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推理
“有沒有可能是這樣？”
甜果眨了眨眼睛，不甘心只能旁觀，她也要擠入到未婚夫和渣男的交談中間。
只是她向來不是腦力擔當，她是負責打架的。故而她的意見并不正確，但好在聲音好聽，音嗓空靈而高挑，帶著滿滿的活力：
“咳咳！聽好了，本小姐的偉大推理！假如說，死者是在生前被綁在外骨骼裝置上面，而后摔死在礁石灘。這樣子，不是完美解決了之前的疑惑嗎？”
“噗~”
某未婚夫沒忍住，笑出聲來，但很快捂住嘴巴：
“對，對不起…”
求生欲滿滿噠。
“哈哈，可是這樣有個更大的問題。”
至于某個沒心沒肺的某渣男就不一樣了。
方栓聞言被甜果的推理一驚，是驚喜的驚：
“死者生前如果被外在結構限制，那么愛麗絲沒有發(fā)現(xiàn)藥物反應，說明死者是具備反抗能力的，就會劇…”
忽的，方栓的聲音逐漸低落，他眸中的星光依次點亮：
“案發(fā)時間，是在凌晨3點28分左右。那么死者生前…
是睡著了嗎？…然后，做了美夢？…”
※※※※
金沙港，海港警局，刑偵科辦公室。
偌大的辦公室，陳列著高科技的機械儀器，懸掛著的液晶顯示屏，和裸露在墻體之外的蒸氣管道隨處可見，而使用它們的只有兩個人。
溫暖的晨光從大面積的落地窗涌入，照亮了堆積著古老歲月，已經(jīng)被汗水浸染成古銅色的木質桌椅。
在堆積成金字塔、或者說是萬里長城、或者說是古巴比倫的空中花園…總之，是在堆積成文明璀璨模樣的，高高磊磊的宗卷旁邊。一顆白玉無瑕，雕塑般精致的小瓜子臉蛋，正無精打采，聽著那位偵探的高談闊論。
“首先可以確定的真相，也就是不能改變的信息這一部分…”
白色的寫字板前，方栓將愛麗絲拍照獲得的圖片根據(jù)某種邏輯，用磁鐵吸緊，貼在寫字板上；
在磁鐵下方，固定著一些紅色、黃色、黑色的繩索；
在繩索之下，方栓又持筆寫上一些蠅頭小字。
最醒目的，是處于圖片群最中央的“死因”二字。
“那就是死因。可以確認死者一定是因從懸崖躍下，頭部撞擊礁石而死，從而導致了這起看似是自殺的案件?！?p> 甜果苦著臉：
“聽你的意思，還是偏向于他殺案件是嗎？”
“不是非常顯而易見嗎？”
方栓輕挑柳眉。
他端的是生了一張好俊俏的臉！
白皙修長的脖頸，流線型的肌肉上銜接著纖細而深邃的頜骨輪廓，被金輝色的陽光罩染。他輕佻下巴的動作，美如十四世紀的古典油畫，帶著貴族居高臨下的俯視之美。
一張尖尖俏俏的瓜子臉，酥碎的軟發(fā)像是灑在夜空的星河，朦朧罩在那雙星光璀璨的玻璃藍眼眸之上，像極了春神的含羞。
眸若星辰，眉如拂柳，端的是「一曲白云江月滿，際天拖練夜潮來，人物誤瑤臺?！苟说氖恰?p> 好一張渣男臉！
方栓開口，清脆道：
“他沒有自殺的理由?！?p> 甜果咬著筆桿子，尖細討喜的小虎牙將塑料筆桿咬缺，輕輕皺眉，不太喜歡這種輕浮賣相的方栓。她更喜歡五年前，孤苦無依來到金沙港，在小巷子里撿垃圾吃的那個落魄青年。
不過時間回不去了，這家伙呀，當時撿垃圾都那么帥。
甜果搖了搖頭，說道：
“老古已經(jīng)帶著機器人搬回來的尸體去化驗，有DNA數(shù)據(jù)，很快就能得知死者身份。你在這里說死者沒有理由自殺，難道你還能認識死者不成？”
“當然。”
方栓指了指那些被黃色繩索串聯(lián)起來的圖片：
“看這邊，這些圖片著重標記著人體的發(fā)力結構?？梢郧逦匆姡跊]有被破壞的地方，肌肉組織呈現(xiàn)非常漂亮的流線型?！?p> “什么意思？死者是變性人？”
“什么變性人??！”
方栓哭笑不得，心中暗道不愧是你：
“這說明，死者生前是熱愛運動的人。一個熱愛運動的人，是不會自殺的?！?p> “是嗎？我讀書少，你可不能騙我?！?p> 金沙港的海港警局，刑偵隊目前為止僅有三人。
負責推理的「偵探」方栓，業(yè)務范圍是：用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一張好看到人畜無害，會讓妹妹乖乖聽話吐露真相的渣男臉，來獲取線索，推理存在可行性的犯罪手段；
負責尸檢的「法醫(yī)」古石義。業(yè)務范圍是：第一，通過化學手段收集線索，并根據(jù)這些線索，對方栓的想象力進行一種調(diào)整，使其符合客觀世界的規(guī)律。第二，則是尸檢解剖，運用大量的知識，負責三人組的理論支撐；
至于剩下來的「打手」甜果，人如其名，就是負責保護那兩個沒腦子、經(jīng)常深入敵群、置生死于不顧的傻子的。業(yè)務范圍就一個：那就是特別能打。
三人各司其職，新世紀的罪犯大多是高智商、或者高武力的犯罪集團，因此需要同樣級別厲害的天才才能應對。
在2135年，社會不需要普通人站在舞臺上，只需要少部分精英就夠了。
否則人數(shù)多，人質才多，南轅北轍。
※※※※
甜果眨了眨眼睛，目光在方栓布置的寫字板上面游離。
忽然開口說：
“阿爾法調(diào)取了周邊監(jiān)控以及行車記錄儀，還有「暗線」的消息。有拍到死者的生前畫面，上面只有死者一個人，并沒有其他人尾隨，或者是金屬外骨骼的相關結構。”
阿爾法是金沙港海港警局的局長，一個超級人工智能，不會感情用事、公正的正義伙伴。代號是「未知數(shù)」。
“有拍到臉嗎？”
“沒有，只拍到一個背影…你看。”
寫字板上余留的一塊空白地方，顯示出阿爾法捕捉到的影像。
上面是一個和方栓差不多高矮、差不多胖瘦、差不多體型、差不多發(fā)型的青年背影，正從街道的盡頭往更盡頭走過去。遠方的目的地，便是生命最懵懂且最黑暗的起點，一片被懸崖遮掩的自由飛躍之地。
死者忽然撓了撓頭發(fā)，說明并非處于昏睡狀態(tài)，之前的推理行不通。
“唔…有沒有可能是…黑客？”
這里的黑客，是指五年前犯下《927首都醫(yī)院案件》，犯罪級別sss級，將病毒數(shù)據(jù)植入人腦的那批人。
那批黑客五年前最后消失蹤跡是在金沙港，目前仍然逍遙法外。如果是他們出手在死者的深層次意識領域下達自殺暗示的話，那么這件案子很容易就…
“我覺得你有些神經(jīng)質了。”
甜果截斷道：
“方栓，黑客不是萬能的，也不是什么案子都是可以推到黑客身上的。最起碼，你得弄清楚死者生前有沒有進行過神經(jīng)治療才行吧？不然怎么和黑客有接觸？”
白玉手掌托起紅腮，甜果就好像是盛在銀盤上的西紅柿，整個人秀色可餐：
“我知道，你是為了找到那個夢中聲音的真相，才來到的金沙港?？墒俏矣X得…你著魔了，變得無理取鬧、胡攪蠻纏了?！?p> “甜果？”
“你聽我說。三年前你接手的第一個案件，知名足球運動員「馬利克」自殺死在出租屋。你也是和現(xiàn)在一樣，對那個未顯蹤跡的黑客疑神疑鬼，給出來的理由也是「既然是運動員，那么在燃燒的鮮血當中，澎湃著對生命的熱愛，怎么可能自殺呢？」
我沒記錯，理由是這樣的吧？”
“是…”
“結果呢？”
方栓把頭扭在一邊，咽下口水，說：
“馬利克因為在世界杯中連續(xù)點球失敗，導致球隊錯失四連冠的好機會。憤怒的球迷在采訪當中說出「日你瑪，退錢！」這樣的話。讓馬利克內(nèi)疚，愧對教練的教誨、愧對隊友的支持、愧對球迷的熱愛…總之，斷案結論是自殺?！?p> “所以，這個理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錯誤，是一個偽邏輯，為什么你還要使用呢？方栓，這不是懸案，老古已經(jīng)去進行程序化的尸檢了，你就不能等他將DNA核查清楚，將死者身份弄明白再去推理嗎？”
“我…”
方栓的雙眸逐漸失去焦點，這件事情他也知道是自己處理的不對，他太急躁了，這對一個靠縝密邏輯吃飯的偵探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
出現(xiàn)了，又出現(xiàn)了！
在那干凈無塵的窗戶上面，背后是白云，方栓依稀能看見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孩。白皙的臉頰，烏黑的長發(fā)。在黑與白之間，用血淋淋的鮮紅色做銜接，她全身裹在一件潔白色的蕾絲婚紗當中。
手捧鮮花，鮮花是和婚紗上血漬一樣殷紅的卡羅拉玫瑰色。
“喂，你說過…你愛著我的呀…”
“什么時候，我們能永永遠遠在一起呢？…”
“快點，快下地獄吧，愛著我的你呀…”
※※※※
誰殺死了…
我的初戀女友？…
她死了，死在五年前《927首都醫(yī)院案件》當中，就在我們的婚禮之上…
兇手是，黑客。
隱藏在最深處逍遙法外的罪惡之手，我定會親手將你們逮捕歸案！
自混沌朦朧中醒來，方栓有些脫水般的無力。
他已經(jīng)熟知了這種感受，從五年前那個噩夢出現(xiàn)開始，每時每刻他都在忍受著女友的詰問。
為什么不一起下地獄？
是不是愛情變質了？
當然不是呀，理由多簡單呀！因為地獄太空曠了，我們倆在地獄秀恩愛，總要有觀眾才行吧？不然做鬼的日子多無趣？
而觀眾，理所應當?shù)木褪悄切┖诳汀?p> “你醒啦？對，對不起…”
小辣椒略帶委屈的聲音，出現(xiàn)在方栓耳邊。
方栓勉強微笑，揉了揉額頭，問道：
“幾點了？”
“下午2點45分。”
“沒事。是我的問題，我不應該情緒用事?！?p> 從沙發(fā)上起身，方栓握住甜果遞來的涼白開，抿了一口：
“老古的尸檢報告呢？你說得對，我不能跳過必要步驟，還是按部就班來最好?！?p> “唔…那個，那個尸檢報告…”
甜果的目光有些閃躲，她不善于撒謊：
“還…還沒做出來…”
“怎么了？”
方栓的身體逐漸涌入氣力，看著欲言又止的甜果：
“按照老古的速度，我推算過尸檢步驟會在3小時15分左右，而提交給阿爾法做數(shù)據(jù)核對，則在2小時28分鐘左右。加起來，尸檢報告應該在一個小時前已經(jīng)做出來?！?p> 方栓皺眉，他看見在小辣椒額頭出現(xiàn)一滴汗水。
晶瑩剔透，就像是女巫充滿謊言的水晶球。
“關于那個報告，見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