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左宜開始慢慢學(xué)會“偷錢”。
她并不喜歡這樣稱呼，只是別的小朋友都有零花錢，而她想買什么的時候只能問問媽媽可不可以。如果不可以，她只得趁爸爸媽媽睡午覺的時候，從客廳的衣架上，拿出他們的錢包或者摸摸衣服口袋，如果足夠“幸運(yùn)”的話，就能順走五毛的硬幣或紙幣。而多數(shù)情況下，媽媽給左宜的回復(fù)都是“不用，沒必要的，實(shí)在不行你借同位的用用吧?！?p> 那一次，左宜翻了好久，只找到了一張五塊紙幣。她咽了咽口水，想象著五塊錢可以買好多好多其他同學(xué)都有的學(xué)習(xí)用品，比如漂亮的鉛筆，又或是卷筆刀、水彩筆，甚至還想到了學(xué)校門口小攤上的零食，不免心動?？墒?，這次因?yàn)閿?shù)額太大了，左宜既害怕媽媽會察覺，又舍不得這筆“巨款”，她徘徊了很久。
其實(shí)，她每次做這種行為時都告誡自己：這是最后一次了。但往往事后又會繼續(xù)眼紅其他同學(xué)的東西。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把那筆“巨款”塞進(jìn)了襪子里。這樣，就算媽媽翻她的衣服口袋或者書包，也不會翻到。
不出所料，媽媽很快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褲子口袋里少了那張五塊錢。
吃晚飯的時候，媽媽一臉嚴(yán)肅的看著左宜，氣氛凝結(jié)到了冰點(diǎn)。
“左宜，你有沒有看見媽媽褲子口袋里的五塊錢？”
左宜的臉突然紅了，趕緊把頭埋進(jìn)碗里，支支吾吾的說著，“沒有看到啊，什么五塊錢?！?p> “真沒看到嗎，現(xiàn)在說實(shí)話還不晚?！?p> “沒看到?！?p> 媽媽沒再多問，自己開始嘀嘀咕咕的說：難道還能是買菜的時候走得急，不小心丟路上了？
左宜長舒了一口氣。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趁媽媽刷碗的時候，左宜趕緊把那張五塊錢放到掛衣服的那塊地板上，想讓媽媽以為是自己不小心，順帶著把錢掏出來掉在了地上。
“你在干什么？”
左宜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一回頭，看到媽媽站身后，媽媽走過來，狠狠地扭住她的耳朵。
“為什么要偷錢？”
左宜憋紅了臉也沒敢說出來，她知道，這次真的死定了。
媽媽看她沒說話，大聲吼道：“你為什么不和別人比比成績呢？偏偏要比花錢，我缺你吃缺你穿了嗎？左宜，你太讓我失望了。”
左宜委屈地哭了，她不敢頂嘴，更不敢抬頭觸碰媽媽的目光。
“哭，你還給我哭，有什么好哭的？你爸是家里老大，你是家里頭一個孩子，奶奶和你爸喜歡男孩，在農(nóng)村你奶奶總感覺低其他人一等，你奶奶把氣撒在你爸身上，你爸回家把氣撒我頭上。你還偷錢，左宜，你怎么能那么不爭氣？”
左宜顫巍巍的抬起頭，看著媽媽的臉，她看到眼睛濕潤的媽媽，原來大人也是會流淚的。
那夜，在左宜敏感的內(nèi)心深處，仿佛和媽媽也有了一層隔閡。其實(shí)，左宜特別想問媽媽，為什么別的小朋友都有零花錢而她沒有，她也不會亂花錢，只是想攢下來買一些學(xué)習(xí)用品，這樣她就不用羨慕別人了。如果媽媽可以一開始就買給她的話，那么她還需要去這樣偷偷摸摸么？她還一直都想要一個芭比娃娃呢?？墒牵?dāng)看到媽媽的眼淚時，她隱藏了自己所有的心里話。
那一夜，是左宜失眠的一夜：原來不止是在學(xué)校她是矮人一等的，在家里也是。
那一夜，小小的左宜有了煩惱，是大部分尋常小女孩沒有的煩惱：為什么爸爸和奶奶都喜歡男孩子呢？
后來，那種“攢錢”模式仍在繼續(xù)。只是，左宜永遠(yuǎn)都是五毛甚至一毛的“攢”，不敢一次拿“大額”。她開始有了自己的第一包卡紙，一個卷筆刀，一本漂亮的本子。每當(dāng)媽媽問起這些東西是哪里來的時候，左宜總是含含糊糊地說是學(xué)校發(fā)的。媽媽總是嘆氣地說，學(xué)校凈發(fā)一些不中用的東西，真是浪費(fèi)學(xué)費(f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