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死神的微笑 (五)
說著老板一指周圍,只見原本熙熙攘攘的玩家已經(jīng)走了大半,凳子和游戲機(jī)也被撞得東倒西歪。
這老板說話似乎還是有點(diǎn)分量的,黃毛見他講話嘴都不敢還,狠狠的瞪了陳木易一眼就站開了。
陳木易這才松了一口氣,到了一聲謝要帶肖瀟走,誰知老板一擺手道:“小兄弟,你是他什么人總得交代一下吧?
否則萬一你是拐賣兒童的,以后警察問起來我可不好交代?!?p> 陳木易面色一緩道:“他叫肖瀟,我叫陳木易,我是他的家教老師?!?p> 游戲廳老板一笑道:“空口無憑,我總不能就這么讓你把人帶走吧?”
黃毛幾人也開口起哄攔重新在了門前。
他皺了一下眉頭問道:“那你想怎么辦,今天我出來的急沒帶身份證。”
老板說道:“要不報警,讓警察聯(lián)系家人把孩子帶回去吧?!?p> 陳木易的眉頭皺的更緊了,若是聯(lián)系了家人,恐怕肖瀟走失的事情就瞞不住了,若是解釋不清責(zé)任他這份工作沒準(zhǔn)就得泡湯。
想到這,他嘆了口氣說道:“多謝您能這么負(fù)責(zé)任,但是今天我確實不太方便,改天登門道謝吧?!?p> 說著,他拉著肖瀟就想往外闖。
他心中想著,游戲廳老板也不過是個外人,只要他打定主意要帶人走老板也不會死命攔著。
可是這個老板不知道是死心眼還是偏袒黃毛幾個人,竟然一把拉住肖瀟不讓走。
老板用的力氣很大,肖瀟立刻開始哭了起來。
陳木易心中惱怒,卻也不敢真的對老板動手,拽著肖瀟的手不禁一松。
他這剛一松,黃毛幾個人立刻上來又給了他幾下。
老板看到黃毛偷襲他竟然還是死不松手,甚至加了幾分力把他拖住。
這分明是拉偏架幫黃毛打他。
陳木易這下真的火了,一腳踢在老板的胳膊上把肖瀟搶了過來。
誰知老板被這一踢就倒在了地上,胳膊彎成了一個奇怪的角度。
看樣子,老板的手已經(jīng)斷了。
陳木易一愣。
黃毛幾人一看這狀況也知道事情大了,連地上躺著的朋友都不管了扭頭就跑。
陳木易傷了人,這下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一番協(xié)商之后,游戲廳老板留下一句話:“要么報警,要么兩萬塊錢私了?!?p> 他無奈之下只好咬牙答應(yīng)給錢,可是他現(xiàn)在根本就沒有那么多錢,只好先欠著。
中介知道這事后很過意不去,答應(yīng)給他工資加倍,但是要求他住在肖瀟家里全程看護(hù)。
這一點(diǎn)他自然樂意的很,有錢拿順便還能白吃白喝,這事情誰都不會拒絕的。
更何況肖瀟家的房子很大,冰箱是雙開門的,里面堆滿了零食,一日三餐有餐廳送飯,每次給肖瀟送的足夠好幾個人吃的,只是賠錢給老板的事情他卻還是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
那天,他正皺著眉頭發(fā)愁錢的事情,肖瀟敲開了他的房門。
“對不起?!毙t的眼神有些閃爍,雙手拽著衣角不敢看他的眼睛,“都是因為我。”
陳木易搖搖頭沒說話,卻見肖瀟遞過來一張銀行卡。
“我爸給我的零花錢,卡能透支不少,肯定夠賠他的了。”肖瀟咬著嘴唇有些怯怯的。
陳木易的眼角跳了跳。
這家人還真夠有錢的,一個孩子的卡都能透支這么多。
他看著卡沉默了一會卻沒有接過來。
肖瀟以為他還在生氣,便將卡放在桌子上,眼睛里含著淚慢慢往門口退過去。
陳木易嘆了口氣,將肖瀟拉過來坐在了自己腿上。
肖瀟怯怯的伸手抱住了陳木易的腰,當(dāng)初他在游戲廳的時候就是這么抱著陳木易的,好像這樣能讓他更有安全感。
他默默的拍著肖瀟的背,畢竟只是個孩子,經(jīng)歷了這樣的事情肯定也被嚇壞了吧。
“你為什么喜歡玩游戲?”陳木易開了口。
“因為那些人總欺負(fù)我,我打又打不過他們。
每次有什么事情爸爸都會兇我,從來沒有幫我打過架,只有在游戲里我才能光明正大的打他們?!?p> 肖瀟小聲道,抱著陳木易的手臂越來越緊。
他一愣,沒有想到肖瀟會說出這么一個答案,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往下說。
“你喜歡玩游戲么?”肖瀟問道。
陳木易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你為什么喜歡呢?”肖瀟又問道。
“我?”陳木易有些出神了,“那是挺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會我還小,打游戲這種事情是男孩子的天性吧,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喜歡。
我是個孤兒,從小生活在孤兒院,小時候常常被人欺負(fù)。
后來一個老師傅教我功夫,我這才有了一點(diǎn)自保的能力,把附近的小混混都打怕了。
他們打不過我就叫背后那些老混混回來找場子,我雖然有一些功夫在身但畢竟也只是小孩子,打不過那些大人,只能每天躲在學(xué)校里不出校門。
混混畢竟是混混,不敢公然跑進(jìn)學(xué)校找我麻煩。
只要我小心一點(diǎn),回去的路上不被堵到,他們就拿我沒有辦法。
可是這些人?;燠E的游戲廳我卻去不了了。
那些游戲我玩的很上癮,手癢得很總想玩,于是只好四下尋找有沒有別的地方可以玩。
后來我在一個很偏僻的地方找到一家小的游戲廳,那里只有兩臺家用機(jī),插手柄的那種。
游戲廳很小,又貴,混混們幾乎不會去。
這個小游戲廳是按小時收費(fèi)的,一小時要四塊錢,那會一碗大碗拉面也不過才一塊五。
我沒錢,孤兒院更不可能給我錢去玩。
我憋得難受,就去搶小孩子的零花錢。”
肖瀟驚訝的長大了小嘴,似乎不相信陳木易這個老師以前也會做出這么出格的事情。
“有一次我搶了一個看起來挺有錢的小孩,那家伙跑的挺快,我把他的書包拽了下來拿走了,里面有五十塊錢。
我特別高興,拿著錢就去打游戲了,但是游戲玩到一半,我卻被警察帶走了。
書包里有一枚金戒指,戒指是被我搶的孩子從家里順出來的,可是這枚金戒指我卻從來沒見過,更沒在書包里找到。
我是無心的,年紀(jì)又小,警察也拿我沒有什么辦法,只能讓我聯(lián)系家人。
我不敢告訴孤兒院的人,只好讓他們聯(lián)系我的師父。
還記得那是秋天,天氣挺冷的,師父佝僂著腰帶著一件外套來警察局接我。
師父什么都沒說,只是靜靜的辦完了手續(xù)帶我出來,又給我穿上了外套。
師父穿的很慢,把衣服上的每一個褶皺都仔細(xì)的撫平了。
他頓了頓,然后一巴掌抽在我的臉上,那一下力量很大,我一下就被打的跌倒在地上。
我不敢哭,因為我怕,我怕連師父都不要我了,留下我一個人在世上。
但是師父并沒有走,他就站在那里指著我的心口,指了很久,然后他默默把我扶起來,拉著我的手帶我回去。
我一路流著淚死死的拽著師父的手臂。
從那以后,我在做什么之前都會摸摸自己的心口。
否則以我現(xiàn)在的身手去幫人打架收賬,賺錢根本不是問題。
但是我不敢,因為我要是做了那些事,我怕睡覺做夢都會夢見師父指著我的心口。
我想你父親和我?guī)煾傅男乃际穷愃频陌??!?p> 陳木易看著懷中的肖瀟笑著說道。
肖瀟的身子顫了一顫,抱著陳木易的手又緊了三分。
陳木易終于還是沒要肖瀟的錢,而是咬牙把所有積蓄都給賠給了游戲廳老板,又從老田那里借了一萬兩千多這才把錢湊夠了。
他不想要肖瀟的錢,因為當(dāng)年他的師父也是花光所有的積蓄才賠了那枚丟失的金戒指,現(xiàn)在輪到他來做這件事了。
他覺得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老師就該替學(xué)生扛下這些。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樣的一個舉動卻讓肖瀟成了他的鐵桿粉絲,對他的稱呼也從混蛋變成了大哥哥。
一切都進(jìn)行的很順利,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開口朝老田借錢的之前,老田接到了一個電話,這個電話是老田那一年都不聯(lián)系他一次的爸爸打來的。
老田的爸爸在電話里和老田扯了一通有的沒的之后,特意問了問學(xué)校的情況,聽說陳木易經(jīng)濟(jì)比較困難的時候特意囑咐老田這樣的朋友有前途,能幫忙的時候一定要幫,錢不是問題。
所以老田聽到他有難處便毫不猶豫的將錢拿給了他。
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緩緩旋轉(zhuǎn),就像一個大漩渦一樣慢慢把他往下拽。
陳木易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已經(jīng)在這個漩渦之中越陷越深,仍舊每日絞盡腦汁思考如何還錢還有如何湊齊學(xué)費(fèi)生活費(fèi)。
開學(xué)在即了,學(xué)費(fèi)徹底沒了著落,家教的收入雖然不菲,但對于學(xué)費(fèi)卻杯水車薪。
他可以像老田再借一些錢,但畢竟老田也不是開銀行的,他一個大男人實在是不好意思再開這個口。
于是,陳木易的眼睛又看向了那個輕飄飄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