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失敗是成功的食物
塞伯坦-利刃城-碾壓之地射手俱樂部/**:**
早在第六槍射中的時候,艾露伊的命中率就已超出了擎天柱的預期。小精靈善于狙擊,這是Prime非但親眼目睹且也早有耳聞的,可他從未想過她的進步可以如此飛速。
許多汽車人士兵沉醉于提升裝備和武器的等級,通過外部因素來提高作戰(zhàn)能力。但艾露伊卻對使用塞伯坦的新式武器毫無興趣,O2式左輪手槍、leu粒子輕狙,都不是年輕人青睞的高端武器。如果她也能使用S級武器,也許進步還會更大。
構成狩獵場照明系統(tǒng)的銑烴火把燃燒得越來越旺,火光在她隨風揚起的固流鋼斗篷上反射出絢麗的炫彩光暈。她俯身以在那塊飛盤上保持平穩(wěn),一手撐地,一手則舉著那支Tg-7手炮瞄準著機械昆蟲的腹部下方。從上膛到出槍,她甚至沒有一絲新兵通常都會有的拖泥帶水的游移。
因而在俱樂部的觀眾們看來,身披斗篷橫空出場的神秘人距離創(chuàng)造歷史已近在咫尺,一名神槍手即將誕生。
于是無論是汽車人還是霸天虎,年輕的塞伯坦人紛紛簇擁在狩獵場的圍欄前或發(fā)出揶揄的吼叫,或發(fā)自火種地歡呼。當神秘槍手的兜帽被風吹下,她的容貌也隨之清晰地呈現(xiàn)在了萬眾矚目的舞臺中央。
觀眾們沉浸在一片驚嘆里,似乎只有超級領袖在還在專注于這場危險的試煉本身——第十槍出膛之時,他便預感到了情況不對。隨著那顆炮彈擦過機械昆蟲身上的電流網,僅是極其細微偏差便足以釋放了那頭可怕的蟲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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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昆蟲揚起兩對翅膀,滑翔著朝飛盤上的獵物撲來。它早已被激怒,然而俱樂部的保安卻并不預備處理這一切——按照合理喂養(yǎng)游戲的規(guī)則,保安們熱衷于觀賞挑戰(zhàn)者自行承擔失誤的后果。他們非但不會管,還照常關閉了飛盤的驅動。
飛盤停滯于空中,被突發(fā)狀況嚇到一時慌神的精靈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武器里只剩兩發(fā)炮彈,以至于她草草地朝蟲怪堅硬的身軀開出了最后的兩槍。
顯然這把手炮的有限的火力只會增長機械昆蟲的殺意。當它愈來愈近,艾露伊竟愣愣地據(jù)守在原地,連自己能飛似乎都忘了。
眼看著猙獰的蟲怪已然要撲向小精靈,情急之中的擎天柱已顧不上其他。汽車人領袖掀開了隱蔽面容的兜帽,舉起了持槍的右手,在轉瞬的瞄準后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砰——”
穿甲彈從狩獵場圍欄外的觀眾席的陰影中射出。劃出了一道亮藍色的弧線后,子彈精準地命中了那只疾速飛行中的機械昆蟲的左眼,而后又瞬間穿過它的兩枚光學鏡,最后從它的右眼迸出。
伴隨著繚繞的槍聲從塞伯坦人的聽覺器周圍消散,那只巨大的機械昆蟲也側身撞向了狩獵場邊緣厚重的鋼鐵壁壘。
它痛苦地嘶吼著、嚎叫著,像一頭真正的籠中困獸。而后它終于停止了掙扎,砸在了獵場下方的最底部,只留下一聲重重的回音。
超級領袖的火種平息下來。他放下武器,朝著狼狽地躍下飛盤、滑落至觀眾臺的小精靈走去。他的步履越走越焦急,直到在她乘著氣流落回地面時扶住了她仍然僵硬著、顫抖著的肩膀。
那把Tg-7手炮掉落在地。
在所有陌生人將目光聚焦于他們時,小精靈像是害怕地將頭埋進了紅藍色汽車人的固流鋼斗篷里。
由于這一側處于陰影中,原本怪聲怪氣地哀嚎著的霸天虎與汽車人還未能看清究竟是誰在向場內貿然開火。他竟能一槍貫穿機械昆蟲的雙目?無人不被這精巧絕倫的槍法震撼。
此刻全場又陷入了疑惑的岑寂里,霸天虎保安則終于警惕地舉起防暴槍靠近。
“是誰破壞了我們的游戲道具?”觀眾席上的一名霸天虎突然站起來,朝向陰影中的人影大聲質問道。
隨之,立刻也有起哄的汽車人在喊:“就是就是,什么人這么不長眼?!”
場面又從驚詫的詭靜變得鬧哄哄的。
“把她再扔下去呀,游戲還沒完呢!”
“就是就是,我們還沒看夠呢!”
“把他們都扔下去!扔下去!扔下去!”
起哄的聲音如熱浪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涌起。更多的銑烴火把被點燃,光束即將照亮整個狩獵場。
沸騰的情緒在吶喊中回蕩,于是觀眾席中不知是哪個霸天虎還是汽車人小崽子,順理成章地向這陰影處的人影擲去了一根正熊熊燃燒著的銑烴火把。
火焰在空中留下了一串紅通通的火花。
萬眾期待中,火把只是落在了這位身披固流鋼斗篷的高大的神秘人身前,地板上被燙出一地的火星。可緊接著的,便是一聲使人火種顫栗的呵斥:
“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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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音旋繞。
這會兒,無論是霸天虎還是汽車人,這些毛頭小子終于都肅靜了。
不僅是這一聲威厲的怒喝,還有銑烴火把的綠藍光束所映照下的、那個掀起兜帽的汽車人露出了眉宇的模樣。
他的幽藍色光學鏡是如此凝重而深邃,連最遠處的看客都不免被這樣威嚴的眼神震懾而不敢再輕舉妄動。
良久的緘默后,觀眾席上的一名汽車人頑徒才開口喊道:
“我的,火種源啊……是,是至尊唉!”
“……至尊?”
現(xiàn)場的觀眾們,尤其是利刃城本土的汽車人少年們全然不敢相信,他們只是在俱樂部照例通宵而已,竟然還能遇到如假包換的至尊。
而霸天虎們更多的是懼怕、顧忌。超級領袖就那樣冷漠端嚴地站在那里,沒有多說一個字,就讓所有塞伯坦人一并噤若寒蟬。
好吧,就算威震天復活了……塞伯坦,至少現(xiàn)在還是得由他來做主呢。
手持武器的霸天虎保安退后了幾步,只得恭恭敬敬地低頭致禮。
才短短十來分鐘的時間,碾壓之地射手俱樂部的氛圍就從原本的對神秘斗篷人的游戲表演歡呼,轉變?yōu)閷β冻稣嫒莸男∶梨旱恼{侃唏噓,而后轉變?yōu)閷μ魬?zhàn)者的失敗陰陽怪氣的揶揄嘲諷,而后又轉變?yōu)閷δ吧鷣砜蜕米云茐谋硌莸娜呵榧?,最后轉變?yōu)閷Τ夘I袖意外降臨的激動或慎畏。
奇爾希·艾露伊小心翼翼地從領袖先生寬敞的斗篷中鉆出腦袋來,在聚集的火光捕捉到自己時又嚇得迅速竄到了高大的汽車人的背后。這也太尷尬了,她想。
“退下?!盤rime冷眼望向身邊的霸天虎保安,一聲平淡的命令卻不怒自威。
“……是?!北0仓刂氐匚丝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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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第十槍會失誤呢?她還天真地以為自己的槍法已是百發(fā)百中了呢。
艾露伊懊悔且沮喪,又因為再一次被超級領袖所救而倍感郁悶。整個狩獵場外的觀眾席上,所有的陌生霸天虎和汽車人現(xiàn)在都在對她竊竊私語。他們像是在嘲諷她的失敗,又像是在議論備受敬畏的至尊竟然違背了游戲規(guī)則來對她這樣的菜鳥出手相救。
還有比在領袖先生面前當眾出丑更丟臉的事嗎?雖然現(xiàn)在固流鋼斗篷的兜帽遮將她的面容遮蔽在了陰影中,可剛才在場上它卻被疾風吹下。他們都見到了她的模樣,火種源吶,這和社死有什么區(qū)別?
但這又的的確確是因為自己無能才導致的。
小精靈輕輕地喘著氣,昂起腦袋望向身旁火光下的汽車人,又失望又不甘地問道:
“您為什么要救我?應該讓我自食其果才對。”
她說得斬釘截鐵,眼中像又有了最初遇見他時的那種固執(zhí)。
Prime只好嘆了口氣,俯下身來,一手扶著她的肩膀,然后語重心長地說道:“這只是個游戲,艾露伊?!?p> “可是我輸了,輸了就是輸了!”艾露伊轉過身去,火種顯然有氣。
她曾經期待了那么久,希望超級領袖能親眼看見她不斷精進的本領。為此她才每日苦學,也自以為槍法已經爐火純青——至少贏下這樣的游戲應該不在話下。
可是她卻難堪地輸?shù)袅?。有那么一瞬間,艾露伊甚至有了不如讓那只蟲怪把自己吃掉的荒唐念頭。他怎么會明白呢?
“霜影師父說的對……”艾露伊又咬著牙喃喃自語,“我,就是一個弱藻?!?p> 望著小精靈心有不甘且難以釋懷的模樣,Prime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艾露伊,你命中了九槍?!背夘I袖歪過頭望向悶悶不樂的小精靈,耐心又溫和地解釋道,“還記得征召終試的冠軍無牙嗎?他命中了七槍。”
他的語氣也忽然像是從前那樣,極盡遷就與寵溺。
……
“真,真的么?”
艾露伊回頭,將信將疑地望著那雙篤定的蔚藍色光學鏡。剎那間欣喜在眉目中凝聚,小精靈露出了一個期盼的笑容,接著湊上來認真地問道:“那我比冠軍還要厲害嘍?”
“在技巧射擊上,應該是的?!背夘I袖低眉頷首,淺淺地笑道。
“那……霜影師父呢?”想起霜影是征召終試的第二名,艾露伊便忍不住再向Prime湊近了一點,然后用打聽八卦似的口吻小聲地問,“她有沒有玩過這個游戲?”
“黎明之城踐律蹈禮,執(zhí)政官應該不會允許霜影來這里?!盤rime答道。猛然間的回神,超級領袖恍惚想起了帶她來此地的初心——不是下定決心要讓她體會失敗的滋味,叫她從此更加謹慎勤勉的嗎?怎么不知不覺就……又哄得她更狂妄了?
執(zhí)政官……是那個叫做“蒂寧女士”的女汽車人?在舞會上見到他們在一起,看來他們的關系應該挺不錯的??蛇@和她一個外族難民有什么關系?艾露伊卻這樣想。
“射擊只是征召終試的其中一個小項而已,你要學的還有很多。”看著小精靈沉思的模樣,Prime又嚴肅起來,“想要成為一名真正的神槍手,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p> 艾露伊于是深深吸了口氣,又垂下了腦袋:“是呢,雖然只是一個游戲,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一次成功的。不過,Prime,我會努力的……”
說到這里時,小精靈又抬眸相望,紫盈盈的光學鏡里忽然泛起了一種既熱誠又冷冽的笑意:“就算……是一塊朽木,我也會努力的?!?p> 她總是能將這些類似于承諾的話說得這樣真摯又乖巧,可她的眼神又哪里是真的那副百依百順的樣子呢?她分明對“朽木難雕”一詞耿耿于懷,完全沒意識到他只是希望她不要再任性冒險的苦衷。Prime因此并沒有覺得稱心如意。
艾露伊說完便將左手從斗篷里伸出,并將那柄銀白色的短刃從腕甲中取了出來。那短刃雖然很久未曾使用了,但刃身仍然在火光映照下锃亮如新。
“艾露伊?”蹙起眉頭的超級領袖凝視著她的舉動,一把握住了小精靈的手腕。
“愿賭服輸,雖然您救了我,可我不能不遵守游戲規(guī)則。”艾露伊笑著說。
“合理喂養(yǎng)”的失敗者必須將自己身體的某一部分割下,作為機械昆蟲的飼養(yǎng)。艾露伊在清楚游戲規(guī)則的前提下參與挑戰(zhàn),她也自知不能玩不起。
Prime的眼光這才柔和下來。盡管他的眉目仍然凝重,卻也不再將小精靈的手腕握得那么緊。他向她的身后望去,片刻后又將她身上的固流鋼斗篷摘下。納悶的小精靈只是愣愣地看著,雖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卻沒有任何反抗的意圖。
Prime先將固流鋼斗篷放在一邊,接著伸出右手扶住了她的那片黑鋼與琥珀組成的人造左翼。伴隨著一絲觸電般的疼癢,那片陪伴她許久的翅膀便被拆落下來。Prime將這黑金色的翅膀放在地上,又將固流鋼斗篷拿起。
“可,可是……假肢也可以么?”望著認真地為自己披上斗篷的超級領袖,收回短刃的艾露伊詫異地問。
“規(guī)則里并沒有說不可以?!背夘I袖一面淡淡地笑著,一面將斗篷的兜帽拉上來幫她整理戴好,免得扎傷她長在頭頂?shù)穆犛X器。
“可是……我還想飛呢?!敝钡浆F(xiàn)在,艾露伊才反應過來領袖先生對自己的一舉一動所體現(xiàn)的關切。小精靈連忙裝模作樣地自己理了理帽檐,眼神也向一旁閃躲,好像再多看他一眼都會不知所措。
“我會讓醫(yī)官師父再給你做一只新的,這只,已經太小了?!逼嚾祟I袖平淡從容地說,仿佛火種里早已有了這個打算。
艾露伊眨了眨光學鏡,觀察著那片晶瑩的琥珀色翅膀。領袖先生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的原生右翼比原來長大了一些的?
塞伯坦-赤鐵堡-工匠區(qū)-鼓石商鋪/**:**
以往,鼓石商鋪是這片街區(qū)最早打烊的店鋪之一。享受工作之余的聽音樂、看新聞之后,汽車人工匠會在深夜進入載具形態(tài)下休眠養(yǎng)生。
隨著年歲漸長,老師傅的機體已不像年少時那樣健康耐用,而載具形態(tài)則可以大大提高睡眠效率。
鼓石的載具形態(tài)是一輛老式的輕型破障車。這樣的軍用車相比于如今滿大街的新式跑車要威風不少,凸顯出鼓石也有年少輕狂、意氣風發(fā)的過去——誰也不知道,老宅男也曾為了守護親人而從軍出征,直至成為孤家寡人才卸甲從商。
自從艾露伊那孩子出現(xiàn)之后,鼓石的火種里才又有了一絲牽掛。
艾露伊年少無知、任性妄為的一面很像年輕時的鼓石,而她對匠技修理興致勃勃、認真較勁的樣子又很像他早已失蹤的妹妹。知曉她無家可歸后鼓石便有了惻隱之心,才收留了艾露伊做學徒。
而那間從前屬于小妹的閣樓,鼓石也留給了這個可憐的丫頭。
從那以后,汽車人老師傅每天都會教授給小學徒一些工匠技能。作為回報,艾露伊則會幫忙干一些雜活兒。令鼓石意外的是,艾露伊竟然對被年輕人所鄙薄輕視的傳統(tǒng)補綴技術展現(xiàn)出了濃厚的興趣。從簡單的冷兵器維修到相對復雜的能量設備改良,小丫頭雖然嘴上嫌臟嫌累,卻幾乎都嘗試了個遍。
盡管知道艾露伊天分不高,但能有小輩愿意學習傳統(tǒng)工藝而傳承這門手藝,鼓石的火種已然十分欣慰。不過由于老師傅在對待工作上一絲不茍,因而常常會表現(xiàn)得過于嚴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批評了這丫頭在淬煉一副護腕時心不在焉,今夜,艾露伊卻遲遲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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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鐵堡天氣預報……未來三日將持續(xù)有四級清雨,濁雨發(fā)生概率較小……”
“鐵堡軍院劫殺案善后工作已經基本完成……”
“兩名霸天虎劫匪已被消滅,人質及鐵堡軍院師生皆無生命危險,一位汽車人保安不幸遇害……”
“兩名劫匪的身份被初步認定是此前玄極城監(jiān)教所越獄的逃犯……”
“有目擊者稱,出現(xiàn)在劫持案現(xiàn)場的還有兩位身份不明的勇士……成為了這場解救行動的關鍵因素……”
全息電視屏上輪播著今日發(fā)生的新聞,鼓石只覺得膽戰(zhàn)心驚。老工匠也對威震天復活和其殘余勢力的蠢蠢欲動有所耳聞。如果傳聞是真的,這個方興未艾的社會恐怕不日又要戰(zhàn)事連綿了。
如今的世道真是太亂了,而那個成天到處亂跑的小丫頭到現(xiàn)在都沒有回來!鼓石從載具形態(tài)中變回原態(tài),又拿出通訊儀撥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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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千里之外的利刃城回到赤鐵堡時,已經是星光熹微的凌晨。廣闊的對空層有著數(shù)片薄薄的煙灰色云暮,點綴著工匠區(qū)漸漸燃起的白日的煙火氣。
從陸地橋碧藍的漩渦踏入布滿塵屑的玻泥地面,奇爾?!ぐ兑寥嗔巳嘟钇AΡM的光學鏡眼眶,又因為眼前令她意外的景象而醒了神。
陸地橋降落于工匠區(qū)的一條窄巷,離鼓石商鋪——她寄居的家只有不到兩百碼的距離。這里的壁燈閃爍著柔和的暖光,不同于飽和度極高的銑烴火把。
今夜已經夠玄妙了,而堂堂超級領袖竟然親自送她回了家。
和他長時間地待在一起,令她莫衷一是又難以抗拒??伤吘乖f過那些令人傷心透頂?shù)脑挘淮斡忠淮?,現(xiàn)在又究竟想要她怎樣呢?
身后的紅藍色汽車人走上前來,艾露伊閉上光學鏡忍不住深吸了口氣。
“謝謝您送我,您實在是太客氣了,請留步吧。”她轉過身,脫下自己身上的斗篷遞在胸前,抖了抖耳朵微笑著抬頭說道。
小精靈的微笑并不能掩蓋她的倦容。Prime俯首接過那件斗篷,向她輕輕點頭:“好好休息,下午再來領袖之池。”
小精靈歪頭不語,只露出疑惑的表情以示不解。
“我教你訓練。”Prime淡淡地說。
他,他竟然是認真的么?領袖的憐憫……未免也太貴重了。艾露伊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下。
呆滯了許久后,小精靈才故作平靜地凝視著兜帽下那雙湛藍的光學鏡:
“承蒙您的眷顧……可是,我還是想做霜影的徒弟?!?p> 超級領袖一時語塞。
“我知道我是個很糟糕的徒弟,可是是您讓我認她做師父的呀?就算我不知悔改令她蒙羞,可她還沒有親口說不要我呢,我怎么可以……自作主張背棄她呢?”
奇爾希·艾露伊溫柔地微笑著,說得頭頭是道,可話里話外卻綿里藏針。就像最初遇見她的時候那樣——看似義正辭嚴,實則一身反骨。
一通來自通訊儀的電話響起,Prime眉頭微蹙,眼中仍是始料未及的詫異。
超級領袖還來不及回避,精靈就接起了電話,并且換了一種聽起來不太疲累的語氣:
“鼓石叔叔?”
“嗯,我聽說了……”
“我沒事,已經到家門口了。”
“和我的……朋友在一起。”
說及此,艾露伊又抬頭望了轉過身去的汽車人領袖一眼。
“好啦,不說了,等會兒見?!?p> 通話結束,艾露伊收好了通訊儀。可此時此景下再去凝望著那熟悉的紅藍色背影,被種種憂憤與疑慮堵塞了火種的小精靈又突然不知該如何延續(xù)剛才的話了。
“請……請您抱歉?!彼蝗徽f道。
Prime回過頭,不知所以然地相望。
“我把您說成是我的朋友,只是不想鼓石叔叔擔心。”艾露伊解釋道,“并非有意冒犯?!?p> 她竟然解釋這個,而不是她對自己的拒絕?就算,就算是他讓霜影來當她的師父那又怎樣?難道他就不能教她,不配教她了嗎?這丫頭,她明明有那么多師父……
今夜的確十分玄妙。
以別人舞伴的身份出現(xiàn)在鐵堡軍院畢業(yè)舞會上的小精靈,又遇上一場劫案再度逞了英雄。擎天柱默默地望著她,如縷的思緒在腦中捆作一團。他并不后悔對她舉槍恫嚇,甚至也不后悔說了那些傷人的話。他這樣做,只是單純地想要讓她意識到物有輕重、事有緩急,讓她學會克己慎行……真的僅僅如此嗎?
為什么在對空云臺上看見她出現(xiàn)的那一刻,火種里就已經有無緣由的煩亂了呢?為什么明明已經說過那么多傷人的話,卻還是不愿輕易將她放過,甚至要用這樣的借口,厚顏無恥地希望她能在自己的身邊多待一會兒?
“實話實說也無妨,”在明知她是故意這樣說的情況下,平復心緒之后的Prime坦然又認真地說道,“不要再提什么……冒犯之類的話了?!?p> 他的語氣十分平淡,如他一貫的那樣從容不迫、波瀾不驚。不過艾露伊卻覺得那雙光學鏡突然沒有剛才那么亮了。她也不知道那是為什么……它們藍得與眾不同,那樣幽遠深邃,就連地球上最清澈的海水也無法相比。
可眼前這個可惡的狠心的汽車人,卻仗著持有這樣美麗的眼睛,使她失魂落魄、痛徹心扉。
艾露伊似夢初覺,轉而麻木一般淺淺一笑。
“您寬厚仁慈,憐憫我,遷就我,所以從來不介意我的……冒昧?!卑兑凛p聲說,卻別有意味地在“冒昧”一詞上落了重音。
回過神后,她將目光落在了他胸前那只暗紅色的禮結上。
一夜的匆遽之行,超級領袖還沒有來得及將它拆下。在固流鋼斗篷前扣的遮掩下,它并不顯眼。而在從未上過學、有過同齡人的校園生活的小精靈看來,它卻是個新奇的玩意兒。
擎天柱定了定神,回想起她早在恢晝大廳時就總是不經意地看向自己胸前的位置,便意識到了小精靈對這只鐵堡軍院特制的學術禮結很有興趣。
“它,好漂亮……”小精靈喃喃道,流露著欽慕的眼光,神態(tài)低微而顯得楚楚可憐。
Prime見狀只得無奈地笑,未加思索便伸手將這件精致的小物件取下,然后俯下身將它遞了上來。他的斗篷下擺披在地上,而對空層此刻濃聚的灰云也開始落下大雨。
雖然心有郁結,他的眉目卻溫柔依舊。
只是,心緒不寧的超級領袖沒有發(fā)現(xiàn)小精靈的真正居心——
她先是望了他手中的那只金屬編制禮結一眼,然后抬眼望向了領袖先生隱于帽檐陰影下的面容。在越發(fā)密集的雨幕中與精靈狡黠的柔紫色光學鏡相視的一剎那,Prime才驀地意識到了什么。
那只禮結,還有他手中拿著的漂移的斗篷,都在她突然的湊身中掉落在地。他還來不及反應,前一刻還在示弱的小精靈就無所顧忌地將腦袋伸進了他的兜帽里。
等她的牙齒觸碰到他的嘴唇的時候,無辜的領袖只能干皺眉,然后閉上光學鏡,老老實實地承擔這個猝不及防的吻。
見他沒有退避,她便踮起腳伸手從兜帽外摟住了他的脖頸,然后更用力地在領袖的機械舌上咬了一口?;旌辖蝗诘妮腿∫鹤屗兊萌犴g溫暖,嗯,至少……它比它狠心絕情的主人要深情款款得多。
清雨從來都不是塞伯坦人需要躲避的事物,不過固流鋼兜帽寬大的帽檐卻將其遮擋得恰到好處。雨水順著帽檐落下,滴在她的臉頰上,而后又溜進了他的機體里。水滴打在金屬上發(fā)出低沉的叮咚聲,當超級領袖無所適從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摟住她纖細的腰時,雨水滑落后的光滑觸感瞬間使他大腦陷入了一片空白。
在四級大雨中,不知多久的肆意品嘗后,小精靈才心滿意足地放過了他。
“請您……繼續(xù)可憐我,好嗎?”她心安理得地說,直勾勾地望著他那雙漂亮又迷茫的眼睛,高高豎起的耳朵尖在雨中慵懶地晃動著。
她的表情還是那副天真可愛的樣子,可是剛才那番行徑明明十分粗暴——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簡直想要把他吃掉。
這分明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可是他呢?令人敬畏的、至高無上的超級領袖,怕不是還在意猶未盡中出神呢。如果第一時間忘記了抵抗,那么接下來他所表現(xiàn)的一切都不過只是獵物的狼狽屈從而已。
“你太……放肆了?!彼p聲回應道,顯然因為對這般招惹表現(xiàn)得過于享受而有些難以啟齒,以至于責怪的話聽起來卻像是討好。
“好吧,下次不會了。”小精靈愣了一下,又沮喪地點了點頭,然后轉過身去。
“艾露伊……”
“放心,Prime,這里沒有監(jiān)控?!惫铝懔愕嘏黄К撎尥傅挠乙?,精靈頭也不回地說道,還不忘將浸在雨水里的那枚禮結從地上拾起來然后小心收好。
雨幕漸漸淹去她的背影,只留下超級領袖還魂不守舍地半蹲在原地。
雨水沖掉了玻泥小道上的塵屑,把所有的一切都洗刷得煥然一新,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似的。
火種源啊,他是因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