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險境
林若感到一陣眩暈,身體慢慢恢復(fù)了知覺,耳邊似乎有流水聲,還有隱約的鳥鳴。
她感到四肢有些僵硬,或許是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導(dǎo)致的。
林若試著動了動手指,有點困難但可以動。隨后抬起自己慣用的右手,艱難地放到臉上,并擋住了眼睛。
雖然剛才試著睜了兩下眼睛沒有睜開,但她分明感覺到眼前的光線很亮。
林若清楚地記得自己在下班后的地鐵站里。就在下一班地鐵還沒來的時候,突然眼前發(fā)黑,站立不穩(wěn),接著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暈過去之前的最后記憶是,她倒在了地鐵站里,身邊有女生的尖叫聲、人群的嘈雜聲,也有人喊“有人暈倒了!”……
林若猜想,此時她可能還在眾目睽睽下。
光線很亮,是在手術(shù)室里嗎?身邊是主治醫(yī)生和一大群實習(xí)生;或者還在地鐵站里?身邊圍繞著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熱心觀眾……
隨著五感逐漸恢復(fù),林若覺得這光線不像是燈光,而且身邊還有流水和鳥鳴,那么應(yīng)該是戶外?
難道這世界冷漠到如此地步了嗎?見她一個陌生女子在公共場所暈倒,影響公共秩序,就給扔到街上“暴尸荒野”了?林若習(xí)慣性地在心里自嘲。
林若一點點地適應(yīng)著光線由弱及強,終于還是睜開了眼睛。
在手掌的半遮擋下,她看見自己此時確實是在戶外,而且,隨著手指慢慢分開,林若最終確定她的所處之地——山野?
環(huán)顧四周,此時的自己半個身子在一條淺淺的溪水中,身下是大小不一的鵝卵石,溪水的對面是片樹林,身后是一座小山,再加上和煦的暖風(fēng)和清脆的鳥鳴。
“這不會是天堂吧?”林若心頭升起一個可笑的猜想。
這時,一陣劇烈的頭痛襲來,頭腦中嗡地一聲。隨之而來的是一種類似于飛機降落時的負壓感,連耳膜都很不舒服,好在這種感覺不過兩三秒鐘就過去了。
疼痛過后,林若沉默了。
雖然不愿相信,但是理智告訴她,她確實是穿越了。
不是小說看多了,也不是做夢,而是實實在在地穿越了。
剛才如潮水般涌來的除了疼痛還有此身之主的今生記憶,此時已經(jīng)完完全全駐扎到了她的腦海中。
二十九歲的都市女白領(lǐng)林若,變成了這個類似但并不是中國古代的世界。
她不知道這里還是不是地球,這或許是一個異界大陸?
此地屬于雄楚國和州郡治下的度平鎮(zhèn),而此時的她變成了貧民家長大的十六歲女孩林弱弱。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前世的記憶還在,那是不是說,林若也在?
林若胡亂的想著這突如其來又不可思議的一切。
在接受并捋順了身主記憶之后,林若坦然接受了這一切。
既然事實已然如此,那還能怎樣,盡快接受是她此時唯一能做的。
于是沒有痛哭流涕,也沒有矯情地感慨,挪動著僵硬的身體,她緩緩地站了起來。
這一動身才知道,身上沒有一處不疼。一咧嘴,扯的嘴角火辣辣地。伸手一摸,全是血。
根據(jù)林弱弱的記憶,這是王家主母身邊的管事婆子張媽命手下的家丁給打的。
這些人好狠毒,既不想落下出爾反爾的壞名聲,又舍不得自己的女兒嫁給要死的人,就讓別人頂缸。丫頭的命就不是命嗎?就要逆來順受嗎?
忍著疼痛,林若站定了,繼而低頭照著清澈的溪水,仔細打量這副身子,也就是現(xiàn)在的自己。
頭發(fā)很長,凌亂地披散著,小小的臉上連泥帶血,根本看不出模樣。
林若雙手掬起一捧水,輕輕地在臉上和脖子上搓洗。反復(fù)幾次,洗去臉上的明顯污漬和血痕。
大致看得出來,這是一張清秀可人的臉。
再低頭看看身上,纖細的腰身和四肢,這可跟前世的形象相差太大了,單從體重上就能差出四十斤來,完全就是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
身高也矮了半頭,轉(zhuǎn)念一想,也對,身主此時才十六歲,還是個未成年少女,身高應(yīng)該還沒長起來。
“這下好了,不用惦記減肥了?!绷秩艨嘀凶鳂返叵?。
掃了一眼身上破爛地衣裙,林若從袖口上扯下一塊布條,抬手將散亂的頭發(fā)在腦后攏了幾下,簡單地束起一個馬尾。隨后撿起掉在不遠處已經(jīng)破爛不堪的布鞋,穿在腳上。
整理好自己,林若起身朝四周打量了一圈,沒有任何人和動物的活動跡象。
林弱弱的記憶她此時已經(jīng)完全消化了,就如自己的一樣,她現(xiàn)在是不折不扣的林弱弱。
深呼吸了幾口陌生世界的空氣,算是默默地和這個世界打了個招呼吧!隨后便吃力地朝著云碭山(根據(jù)林弱弱的記憶身后這座小山叫云碭山)的后面走去。
記憶里那邊是離開度平鎮(zhèn)的一條小路,從那里出去走上十幾里就是宛平鎮(zhèn)的西入口,如果不進去繞開入口繼續(xù)走就能走到和州郡。
先出去再說,林若緊張而快速地計劃著路線,她得抓緊時間快走。
盡管按照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來說,最適宜的做法是休息并治療。但是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顯然不具備那個條件。不僅不具備而且情況還很緊急。
死里逃生這個詞放在別人身上可能是個形容詞,擱在此時的林若身上卻是絕對的實事求是。
此處距離王家并沒有太遠,這附近還有王家的田產(chǎn)。
那狠毒的張老婆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算把人打死想拋尸,就不會讓人拋遠點嗎?
稍微一掂量事情的來龍去脈,林若猜測,難道是失手打死了她?
而后又怕大奶奶責罰,就故意扔到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最后就說是小丫頭自己要跑,結(jié)果死在了路上?
否則說不通啊,她沒必要在主子要用人的時候給弄死。
除非她是仇家派來的,那更不可能了,那張老婆子是大奶奶的奶娘,跟了她四十來年了,得多大的好處能讓她這會兒叛變!
“哼!老東西,讓你再張狂幾天,看老娘日后怎么收拾你!”林若咬牙切齒地發(fā)泄著心里的不滿,另外她確實替林弱弱的遭遇感到唏噓。
林若,或者從時起就應(yīng)該叫林弱弱了。
林弱弱艱難地邁著兩條瘦弱且受傷的腿,一瘸一拐地沿著山腳的小路走著,一邊心里仔細審視著林弱弱這短暫的一生,一邊也在思考著自己今后的路。
這條路與其說是一條小路,還不如說是個草甸子更確切。只是這一溜因偶爾有人路過踩得野草長得稍矮些。
林弱弱身上被柳條抽打出來的傷口,還在流血。破爛的衣裙已經(jīng)失去了大半的保護作用,身體偶爾會被堅硬的草和枝條劃到,這更加重了傷勢。
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停下腳步,咬著牙繼續(xù)向前走。
山風(fēng)毫無秩序地撥弄著她耳邊的碎發(fā),清幽的草木香氣和啾啾的鳥鳴聲此時并沒有讓她感覺到放松,反而令她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荒誕和無序。
原以為穿越了就算不是個公主也得是個千金,卻不想是這樣一個悲催的弱女。哎……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林弱弱突然被一陣清晰的馬蹄聲驚醒。
定睛一看,不遠處正有一人騎著一匹棗紅馬迎面過來,距離已經(jīng)不足一百米。
想要躲起來已經(jīng)不可能了。一方面正趕上此處沒有高大樹木做遮擋,另一方面如果來人或者馬只要有一個不瞎,就應(yīng)該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了。
來人是個大概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青白臉膛,八字眉,下巴上留著一綹小胡子,身上穿著靛青色褂子,還背著個褡褳。
更加令人絕望的是,林弱弱發(fā)現(xiàn),這個人她認識。
不是別人,正是王家管事趙達。
昨天晌午就是他來替大奶奶傳的話。所以,期望這個人不認識自己也是不可能了。
事已至此,林弱弱沒再挪步。
因為此情此景,加之她此時的身體狀況,除非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背上長出一對翅膀,能原地起飛,否則再怎么躲都是徒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