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愿意不明不白的死去,哪怕他只是一個殘廢。
在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前,屈永熙的謀劃是徐徐圖之。他并不想這么激進,激進到將自己的命放上賭桌。
他這樣,最后就算贏了,留給他的也只剩孤寂與死亡。
司姨娘在背后推的一把,直接將他推到了臺前。
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病到底是不是真的無藥可醫(yī)。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可憐人,司姨娘很同情他。
“改日替他尋一副好棺木?!?p> 流金的夜晚,這是司姨娘對陳婆子說的最后一句話。
……
屈永熙縱火焚燒庫房一事,由老太太跟老侯爺兩人全權(quán)接手。司姨娘本打算過去的,衣服都穿好了,卻被秋月給堵了回去。
理由是救火事忙,人來人往的多有不便。
秋月歹話說完了,好話又對司姨娘說了幾句。
只說前院凡事有老侯爺在呢,讓她不必憂心。
“只管去歇著吧,這是老太太的意思?!鼻镌抡f完,隨意看了兩眼她的院子,見幾張熟悉的臉龐都在,不由得微微一笑,對她請辭了。
這一歇,就歇到了第二天早上。
七月二十這天,放在往年不算什么大日子。本該尋常的一天,卻因為甄姨娘的丑事,而高潮迭起。
一個私吞白銀的罪名,就已經(jīng)讓甄姨娘翻不了身了。結(jié)果案子審到后面,又把新鶯的案子給翻了出來。
這幾日,府里流言四起,都說新鶯死的冤枉,這才鬧得府里不得安寧。便是這次火情,也有人往鬼神上面扯。
新鶯是否冤死,只有甄姨娘跟身邊的心腹知曉。
她們這一計可謂天衣無縫,只要不主動提起,按理是不會出現(xiàn)紕漏的。只要咬死不承認(rèn),發(fā)展到后面,永遠是活人更有話語權(quán)。
新鶯已經(jīng)死了,究竟是誰咬著這件事不松口?
甄姨娘雙眼發(fā)紅的看著被帶上來的江嬤嬤,有片刻的錯愕。
她想不明白,江嬤嬤為什么要背叛自己?
那些手上沾血的事,她幾乎都有參與。就算供出了自己,她難道就能摘干凈不成?
甄姨娘勉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生怕自己會露怯。
她并非心虛,只是單純的害怕。
她的恐懼,無疑取悅了司姨娘。整個上午,她大氣也不敢出,只能低著頭在一邊站著,任由甄姨娘胡亂攀咬她。
誠然,她的手上也不干凈??啥歼@個時候了,只講究勝者為王。
她知道,甄姨娘最恨她的,就是她這幅清心寡欲的模樣。
這個瘋女人只有徹底瘋了,她才能在夜里安睡。
她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甄姨娘,在她憤恨的眼神中,險些露出蔑然的笑來。
“是你!”甄姨娘抬起手指向她,高聲辱罵道:“你這個賤人,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你誣陷我!”
“我沒有呀?”
司姨娘愕然的眼神仿佛在說這四個字。
她慌忙抬起頭看了一眼老太太,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
老太太心里其實清楚得很。
司姨娘畢竟是她親手琢磨起來的棋子,她這只狡猾狐貍到底有幾條尾巴,是瞞不過老太太的。只要老太太還用得著她,她就算被踐進泥地里了,也有再次翻盤的機會。
甄姨娘一個棄子,拿什么跟她比?
“夠了!”
在聽了甄姨娘的一陣胡言亂語之后,老太太終于發(fā)話,讓人把她先給拖下去。
壽安堂里,少有這么熱鬧的時候。
江嬤嬤在底下抖如篩糠,一副沒經(jīng)過事的懦弱模樣。
甄姨娘驚訝于她面目多變的同時,心里也涌起了無盡的憤恨。
“江梅,你竟敢害我!”她一路尖叫著,被兩個婆子直接拖到了院子里去。
見此情景,江嬤嬤哪還有敢隱瞞的,當(dāng)下竹筒倒豆子一般幾乎全都交代了出來。
古語有言:良禽擇木而棲。
甄姨娘如今是落水狗,她若不痛打一番,怎么能在“明主”面前表一番忠心呢?
“稟老太太,奴婢在甄姨娘手下,受了她許久的欺壓。如今實在忍不住了,只好冒著大不敬的罪名,在老太太面前訴一訴苦了!”
江嬤嬤啜泣著,悄悄看了司姨娘一眼。見她仍像木頭似的沒什么反應(yīng)后,心知力度還不夠,連忙在地上磕起頭來。
她申辯道:“奴婢與甄姨娘從來就不是一路人,她心狠手辣,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奴婢卑賤,早就動過將這一切都說出來的念頭,苦于甄姨娘的淫威,這才一直在心里忍著?!?p> “現(xiàn)在,老太太,各位夫人都在,我也就不怕了!”江嬤嬤說著,又對上頭磕了幾個頭,求寬恕道:“請老太太責(zé)罰,新鶯之死,罪在奴婢膽小隱瞞,這才讓她冤死!”
聽她做作了一通,老太太早已有些不耐煩。聞言,不由得瞇眼看了看她,冷聲問道:“你這刁奴,吞吞吐吐的,做給誰看?”
江嬤嬤嚇了一跳,當(dāng)下不再隱瞞,將新鶯冤死的內(nèi)情給講了出來。
原來在假山后頭的茍且戲碼,竟是甄姨娘安排好的一出戲。
眾人頗為訝異。
瓊姐兒病發(fā),不過是派遣丫鬟環(huán)兒去往麗晴院的一個借口。甄姨娘就是想將這沒有臉面的事情鬧大,好讓新鶯“赴死”的同時,將司姨娘也拖下水。
當(dāng)時假山后頭只有一個人。
江嬤嬤毫無掙扎的將這個人供了出來。
“奴婢惶恐,怕污了老太太和夫人們的耳朵。”
她吞了口唾沫,悄悄又抬頭看了一眼司姨娘。
這一回,司姨娘給了她一個眼神。
意思就是,讓她好好表現(xiàn)。
江嬤嬤受到了鼓舞,嘴上雖然說著惶恐,可語氣平穩(wěn),十分詳細的道出了這個人的背景。
她磕頭道:“此人只有個諢名,喚作白鴿。乃是東門外,長華街上有名的……”
她話沒說完,在場的人俱已心領(lǐng)神會。
一個娼婦,竟在甄姨娘的幫助下,踩了侯府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