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殷紅的鮮血從人體里抽出，和醫(yī)院里特有的碘酒消毒水味，還有那毫無表情的白大褂、白粉墻就連長椅都是白色的醫(yī)院。讓長林的心里緊張的有點想惡心。額頭上冒出一些小水珠，雙頰甚至全身都感到有點發(fā)燙。心里琢磨著想放棄。但想到安安那張焦慮的臉，還有陌生人那侮辱人的錢和話。自己又不得不承認，這是當下自己維一的選擇。特別是看到患者從窗口領出的錢，又有了誘惑和鼓勵，也看到了希望。心里更加堅定自己的意志。
長林雙目緊閉，不停地作著深呼吸，盡量作著自我調整心態(tài)的方式。坐等在醫(yī)院走廊的長椅上，等候著醫(yī)生的叫喚。內心默默地自我安慰道?！安灰o，別害怕，沒關系?！彼M管閉住雙眼，用無數(shù)種理由在心里安慰著自己，不讓他人發(fā)現(xiàn)自己內心的焦慮，但臉上起伏的表情和有些發(fā)硬的肢體又出買了他的偽裝。
就在他無所適從時，肩膀突然讓人拍了一下。他從惶恐中驚悚地睜開眼。眼前出現(xiàn)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子，你怎么在這？”
“是你呀秀娟?！闭f話間，長林下意識裝著害怕的樣子，拍著胸口。
“沒把你嚇著吧？瞧你那樣。哪不舒服了？”秀娟微笑著問。
“不，不不！”長林急忙掩飾著，意識到賣血這是一件丟人的事，可一時又找不出更好的謊言來圓這事。只好語無輪次地搪塞掩飾。
此姑娘姓羅名秀娟，和長林是同村，倆人年齡也相仿。她是個苦命人，出生沒滿月母親就撒手人寰。父親多次想把她送人，都沒人敢要，按當時人的心態(tài)說嫌她命硬，怕收養(yǎng)她會給自己帶來不祥。無奈之下，當時已年過半百的村婦女主任看她可憐，頂著壓力，接過了襁褓中的她，成了她的養(yǎng)母。在那種缺糧少食的非常條件下，沒母乳要養(yǎng)大一個哺乳期的嬰兒，困難是可想而知的。所幸的是，在養(yǎng)母千辛萬苦的精心呵護下，她一天天健康快樂地成長了。日久生情成了養(yǎng)母的心肝寶貝。
誰曾想，秀娟九歲那年，她父親硬生生把她從養(yǎng)母的家中拽走。理由是要她回家?guī)兔春竽锷娜?、四個弟弟、妹妹。從此她開始了夢魘般的生活。幼小的她，除了要照顧好自己，涮鍋洗碗縫補依物也的樣樣會。否則，準會招來一身皮肉之苦。平日里走到哪，背上也少不了一個小孩。有人送她外號“小媽子。”吃飯時肚子再餓，也得忍著，必須先喂好弟弟、妹妹們的飯。到了夜里還的起夜為他們把尿。自己還是個小屁孩的她，哪有不貪睡的。那樣招呼她的就會是一陣劈頭蓋臉的摑掌，或是鷹爪功讓她滿臉血污從夢中驚醒。至今臉上還留有許多的指甲痕，整天蓬頭垢臉。原先那漂亮的大花辯，變的又臟又亂，成了虱子的天堂。
養(yǎng)母家靈動可愛的小天使，變成了目光呆滯的丑小鴨了。處處招人閑氣，沒有了伙伴。
生病時也無人問津。就連染上嚴重的“麻疹”（當?shù)厝怂追Q‘小天花’）躺在床上，也沒有人給送上一口熱水。
鄰里們當心她會有危險，又礙于和她走的太近，會招她父母的嫌棄。只好偷著去鄰村告訴了他的養(yǎng)母。盡管秀娟人已讓他父親要走，但養(yǎng)母的心一刻也沒放下過她。得知她生病后火速趕到她家，心疼地為她尋醫(yī)問藥，才算撿回了一條命。
病情還未完全痊愈，她就得去挑水。寒冷的冬天，她拖著一雙半截鞋底的塑料拖鞋，天下著毛毛細雨，又冷又滑。小腳凍的紫紅發(fā)僵，一個打滑人翻仰馬。起身她沒顧上為自己拍去滿身冰冷的泥水，而是哭泣著急忙檢查水桶有沒有摔壞?；仡^重新去挑上水往家走。村民看著都覺的可憐，背地里指責道：
“這姑娘真可憐，沒了親娘，親爹好像也死了一樣。哪有這么心狠的父親，病還沒好全呢。后娘不心疼，當父親的咋就不能自己來挑個水?！?p> 不管她身體如何，社會如何的議論。做的了的事要她做，承擔不了的事也要她做。眼看家里沒了柴火，她只好拖著虛弱的身子，和同伴們上山打柴。怎奈手腳發(fā)軟身子一晃，一根尖尖的柴兜，深深地扎進了她的腳丫。
同伴們嚇的驚慌失措，急忙幫她處理傷口，用草藥為她止血。不知是她本性的堅強，也還是來自家庭的威懾。她拖著個傷腿搖搖晃晃地，硬是把柴給挑了回來。
回到家里滿臉的痛苦。可這并未博得她家人的憐憫和同情，而是招來冷眼和奚落。
“拉著個苦瓜臉，給誰看。那么多人去打柴都沒事，就你能把腳刺傷?！焙竽锢淅涞卣f。
“那么點傷，沒見流什么血。哪來那么痛?！彼赣H也不以為然附和著。
扎心的風涼話，加上腳上傷口鉆心的疼，又沒趕上飯點。望著飯桌上的一片狼藉，還有等著她收拾刷洗的碗筷，就毫無食欲。艱難地打了盆水，回到房里擦洗好身子。當她拿過那件滿是補丁已看不清原色的衣服要穿時，發(fā)現(xiàn)衣服上補丁的地方又開了口。急忙找來針線，光著身子羞答答地縫補著。不小心，手指肚讓針頭扎了下，悲傷地雙手捂著自己的臉，情不自禁地喊了聲：“媽！”這是她發(fā)自內心渴求關愛尋找溫暖的一聲呼喚，是孤獨無助痛苦時發(fā)出的呻吟。她早已兩眼淚水失禁奪眶而出，順著指縫滴滴答答地遺落在浴盆里。一陣傷心過后，她默默地穿上衣服，孤零零地躺到床上，流著委屈透心涼的淚水。
由于傷口過于的疼痛，連著兩天也沒起床吃飯，家里也無人過問。直至傷口發(fā)炎、化膿，導致劇烈的疼痛，使她難以承受發(fā)出的呻吟聲，才引起鄰里們的擔心。難以想象她有多么的痛苦、多么的可憐。
還是好心的鄰里，告訴了她的養(yǎng)母。養(yǎng)母趕到她家，見她煞白的臉，心疼的就像被刀剮了一樣。想攙扶起床上的她上醫(yī)院。可人還沒立起，嘴里就跟竹筒倒水一樣，吐了一地的黃水，昏死過去。
養(yǎng)母見狀大聲驚呼。鄰里們聽到呼救聲，也顧不了往日那些的糾纏，都朝她家奔來救人。好在有驚無險。慢慢又蘇醒過來。
這時，她養(yǎng)母忍無可忍，對她父親責備道：“你這沒良心的。她媽只給你留下這么一棵獨苗，你卻忍心這樣待她，你不心疼嗎？即要這樣，當初為何又要從我手里拽走?！?p> 養(yǎng)母的指責并沒有喚醒她父親的良心，倒覺的她養(yǎng)母不應該在眾人面前罵自己，丟了面子。反駁道：“我的女兒怎么待她，關你什么事，你管的著嗎?！?p> 養(yǎng)母一聽氣的扯住他父親的衣襟?！澳愀艺f她和我沒關系。當初是誰求我接收她的；又是誰一把屎一把尿把她養(yǎng)大？你摸著良心說，我有收過你一分撫育費嗎？是我辛辛苦苦把她養(yǎng)的那么大給了你，如今你敢說和我沒關系！”
后娘見老公被人扯住，說不上話來。急忙上前增援，耍著潑說：“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有本事來我家當主人來呀?！?p> 養(yǎng)母聽了這話，怒不可遏地要去撕爛她后娘的嘴。圍觀的眾人也指責后娘，不該說出那敗壞倫理的話。
想當初養(yǎng)母太愛秀娟了。愛物及屋，他父親和后娘的婚事，還是養(yǎng)母一手操辦。今日敢說出這話，難怪會引起眾怒，罵她喪盡天良。
后娘招惹了眾怒見勢不妙，溜邊跑了。
經過這么多事，養(yǎng)母覺得她太苦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決心想讓她擺脫那種環(huán)境，千方百計四處求人，想讓她進當時興起的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離開那個家，脫離那苦海。
在她養(yǎng)母的堅持努力下。最終由她舅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城里企業(yè)為她謀了一職。由于沒文化，成了一名泥腿子工人。
長林和秀娟是同村，雖然她已是一名城里的工人，今天在這遇見，倆人還是一見如故，沒有距離熱情地交流著。
“沒病你來這干嘛。會是哪個同村人生病了？”
“你就不能盼我點好？你不也沒事到這來了？”他俏皮地看了看她手里提著的水果說：“這東西不會是送我的吧？”
“前兩天有一同事住院了。今天抽時間來看看她?！毙憔甑嗔说嗨掷锏臇|西。“你想要，那就送你了?！?p> “我可不要。真要吃上你今天的這東西，我可就真成病人了?！?p> “你不看病，來這干麻？”
“我……”長林張嘴，欲言又止。暈紅著臉。
“你這人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嗎？”
在她的一再追問下，他尷尬地向秀娟道出了事情的真實。
秀娟聽后，發(fā)急地說：“這的多傷身體呀。你全家人還得靠你呢。干那么重農活的人，身體哪會受的了。你不要命了！”
“我也不想這樣做。這不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嗎?！遍L林面露難色說：“安安還在學校等著呢。報名注冊就兩天的時限，否則過期就按自動放棄處理。我們真要再回家弄錢，一來回兩天的時間也就過了。再說回家也不一定能弄到錢來?！?p> “該死的。真是一分錢，都能難死英雄漢”秀娟自言自語說著。她把一同前來探望工友的同事拉到一邊，輕聲嘀咕交流了幾句。倆人神秘兮兮地偷閃了長林一眼，又相互交換著眼神，眠著嘴笑了笑。然后秀娟從對方手里接過東西，友善地走到長林跟前，遞上說：
“你把這錢先拿去給安安報名吧。不要做那傻事了。那得多傷身體呀?！?p> 突如其來的幫助，讓長林不免有點驚愕。下意識地推讓一下：“不，不不。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錢?！?p> “你這人怎么還像從前一樣，死要面子?！彼凉值卣f：“別推讓了。我的同事都看著呢。認為我們是在談朋友呢?！?p> 話語一出，二人都血往上涌，雙頰飛紅。長林握著錢的手也出了汗。心里還想保持那么一點可憐的自尊面子，現(xiàn)實面前卻又毫無拒絕之力。此時心里倒是多了幾分感激涕流的涌動，嘴里連忙道著：“謝謝！”就飛奔找安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