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寧模樣清秀,一臉靦腆,動不動就面紅耳赤。
這般模樣實在很難同流連青樓、不顧家規(guī)、大手筆贖花魁回家做妾的傳聞聯(lián)系在一起。
“莫非裴公子聽說過我的大名?”鄒寧見裴瑾瑜愣住,用自嘲的口氣道。
這話的意思是他知道自己的丑名遠(yuǎn)揚?
即便心里如此想,裴瑾瑜也不可能承認(rèn)。
并未直接回應(yīng),而是一派溫文爾雅的行禮:“見過鄒公子?!?p> 鄒寧仔細(xì)觀察她的神色,并未從中發(fā)現(xiàn)輕蔑、嘲笑等情緒,微微松了口氣。
在京城受夠了別人鄙薄的眼神,要不也不會跟好友來江南小城避風(fēng)頭。
雖然不確定對方是否聽說過那些荒唐傳言,能平淡以對還算值得交往,至少不是人云亦云的笨蛋。
“裴公子真是讓人驚為天人,在世謫仙也不過如此?!编u寧驚艷。
見對方眼里只有驚艷沒有淫-邪,裴瑾瑜好感大增。
見多了齷齪眼神,干凈如孩童的不多,而鄒寧正是其中之一。
這也讓她對對方流連青樓的傳言產(chǎn)生了淡淡懷疑。
不過,那并不管自己的事,當(dāng)下還是問一問對方的用意。
“鄒公子過譽?!痹捯粢晦D(zhuǎn),“不知趙公子所言何意?”
趙明程是鑒寶高手,雖說不能同有金手指的裴瑾瑜相提并論,卻也比百分之八十的鑒寶師實力強(qiáng)悍。以這樣的高水準(zhǔn),竟看不準(zhǔn)鄒寧的古玩,還要放下臉面,求助裴瑾瑜?
少年人年輕氣盛,裴瑾瑜并不認(rèn)為在鑒寶大賽上獲得頭名就會讓其他選手心服口服。相反,她確定對方肯定一個個咬牙切齒的想著將來找回場子呢。
趙明程還沒回答,鄒寧便微微一笑:“是我托趙兄引薦裴公子的。”
他右手搭在腰間,五彩宮絳攢花結(jié)腰帶上掛著個雞蛋大小的銀香囊,指肚不時神經(jīng)質(zhì)地?fù)崦幌?,像有某種心理暗示。
唰!
趙明程展開手里的鏤空檀木扇,藏在扇面后的眼眸低垂,讓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緒。
“裴公子一鳴驚人,想要認(rèn)識你這位鑒寶高手的藏家一定很多吧?”鄒寧眼眸里是純?nèi)坏暮闷妗?p> 裴瑾瑜微微吃驚,這位情商堪憂啊。你在淪為第二的好友面前,夸第一名,真的不怕戳傷好友的心么?
“哪里哪里。僥幸罷了?!彼t虛道。
“那就是說你同意幫我掌眼?”
裴瑾瑜又是一愣,思維跳躍的有些快。
并未回答,而是看向趙明程,這是搶同行生意,行內(nèi)大忌,即便接受鄒寧的委托,也必須在趙明程樂意下才好。
“明程,裴公子心有疑慮,你表個態(tài)唄?”
似乎看出裴瑾瑜的為難,鄒寧笑嘻嘻問好友。
趙明程淡淡道:“你不是早拿定主意了,何必多此一問?我剛剛都說請裴公子幫著掌眼了。”
鄒寧:“嘻嘻嘻嘻,我怕你不高興嘛?!笔直凵先堊≮w明程脖子,勾肩搭背的模樣,一看感情就很親密。
這倒讓裴瑾瑜頗為尷尬,總覺得自己的存在過于突兀,破壞了某種和諧。
難道我是該被打臉的囂張反派,專門給主角當(dāng)墊腳石的?咽了咽唾沫,她表示拒絕。
看著對面兩位年輕公子旁若無人般不時低聲咬個耳朵,裴瑾瑜很想溜走。
“咳咳?!?p> 清了清嗓子,忍無可忍的她詔顯存在感。
“那個,究竟是什么古玩連趙公子都看不好?”
好奇心蠢蠢欲動,與其看兩人秀情分,不如讓她鑒個寶,蹭個獎勵。
趙明程與鄒寧同時神色一肅。
前者道:“這東西同靜之家族隱秘有關(guān)。裴公子須守口如瓶?!?p> 裴瑾瑜忍住心底淡淡不快:“自然?!边@個道理古玩行誰不知道。
鄒寧似乎能敏銳的感受到旁人的情緒,忙解釋道:“這與鄒家族人生死存亡有關(guān),故須慎重對待,還請裴公子多有諒解。”
不得不說,出身勛貴的鄒寧對平民的態(tài)度比科舉入仕的縣太爺趙元吉舒服的多,在平等、尊重上要強(qiáng)。
“好說?!迸徼c點頭,“隔壁有靜室,不知鄒公子有沒有將東西帶來,不如過去一看?”
鄒寧抬頭看看趙明程,趙明程微微點頭。
他于是嚷道:“正該如此?!?p> 三人便并肩往靜室走去。
一邊走,鄒寧還一邊樂呵呵的道:“白天的大賽我從頭看到尾,裴公子的鑒寶結(jié)果從第一輪到第十輪全是優(yōu),沒一回失誤,真真讓人大開眼界。我呀,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p> 完了,他還開起了玩笑,“裴公子不光長的好,還有才,老天也太偏心你了吧?我不服?。 ?p> 裴瑾瑜還能怎么說,只好略帶尷尬的僵笑:“鄒公子說笑了?!?p> 偷偷瞧瞧趙明程的表情,并未發(fā)現(xiàn)羨慕嫉妒恨,方徐徐吁出一口氣。
嫉妒的殺傷力,簡直威力超凡,不可等閑視之。
靜室有數(shù)間,似乎都有人議事。
好不容易找到西北角一間,三人才坐了下來。
落座后,鄒寧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間銀香囊,一連數(shù)次后,下定決心般將其摘下,輕輕放在案桌上。
“裴公子,有勞?!?p> 裴瑾瑜微微點頭。
這東西原來并不是香囊,亦不是渾圓如球狀,而是只三足圓鼎。三足因太小,不仔細(xì)看很難發(fā)現(xiàn)。更有意思的是這圓鼎竟然有蓋,與鼎身渾然一體。
從未見過類似玩物的裴瑾瑜興趣大增,不清楚這究竟是類似玉佩、荷包一類的裝飾掛件,還是有某種特定意義的物件。
“這東西在下從未見過,有趣有趣。”
嘴里念叨著,她取出魚皮手套戴上,輕輕拿起,仔細(xì)查看器形、紋路及銘文。
趙明程嘴角掛著淡淡笑意,手里的鏤空檀木扇搖啊搖,不知在想什么。
至于鄒寧,眼里飛快閃過一抹得意的光,一臉躍躍欲試。
可惜,這些都不在裴瑾瑜的關(guān)心范圍內(nèi),她心里想的全是眼前的小圓鼎。
嗅了嗅,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從圓鼎里散發(fā)出來,也難怪會被當(dāng)成香囊。
“不對,不是熏香,而是藥香。且這藥應(yīng)該經(jīng)過數(shù)次精煉,絕不同于熬制成藥液或者藥丸子所帶有的粗糙草木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