人。
然而，楚季瑤心意已決，不管顧明姝如何撒嬌犯癡，也覺不松口，就連她說晚些時日去也不愿意。
顧明姝見勸不住，嘆了口氣，從袖袋中拿出了一張膳食的方子來交給陳嬤嬤。
“嬤嬤，這是昨日母親所用膳食的方子，您收好，記得一定要日日給母親做才行哦！”
陳嬤嬤看著那薄薄一張紙，神色變了好幾變，但愣是沒敢接。心里只道：這小妮子看來是真不懂這藥膳方子里的玄機(jī)。
顧明姝不懂她為何不接，索性直接塞到了她手中。
“嬤嬤，你別小瞧我。其實我娘是醫(yī)女，我也略通藥理的。母親的身體亟需調(diào)養(yǎng)，這藥膳最是對癥。若是母親吃膩了一樣，后面我也寫了可替換的主菜，你且換著來?！?p> “哎呀，老奴哪是不相信王妃，只是……”
楚季瑤不緊不慢地拾過話茬：“只是這等秘方，多是家傳的絕學(xué)，也屬于你的嫁妝。你怎么說給人就給人？”
“我是給母親的，又不是給外人。”顧明姝重新跳到她身邊蹲下，“母親，您信我的膳食方子嗎？”
藥王谷秘不外傳的方子，當(dāng)初天子連下十二道令箭也沒要出來的東西，她怎么可能不信？
楚季瑤久病成醫(yī)，昨日顧明姝將藥膳給她用后，她便察覺了異常。后來查了廚房藥渣后，越發(fā)肯定了自家兒媳不簡單。
也正因如此，她才匆忙決定回西山寺。
海陵王府，是藏不住秘密。
皇室一直都忌憚海陵王府，她纏綿病榻，才是皇室樂見的。若她病情有好轉(zhuǎn)的消息傳出去，只怕又會惹來禍?zhǔn)隆?p> 再看自家兒媳似乎完全不懂自己手中藥膳方子的價值，楚季瑤越發(fā)覺得自己這決定做對了。
楚季瑤的沉吟，反而讓顧明姝以為她心中有猶疑。
“母親，您真的要相信我?！彼鼻械嘏牧伺某粳庉喴?，認(rèn)真道：“只要照方調(diào)理個一年半載，您便用不上這玩意兒啦?！?p> “只是您畢竟坐得久了，待恢復(fù)行動后，起初恐怕會走的很艱難，但只要恢復(fù)腿上的力氣，一切便如尋常了。”
“此話當(dāng)真？”一直沒出聲的秦越目光灼灼地看過來。
好嘛，楚季瑤的腿治不治得好還需時間驗證，但秦越的間歇性耳聾，算是被治好了。
顧明姝其實很想給他翻白眼，但想到還要與此人扮恩愛哄楚王妃，便強(qiáng)行溫柔了聲線：“自然是真的。其實，若母親能在府中調(diào)養(yǎng)，我隨時根據(jù)她身體狀況調(diào)整膳方，甚至或許大半年就可行。”
“母親……”
秦越顯然動心了，正要相勸，楚季瑤就打斷了他。
“既然如斯神異，那就試試吧。不過，大半年是治，一年半載也是治，早點晚點都一樣。倒是你們的姻緣不能耽誤，我下午即刻啟程去西山寺，一邊養(yǎng)病一邊祈福，兩全其美！”
秦越還想說什么，但被楚季瑤輕飄飄看了一眼，到底是把到了唇邊的話咽回去了。
“小姝，”楚季瑤溫柔拉起顧明姝的手，“你是個聰明能干的孩子，母親本也沒什么好叮囑你的。但有一言，需你細(xì)聽。”
“請母親指教?！彼⑽?cè)耳，誠心傾聽。
“我在京中多年，也曾輾轉(zhuǎn)周旋于各種高門貴第的夫人們之間，但從未聽說過你娘是醫(yī)女。我猜這恐怕是她不想讓人知道的隱秘。所以，此事今日出了這個門，你最好也不要再提，懂嗎？”
顧明姝當(dāng)場愣住，是呀，娘親這個時候其實從未說起過她曾是醫(yī)女。
前世她也是在海陵王府吃了暗虧之后，才被阿娘帶去那間都是醫(yī)書的密室，袒露曾做過醫(yī)女的事，但除此外，并未多說任何一句，而她囿于后宅爭斗，竟也沒深究細(xì)問。
楚季瑤一見她這反應(yīng)，就知道她是半點也不知情，頓時有點愁：這孩子……真的能在她走后抓住機(jī)會活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