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他要他死
幼恩第一次瞧見蓁蓁的時候愣了許久。
秋風(fēng)瑟瑟，柳枝輕搖。
身著綠裙的女子坐在院子里的小杌上，于老槐樹下洗著菜。
聽見大門響動，她將手上剛洗好的彩葉放到了案板上，用干凈汗巾擦了擦手，站起身準(zhǔn)備相迎。
幼恩佇立于門前，望著院內(nèi)那個面帶笑意朝著她緩緩走來的女子，仿佛瞧見了許多年前的自己。
蘇庭說的果真沒錯，蓁蓁生得當(dāng)真與她極其相似。
就連她自己看了，也禁不住一時恍了神。
江允南已將蓁蓁從上到下打量了一整遍，忍不住驚嘆道：
“這這這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蓁蓁妹妹嗎？和你長得也太像了吧！兄弟，你們倆不會是龍鳳胎吧？！”
蘇庭揚(yáng)眉道：“別瞎說，幼恩比蓁蓁大上好幾歲呢?！?p> 聽見蘇庭說話，江允南下意識將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幼恩和蓁蓁生得倒是蠻像的，可是......他們倆怎么每一個跟你長得像的？”
兄妹生得幾乎一模一樣，可謂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然而這一副樣貌，卻是和蘇庭這個爹一點(diǎn)都沾不上邊。
名牌大學(xué)博士后江允南先生不禁展開了一系列的思考：
究竟是基因半路拐了彎，還是蘇庭被戴了綠帽？
幼恩走到蓁蓁身邊，握住她的手，長嘆了一口氣道：“你受苦了?！?p> 蓁蓁一愣，沒明白她的意思。
只見幼恩忽然轉(zhuǎn)過頭，朝著蘇庭大吼一聲：“爹！
你怎么能讓妹妹一個女兒家去洗菜！女娃的手比金子還要珍貴，你怎么能讓她去干那些糙活？！”
蘇庭撇了撇嘴，有些委屈。
蘇幼恩這個雞賊的，仗著蘇家二子什么都不知道，又都是憨厚老實(shí)的性子，便想無法無天了。
她這哪是為了蓁蓁好，她這分明是希望自己以后做女子的時候能不干活。
蓁蓁連忙解釋：“不是爹爹讓我干的活，是我自己要干的。哥，你別怪爹爹?！?p> 這是幼恩第一次聽到別人喚她哥哥。
這種感覺還真是爽。
幼恩心里雖是清楚這一切都是假的，但蓁蓁的這一聲哥，還是激發(fā)起了她對蓁蓁的那股子保護(hù)欲。
“蓁蓁，以后在蘇家有我們在，粗活累活我們來干就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做的?！?p> “哥哥，洗個菜而已，動動手指頭的事情，實(shí)在算不上什么粗活累活。砍樹劈柴這樣的活才算是粗活，洗菜這樣的小事，我可以的?！?p> 總不能讓她在蘇家吃白飯，什么都不干。
要她干些活，她還能覺得自己為這個家做過些什么，還能真切的體驗(yàn)到成為這個家里的一份子是什么樣的感覺。
蘇漾一回來便進(jìn)了廚房，江允南則是一直圍著蓁蓁轉(zhuǎn)悠，許是認(rèn)識了新朋友覺得新鮮，便一直找她問東問西，說得大多都是一些廢話。
幼恩和蘇硯蘇庭兩個人坐在屋里閑聊，百無聊賴的等著飯。
這時，蘇硯忽然說要去竹林看看竹子，背上簍筐便離開了屋子，似是有意在為她和蘇庭獨(dú)處騰出時間。
見屋內(nèi)已無他人，幼恩連忙問道：“督公如何了？”
蘇庭道：“陛下對督公產(chǎn)生了懷疑，將他派去了南京，以后，怕是再難回順天府了?！?p> 果真是南京。
幼恩站起身，緩步行至窗前，將窗戶合上之后轉(zhuǎn)過頭道：“陛下不會放過督公的?！?p> 蘇庭嘆了一口氣：“帝王心最是難測，這信任與恩寵，來的快，走的也快?！?p> 幼恩彎下腰，將掉在地上的剪刀拾了起來。
她見窗前云竹多了幾片雜葉，便順手用剪刀為它仔細(xì)修剪了一番。
隨著咔嚓一聲，枯敗的葉子悄然墜落。
幾片新葉綠得出奇，她小心護(hù)著它們，舍不得讓剪刀誤傷到它們分毫。
然而那被蟲咬過的，已然枯黃的，她卻剪得毫不猶豫，恨不得將它們盡數(shù)斬?cái)唷?p> 她似乎就要忘記，無論是新葉還是枯葉，都為同根生，都是她的掌中之物。
她要新葉生，要枯葉死。
就像陛下要如今朝堂上正得盛寵的那群大臣仕途昌盛，要他們大展宏圖，要他們生。
就像陛下要督公窮途末路，要他手上兵權(quán)，要他死。
朝臣?xì)w于朝堂，皆為憲宗掌中之物。
良久，幼恩終于開口：
“大人，我且問你一句，督公此時是否還有別的路可走？”
蘇庭答：“督公不愿?！?p> “陛下自下令廢黜西廠的那一日起，便已是下了狠心要除掉督公。這一點(diǎn)，督公心里分明比你我還要清楚。可是事到如今，他都已經(jīng)被趕出順天府了，還是不肯放棄。
這到底是為什么？”
“督公說，萬貴妃于他有恩，他不想背叛陛下，辜負(fù)貴妃恩情。督公還說，陛下與他也有恩，盡管如今深受猜忌，前路不明，他也不想與陛下為敵。
他還說，他雖是瑤民后代，但他自小便長在皇城，早已將那里當(dāng)成了家，他唯一的家。”
“可這個家，已無他的容身之處?！?p> 蘇庭聞言，默默垂下了頭，沒有再說話。
幼恩見他不說話，也沒有再開口，只是專心剪著枯葉。
她眉目沉靜，心中卻在一遍又一遍地為汪植鳴不平。
他在世時兢兢業(yè)業(yè)卻受陛下猜忌，死后被人唾罵遺臭萬年。
他對得起明憲宗，對得起百姓，對得起全天下。
終是世人負(fù)了他。
眼看著蘇漾的菜就都要炒好了，蘇硯卻還沒能從竹林回來。
幼恩擔(dān)心他回來時飯菜就要涼了，便要出門去尋。
竹林她是去過的，又離蘇家很近，蘇庭也就沒多說什么，放心讓她一個人過去了。
她找了一圈，卻并未尋到蘇硯的身影。
但好在竹林附近的土壤濕潤，她尚能瞧見蘇硯踩在上面留下的腳印，便準(zhǔn)備沿著腳印一直尋。
她沿著腳印一直走到了后山，走到這里的時候，她忽然發(fā)現(xiàn)蘇硯腳印旁邊，還多了幾道腳印。
整座后山都是她們蘇家的，這里不可能會有外人過來。
可是今天除了蘇硯，也沒聽說有誰來過這邊。
幼恩提高了警惕，又往前走了幾步。
她發(fā)覺越往前走，這腳印便越明顯，能夠看清楚的腳印也越來越多。
她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