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滄海笑 (九)
九.
師父已經(jīng)走回了眾人之中。
血隱瞪了他一眼道:“李十八,你在這種時候袒護徒弟,就不怕日后老門主追究么?”
師父淡淡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袒護徒弟了,我這次出手可是半分余地都沒有留的,這七步玲瓏心本就是以防守見長的,并非進攻。
能看破這個死局是他的造化,與我何干?”
血隱表情憤憤的,卻沒有在說出什么。
趁著他們吵嘴這功夫我稍微歇了一下,身上那股難忍的焦熱感漸漸退去了,這才說道:“下一個誰來?”
他們幾人互相看看,卻沒有冒然答話。
僵持了一會,乾坤嘆了口氣道:“李十八,你已經(jīng)出手了,那無名呢?”
師娘聽到這話直接翻了個白眼道:“我連你們的境界都沒到,你是讓我去送死么?”
乾坤微笑著點點頭沒說話。
我知道乾坤這是在幫我,既然師娘這樣說,那自然是不會再出手了。
師娘一身神通詭異莫測,就算她沒到求道境,全力出手我也絕不會太輕松就贏下來,如今師娘直接認輸,也讓我也省了不少力氣。
乾坤轉(zhuǎn)頭又對血目僧道:“那你呢?”
血目僧苦笑搖頭道:“小僧重傷未愈,恐怕遠不是這位小施主的對手?!?p> 我聞言心中一喜,乾坤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我的車輪戰(zhàn)又少了一輪。
乾坤又點點頭道:“那好吧,既然你們都推讓,那這惡人就讓我來做?!?p> 說著,他雙手倒背走了出來。
說實話,乾坤幫我太多,如果不是為了見諾思的話我是一萬個不愿意和他動手的。
乾坤看我猶豫,一笑道:“傻小子,我們私交歸私交,但我畢竟是殤字門門主。
今天出手我是代表精五門高層之一,你不要指望我會放水,更不要指望歐陽天會放水。”
乾坤說著,眼角斜了斜身后的歐陽天,卻見歐陽天一臉無奈。
我嘴里有些含糊的說道:“多謝提醒,要不是為了見諾思,我也絕不想和你為敵的?!?p> 我的舌頭剛才被咬破了,沒有了瞬間恢復(fù)的能力,到現(xiàn)在還挺疼的,說話不免也不太利索。
乾坤笑笑,點點頭沒再說什么,把手從身后挪到身前。
我知道他要動手了,但是看著他這一身裝束怎么都覺得這場景有點怪怪的。
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半禿頂老頭子站在一座古香古色的佛寺中,擺出一副宗師氣派和另一個手握龍刀嘴里說話不清楚的禿頭小子對戰(zhàn),怎么一股濃濃的精神病院味道呢?
我略一分神卻馬上意識到不妥,趕緊收束心神死死盯住乾坤,心中卻不敢大意分毫。
剛才和師父那場,我雖然不知道師父有沒有出全力,但是我卻很清楚我贏得有多僥幸。
乾坤雖然平時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可沒有點本事又怎么可能穩(wěn)坐殤字門門主這么多年呢?
而且,他還化身牢頭堵在補天石外一堵就是二十年,連白澤都爬不出來,這可是我絕對做不到的。
我緊盯著乾坤的雙手好一會,只見他又把雙手從身前背到了身后去。
咦?他難道還有話沒說完么?
我有些發(fā)愣,還在原地等著。
乾坤卻道:“怎么,我都已經(jīng)出手了你卻還不動,是看不起我么?”
我又一愣,他已經(jīng)出手了?
這家伙最強的神通,恐怕就是時間牢籠了吧,難道他已經(jīng)用完了?
我像是被當(dāng)頭潑了一盆涼水,趕緊試著動了一下,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不管怎么動身子都會立刻變回原來的樣子,馬上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被他的時間牢籠緊緊捆住了。
我的心沉到了底,這可是當(dāng)初白澤本體都沒有逃出的牢籠!
血目,道訣,燃燒白澤血,我不斷的嘗試著,可是這些本事沒有絲毫用處,連半秒都不到就被時間牢籠復(fù)原了。
血隱見狀笑了:“看來勝負已分,乾坤,別拖了,直接取了他的性命便是。”
我聽了這話心中大怒,剛要張嘴罵街身子卻立刻恢復(fù)原狀,只能郁悶的閉了嘴。
乾坤聽了這話卻冷笑了一聲道:“血隱,還輪不到你來教我怎么做吧?!?p> 血隱沉默了一下道:“既然已經(jīng)困住了他,為什么不直接殺掉,難道還要給他機會翻盤么?乾坤,你身為殤字門門主該不會在這種時候手下留情吧,你們當(dāng)初可不是這么對我的!”
乾坤不動聲色道:“我手下留情?那好,我就殺了他。”
乾坤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緩步走上前來。
我見他走過來,心知這下絕無幸免可能,便放棄了抵抗平靜的看著他。
他救了我不知道多少次,能死在他手上我也沒有什么好說的,就當(dāng)還了這條命也就是了。
乾坤神色平靜直接將匕首扎了過來,那來勢絕不是做做樣子的,而是真的動了殺心!
我眼睜睜的看著匕首沖我捅來,匕首準確的扎在我的心臟上。
我心中嘆息,只希望路西能看在我們的交情上把我弄到他那里去,這樣至少我還有再見到諾思的可能。
等了一會,我卻出乎意料的沒有死,我疑惑的望著乾坤,他輕輕搖了搖頭直接將匕首拔了出來。
匕首上潔白一片,連血都沒有沾上半點。
我恍然,乾坤將我封在時間晶體之中,我的身體一直都在不斷被重置到先前的某個狀態(tài)上。
從我剛才的動作試探來看,我剛剛挪動了半分就立刻恢復(fù)原位,張嘴罵街沒罵出一個字就閉嘴,重置的時間間隔肯定非常短。
雖然我看似被牢牢封禁在這里不能挪動分毫,但是同樣的,如果有人傷到我,那我也會立刻因為時間循環(huán)的緣故重新恢復(fù),就像我從前被乾坤保護起來一樣。
我笑了,可是嘴角還沒翹起一半就被時間牢籠強行恢復(fù)到之前面無表情的樣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血隱冷笑了一聲道:“乾坤,你可以將匕首插在他的心臟上,然后解開封印,這樣他就死定了。”
乾坤面無表情的斜了他一眼道:“你以為解開封印是件容易的事情么?”
“可是你剛剛才解開他的不滅之身……”
“血隱,我說不能就是不能,難道你想探聽我這本事的秘密么?”乾坤怒道。
血隱面色變了一變。
悟道者的本事是每個人視若性命的東西,其中的細節(jié)和限制更是關(guān)鍵,絕不會向旁人透露分毫的。
就像血隱本人的維度本領(lǐng),這些年來旁人甚至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他要強問乾坤為什么不能解開封印,那么乾坤完全可以讓他也把他操控維度的本事給大家仔細講講。
這下血隱也不好說什么了,只能悻悻的閉了嘴。
方丈雙掌合十說道:“不管怎么樣,這一場是乾坤施主贏了,小施主畢竟是我精五門中人,又對門中貢獻不小,也不好就這樣放在外面。
不如將他交給我二人留在方丈山里,諸位以為如何。”
我聽了這話被氣的七竅生煙。
方丈山是關(guān)押囚犯的地方,你方丈剛說完老子對門中貢獻不小,然后就說把我關(guān)在牢里?你聽聽你說的那叫人話么?
這是什么混蛋邏輯!
我心中大怒,可是身體被牢牢捆著卻又無法反駁,只能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如何處理我。
這些人說的話越來越不靠譜,什么把我送進無間,什么把我埋進海漿,總之沒有一句聽著像人話的。
我知道自己在不做點什么,恐怕就算沒被丟到監(jiān)牢里也會被丟進其他什么鬼地方像存白菜一樣存起來了。
可是偏偏我的本事都已經(jīng)試了一遍,根本就破不掉這個牢籠,別說我破不掉,當(dāng)年就連重傷的白澤一旦被困住都破不掉這個東西。
我心中焦急,努力回憶著與這牢籠有關(guān)的東西,不敢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隱約間似乎想起了什么。
想當(dāng)年乾坤好像提到過,他的這個本事對補天石是沒用的。
這也許就是他這本事的弱點!
我像是看到了一絲光明,可轉(zhuǎn)瞬間希望又破滅了,現(xiàn)在這種情況讓我上哪去找補天石!
我更加焦急,耳中聽著那些人吵來吵去,眼看就要商量出一個結(jié)果了,突然間想起了胸前的天機玉。
既然補天石是神物,乾坤無可奈何,似乎天機玉也是一件神物呢,或許也是他的時間牢籠困不住的東西。
我不敢猶豫,立刻運起御雷之法,一道細細的雷光沿著我的身體一轉(zhuǎn)朝著胸前一刺。
我的皮膚被刺破了,一點血液沾在了天機玉上,天機玉如同往常一樣將我這一點點血液吸了進去。
乾坤設(shè)下的封印察覺到什么東西脫離了封印的控制,拼命試圖將那一點血液重新拉回到封印之中。
就在這一掙一奪中,時間牢籠卻占不到絲毫的便宜,整個牢籠的力量漸漸的陷入到對抗天機玉泥潭里。
乾坤似乎感應(yīng)到牢籠異常,眉頭一皺仔細探查起來。
就在這時,我也終于在牢籠全力對抗天機玉的時候搶到了半秒先機,雙手一用力,由臂至掌,由掌及指。
一聲輕響,雙刀齊齊開刃,藍光搖曳如深海籠罩了整個寺院。
我雙臂一轉(zhuǎn),龍刀在身側(cè)劃過兩道弧線,時間的牢籠立刻感知到龍刀也已經(jīng)脫離了掌控,瘋狂試圖將龍刀拉回到牢籠之中。
可是龍刀之強更在天機玉之上,更何況我所用的是當(dāng)初老門主親自傳授的本領(lǐng)!
龍刀一破封便如蛟龍出海再難阻擋,時間牢籠應(yīng)聲而碎。
乾坤神通被破,臉上青紅一陣連連倒退了幾步。
我趕緊放開龍刀,漫天藍光立刻不見,乾坤終于穩(wěn)住了身形喘著粗氣吐出一口血。
我心中一緊,立刻想要上前扶住他。
只見乾坤趕緊遙遙對我一擺手,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不礙事?!?p> 我知道現(xiàn)在若是和他走得太近肯定會被血隱說閑話,只好強忍著沒有過去。
乾坤連連喘了幾口氣,呼吸這才平穩(wěn)下來道:“我是不礙事,可是你掙脫出來,我卻沒法再保住你了?!?p> 聽了這話我這才明白,連乾坤也覺得我這車輪戰(zhàn)是絕沒有勝算的,所以他才想用他的本事困住我,借此保住我的性命。
“多謝了?!蔽矣芍缘?。
乾坤搖搖頭嘆息一聲,拖著重傷的身體轉(zhuǎn)身回到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