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斯伯里的寓言
你是黑樹莓兵團的“先鋒”，斯伯里·達蒙，控制著卡布尼高等學院的主教學樓。
你的辦公室位于主教學樓七層最靠南邊的那個拐角，作為“先鋒”，你要每天處理龐大的校內(nèi)事務(wù)，當然，是在網(wǎng)絡(luò)層面，包括壓制靜姝等人精神錯亂的發(fā)言，以及某紅發(fā)女孩開的無數(shù)小號的謾罵。
你已經(jīng)被黑樹莓兵團綁定。你夜以繼日地在辦公室工作，咖啡因加注器和睡眠艙，以及那臺服務(wù)器控制電腦，就是你生活的全部，你已經(jīng)不是高等學院的學生，你只是黑樹莓，還有莉莉卡及其親衛(wèi)隊的工具人而已。
今天也是你必須工作，且無休止工作的一天。
但今天一切都變得非常安靜，沒有樓道里噼里啪啦的腳步聲，也沒有語音提示器的尖叫，更沒有被親衛(wèi)隊負責人打爆的通訊器。你感到納悶，感到疑惑，無所適從。而就在這時：
你頭頂上，天花板中內(nèi)置的播音喇叭響了。
聲音沒有在屋內(nèi)傳播，也沒有在吊頂中傳播，而是在你腦海中傳播，可是你所有的感官都認定那是從喇叭里發(fā)出來的。
“斯伯里·達蒙，請速到一樓小會議室集合?！?p> 你幾乎是條件反射，馬上開始收拾材料，不知道莉莉卡今天又安排了什么內(nèi)容。
“走慢點，不用著急。”那個聲音繼續(xù)說道。
你感到一陣電流帶來的酥麻，更像是有人在你后腦勺插進了一根網(wǎng)線，然后用這個接口控制了你的全身。你的手現(xiàn)在不受控制，你的大腦不能控制你胳膊的行為。它們抓起了桌面上的全息記錄器，猛地扔出去，摔到遠處，碎裂開來。
你吃驚地看著自己雙手的行為。
現(xiàn)在你的雙手抓起咖啡杯，舉到頭頂，然后狠狠扔掉，摔碎。然后抱起你的工作電腦，摜到墻上，裂開兩半。
“不要，不要這樣！”你這樣想著。
“做點別的。”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你的雙腿不受控制，邁開步子，走向門口的穿衣鏡，然后你的手抓起全息記錄器的殘骸，砸向鏡子。
你的形象在鏡子中破碎，你仿佛看到斯伯里·達蒙被什么怪物扭曲、扯爛，每一塊碎片都映照出你驚恐的表情。
“你是誰，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向自己的大腦吶喊，想要捶擊頭部使自己清醒，可是你的手只會無動于衷。
這時你又發(fā)現(xiàn)，你所有的想法，都像是漫畫中的氣泡框一般，頂在頭上，在鏡子中，這清晰可見，是的，你現(xiàn)在和畫家筆下的角色無異。
這時你邁開機械般的步伐，走向門口，打開那扇你許久沒有打開的推拉門。你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會做什么——下一秒，你就當著眾多黑樹莓成員的面，跳起了交誼舞。
啊，旋轉(zhuǎn)，旋轉(zhuǎn)，三圈又三圈。
現(xiàn)在你的身體對跳舞失去興趣，開始躺下打滾，你像一卷衛(wèi)生紙般滾動前進，大家嘲笑你，又或是感到驚駭，你在樓道中不停滾動，頭暈目眩，最后撞上一盆植株，方才停下。
“求求你，放過我吧?！?p> 沒有人回答，回答了也不會照做。你站起身來，拍拍塵土，開始像個木偶兵一樣，用滑稽的正步前進，每一步都幾乎踢斷你的腳尖。現(xiàn)在你走到衛(wèi)生間，用正步走進去，拿起墻邊的刷子，扛在肩上，像儀仗隊一樣揮舞它。
“這一定是在做夢！”你想得越厲害，周圍人看你的眼神也越奇怪，很明顯，大家都能看到你的想法，逐漸地，你也能看到別人的想法了：全都是諷刺和陰陽怪氣。
現(xiàn)在你不走正步了，但用馬桶刷子打起了節(jié)拍，這時廣播裝置突然播放起《帝國之歌》，你的每次揮動都卡在重音上。
所有人立正站好，這是黑樹莓的規(guī)矩，聽到這首曲子就必須左右列隊，而你卻像是檢閱官一樣，高舉馬桶刷從他們中走過。不光是胳膊腿，現(xiàn)在你的嘴也不受控制了：
“帝國的腦殘粉們，早上好！”
沒人說話，更沒人敢接你的話茬。
“辛苦了，帝國的狗腿子們！”
大家都憤怒地看著你，你欲哭無淚，你是黑樹莓的“先鋒”，是不可能，也絕不允許說出這種話的。
走到盡頭，你從自助清潔推車上抓起拖把，用拖把棍按電梯，高舉它，走入電梯，像個瘋子，然后你來到下一層，你下樓了，電梯門也開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你已經(jīng)幾乎瘋了，但你的身體先你一步。
你沖進辦公室，挨個進入，不管別人在做什么。你掄起拖把就是一頓亂砸，甭管什么電腦、水杯、抱枕、花盆，你見到什么就攻擊什么，見到什么就摧毀什么，沒有人敢說話，因為你是“先鋒”，是四大天王，是莉莉卡的親信。
現(xiàn)在你結(jié)束了對六層十五個辦公室的物理攻擊，闖入同在這層的消防控制室。你大聲命令所有人滾出去，因為你無法控制手中還剩半截的拖把。緊接著，你的手丟棄了它。
你沖到控制臺前，翻開保險蓋，按下緊急警報按鈕，不停地按，使勁地按，瘋狂地按，用盡全身力氣地按，要把按鈕按爛一般地按。樓里警鈴大作，所有的監(jiān)視器屏幕上都是你的部下四散逃命的畫面。
“停下來，停下來！”你用眼睛搜尋每個畫面，試圖找到什么不一樣的地方，或許那就是控制你的信號來源。
可是馬上你的眼睛也不受指揮了，它們只能看著按鈕，一點轉(zhuǎn)動角度也沒有，你的大腦失去了對眼球肌肉的控制。
在連續(xù)按按鈕一小時以后，那個家伙沒興趣了，所以你抄起墻邊的消防水桶，扣在頭上，并用手指敲打著，節(jié)奏是《神秘兄弟團》的最新單曲。
你就這樣一路走著，陌生人也沒讓你做更多的搞怪行為。可是你知道，這不可能，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因為教學樓的第四層，是教務(wù)系統(tǒng)的控制機房。
所以你直接用桶裝了一桶水，在電梯門開的瞬間，就開始四處潑水。你踹開員工休息室，拉開冰箱，掏出五六瓶汽水，并像燃燒瓶那樣砸向服務(wù)器主機。短路聲和爆裂聲從中傳來。
“不，不，我干了什么！”你想用碎玻璃結(jié)束自己的愚蠢行為，可是那個人并不允許。“讓我就這樣死掉！”
“還沒玩夠?！?p> 現(xiàn)在你抄起扳手，干掉了每個控制器面板，砸碎所有的顯示屏，全校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也隨之下線。你用鞋套和棒球帽大開殺戒，將每個控制人員都趕出了自己的工位。
現(xiàn)在，真正的警報聲響起。
“警告，警告，斯伯里·達蒙出現(xiàn)精神錯亂癥狀，在教學樓四處破壞。請所有黑樹莓兵團成員注意，如遇到斯伯里，批準使用武力。可使用包括奶油派、遠程彈弓和電擊器在內(nèi)的一切手段?！?p> 這是親衛(wèi)隊副隊長，加拉瓦·庫馬爾的聲音，你意識到你闖了大禍。但你又能怎么辦？你現(xiàn)在手持消防鐵桶和一瓶廁所清潔劑，在樓里無差別攻擊。拋開你的“先鋒”身份不談，你現(xiàn)在只是一個擅長衛(wèi)生間功夫的瘋子。
現(xiàn)在親衛(wèi)隊的人出現(xiàn)了，你的身體和你想的一樣，都出現(xiàn)了逃跑的反應。你在諸多辦公室中穿梭，撞碎紙糊一般的墻壁，讓諸多丑聞和交易都彌漫在樓道里，你身后是狂追不舍的親衛(wèi)隊干部們。
“斯伯里大人瘋了！”
“每天都被莉莉卡總帥壓榨，是該瘋了！”
“人不人，鬼不鬼的，天天泡在網(wǎng)絡(luò)辦公室，他可能早就瘋了。”
無數(shù)的諷刺在你的腦袋中進進出出。
你沖進雜物間，并一口氣鎖上了五十道門閂，怎么會有這么多的？現(xiàn)在他們進不來了，可是地板卻突然消失了。你和一堆垃圾袋，還有紙板箱，連續(xù)墜落了兩層，現(xiàn)在，一樓到了。
樓道里各處都被人給擺放了指示牌“會議室往前走”?，F(xiàn)在你的身體歸自己所有，可是你的腳還在帶著你向會議室前進。跟著箭頭，你發(fā)現(xiàn)箭頭的末端根本不是會議室，而是教學樓的后院。
幾頂帳篷，一群嘻嘻哈哈的女孩子，所有人的衣服上都別著新西柚的徽章。
“呀，他來啦！”紅頭發(fā)女孩轉(zhuǎn)過身?！疤猛媪耍 ?p> “玩夠了吧，德爾美。”海薇茨從帳篷里鉆出來，一把抓過遙控器?！澳阌昧颂鄷r間?！?p> “下次我們是不是也能用在別的人身上？”
“沒有下次了?！焙＾贝某蠹沂沽藗€眼色。“把斯伯里同學帶走！”
“為什么啊？”德爾美眼里寫滿了期待?！斑@種遙控角色雜耍的游戲我還想再玩。”
“芯片燒了?！卑瑺柲醽喌穆曇魝鬟^來?！澳愕母愎謩幼魈啵^了精神操縱芯片的承載上限。”
斯伯里·達蒙仿佛明白了什么，但他目前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成為這群惡作劇女孩的階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