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以后自有好男兒配她
無視李瑞惱怒憤恨的目光，蘇樂云怡然自得地翻開桌上的論語。
夫子坐在講壇上，已經(jīng)開始授課，除了用眼睛瞪人，李瑞不敢再有其他舉動。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們將來都是要登上廟堂的治國之士，誰來說說對這句的看法？”
夫子輕撫胡須，長袖擺動，頗有魏晉之風(fēng)。
學(xué)子們各抒己見，夫子一一聽了，滿意地點(diǎn)頭。
李瑞坐下，眸光一動，語帶揶揄地開口。
“夫子，蘇家二小姐還沒說呢，學(xué)生想聽聽她的高見！”
他刻意將高見兩個字咬得格外重，就是想讓蘇樂云難堪。
夫子看了一眼蘇樂云，關(guān)于這位蘇家二小姐的事他也曾聽過，幼時被人調(diào)包，長在鄉(xiāng)野，侯夫人還特意讓他多關(guān)照著些。
這位恐怕大字都不認(rèn)一個，連這句話是什么意思都搞不清楚，何談見解。
夫子正為難著，蘇樂云盈盈起身，聲音清脆婉轉(zhuǎn)。
“民為國本，只有百姓過得好國家才能長久。天下更迭是上位者的事，受苦的卻都是百姓。只有老百姓過得好了，統(tǒng)治才能長久。”
話音落，夫子眼露贊嘆，從講壇上下來，走到蘇樂云身邊，拿起她桌上寫的字，嘖嘖稱奇。
“樂云小姐見識獨(dú)到，倒真是讓老夫刮目相看?！?p> 長在鄉(xiāng)野，卻絲毫沒有粗俗鄙陋之氣，更難得的是見識非凡。
眾人也面露驚艷地看著蘇樂云，低聲驚嘆，她們還以為鄉(xiāng)下女子連大字都不識一個，等著看她的笑話，沒想到蘇樂云竟寫得一手好字，也難怪幾日前蘇府曾傳出閑話。
說蘇樂云也是個冒配貨，不是蘇家嫡女。
如此看來，想必不是空穴來風(fēng)，她確實(shí)不像鄉(xiāng)下女子。
蘇樂云知道眾人心中所想，淡淡開口，解釋。
“學(xué)生雖長在鄉(xiāng)野，但忙完家事農(nóng)活，常會去私塾門口旁聽，時間久了也學(xué)了點(diǎn)皮毛?！?p> 夫子點(diǎn)頭，眼中的贊賞越盛，只是旁聽便能如此，如今跟著他這個京都名儒，怕是狀元也能考得，只可惜她是個女子……
“窮且毅堅(jiān)，好學(xué)不怠，很好?！?p> 話音落，眾人的神色也由鄙夷變?yōu)橥橘澷p，若非蘇婉兒的母親作惡，堂堂蘇家嫡女，怎么會淪落到農(nóng)家做粗活！
唯有李瑞，不屑嗤笑。
“家事，農(nóng)活，做過如此低賤之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果然就是個賤民！”
聞言，夫子略帶皺紋的眉宇擰成一團(tuán)，還不等他開口，蘇樂云就毫不客氣地回懟。
“敢問這位公子，若無賤民勞作，一簞食一瓢飲一縷麻一束絲，從何而來？公子出身高貴，然除了這身家世，于國于民可曾有寸功？”
蘇樂云說完，門口傳來鼓掌聲，而后一道清朗溫潤的男聲響起。
蘇燁引著晉王進(jìn)來。
瞧見晉王，蘇樂云眸光微動，將臉撇去一邊，他們一共見過兩次，兩次都是變數(shù)橫生，這次登門也不知是為了什么。
“蘇燁，你妹妹這番話說得真是痛快！”
晉王進(jìn)門，眾人齊齊起身朝他行禮。
“參見晉王殿下。”
“諸位都起來吧，在宮外不必這么多禮。”
說罷，他眉眼含笑地走到蘇樂云跟前，親手將人扶了起來。
“蘇小姐，我們又見面了?！?p> “多謝殿下?！?p> 蘇樂云面上帶笑，不著痕跡地后退了兩步，刻意保持距離。
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里，晉王不在意地笑了笑，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跟蘇燁說話。
“我們還是去前頭吧，別在這里打擾夫子教學(xué)了?！?p> 蘇燁目光暖暖，又是驕傲又是欣喜的看了一眼自家妹妹，之后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下了學(xué)，蘇樂云由春杏陪著回了自己院子，進(jìn)門時孫嘉柔已經(jīng)等在正堂，正焦急地朝外頭張望。
“娘親?！?p> 蘇樂云提起裙擺，笑著跑到孫嘉柔身邊。
孫嘉柔攬著女兒，上下打量，一臉的不安。
“今個兒在學(xué)堂怎么樣？”
“挺好的，夫子還夸我來著?！?p> 看著女兒笑得眉眼彎彎，孫嘉柔提了半天的心總算是放下了。拉著女兒坐到自己身邊，揮散下人，說體己話。
“可瞧見李家公子了？”
蘇樂云點(diǎn)頭，終于問出心中疑惑：“他一個外姓人，怎么會到咱們家的學(xué)堂里來？”
男女大防還在，蘇侯為了攀上帝師李老翰林，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皇家書院的先生出去云游，臨時到咱們家學(xué)兩天，左右夫子也是教過他的，又有許多兄弟姊妹們一起，有什么關(guān)系的?！?p> 孫嘉柔半是寵溺，半是恨鐵不成鋼地點(diǎn)了點(diǎn)蘇樂云的額角，她一個半大女孩子，正是懷春的時候，反倒比他們這些大人還要古板。
“你覺得李家公子怎么樣？”
蘇樂云在外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回到她身邊，孫嘉柔怎能不多為她打算一二。
李翰林家的長子李瑞，自小跟蘇家嫡女訂了娃娃親，如今嫡女歸來，這門親事就該是她女兒的。
李瑞相貌俊朗，敏而好學(xué)，論家世論才學(xué)在京都高門里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將女兒托付給這樣知根知底的人家，她也就放心了。
“說啊，跟娘親還害羞？”
孫嘉柔見女兒半晌不語，笑著打趣她。
蘇樂云沉吟半晌，正想著該不怎么打消她娘亂點(diǎn)鴛鴦譜的念頭，門外突來傳來爽朗的笑聲。
“娘親，你就別為難小妹了，那個李瑞根本就配不上她！”
蘇燁大大咧咧地走進(jìn)來，想起李瑞方才那副高高在上的二百五樣兒，他就恨不得揍他一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還敢說他小妹是賤民！
晉王跟在他身后進(jìn)門，將母子三人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孫嘉柔見他進(jìn)來，立刻起身。
“伯母不用多禮，我和蘇燁情同兄弟，在前頭跟侯爺說完了話，特意過來拜訪您。”
孫嘉柔禮還未施，便被晉王攔住，按著坐在主位上。
他的這番話引來蘇燁側(cè)目，他都不知道自己跟晉王的關(guān)系原來這么好，這廝剛才在前頭還拿著親王的架勢跟他父親說話，怎么到后宅便換了副臉孔。
對上那雙漆黑沉靜的眉眼，蘇樂云眸光閃爍，福了福身子，問安。
晉王含笑看著眼前身量纖細(xì)，看起來有幾分羸弱卻眉眼明艷，自有一股韌性的女孩子。
“云兒妹妹才剛尋回來，親事不必著急，以后自有配得上她的好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