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一刻取人性命于杭州城鬧市,
巳時未至又在開封城郊暗襲割喉。
昨日午時燕云滅門慘案是她所為,
今宵戌時東越又聞其殺戮的消息。
這便是青龍會頭牌殺手血玲瓏的傳說,一旦血衣樓放出的暗殺令被她接手,就從來未曾失敗過,曾幾何時,她的名字可謂是江湖正派人士的夢魘,若不幸被她盯上,便意味著再也睡不上一個安穩(wěn)覺。
直到薔薇劍燕南飛將她斬殺,這段江湖傳說才被塵封。
彼時沒人能想到,血玲瓏背后還有一位與她面貌相同的妹妹玉蝴蝶,兩人在江湖中的傳說,到頭來不過是一系列障眼法罷了。
可如今,洛維居然又牽出一個體態(tài)相貌完全一致的人來!難道這兩姐妹之外,還藏有另一位神秘女子?
“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玉蝴蝶扶著墻壁,緩緩站起身,苦笑道,“呵呵,這秘密整個血衣樓都無人知曉,真不愧是我的得意門生...”
神秘女子冷冷望著玉蝴蝶,其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就連平穩(wěn)的呼吸節(jié)奏都無變化,仿佛眼前只是極為平常的景象。
見這兩人相見態(tài)度如此淡薄,出乎了洛維的意料,她漸漸懷疑起自己原本的猜測來,連忙質(zhì)問玉蝴蝶道:“她見你受了如此重的傷,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簡直是毫無人性!快說!她是誰?是不是你的替身?被你下了什么迷藥?!”
聽聞此言,玉蝴蝶一愣,隨后便放聲大笑起來。
她神態(tài)癲狂,以掌掩面,將手中的鮮血抹得滿臉都是,笑聲回蕩在洞口,著實令人心頭發(fā)毛。
“夠了!不許笑??!”洛維身形一晃,突然提步?jīng)_刺,眨眼間便已閃身到玉蝴蝶跟前,喝道,“快說??!”
洛維手法嫻熟,雙手同時突刺,將自己的短匕與彎刀猛地插向玉蝴蝶雙肩,刀刃穿透血肉,嵌在堅硬的巖壁中,如同兩顆鐵釘,將其牢牢鉗住。
這兩把特制的細小利刃未開血槽,只要不將其抽出體外,便不會引發(fā)傷口流血,既封鎖了目標的雙臂、使其無力反抗,又不會令目標失血而亡、危及到生命,是血衣樓常用的一種拷問手段。
“快說!她為什么會是這副模樣?你與血玲瓏究竟有幾個姐妹?!”洛維伸出拇指,掐住玉蝴蝶頸邊的傷口,大聲問道。
“??!啊啊?。。?!”頸下一陣劇痛,玉蝴蝶的笑容瞬間消失,被疼得咧嘴哀嚎起來。
“還記得你教過我多少種折磨人的手段嗎?再不開口,接下來就是你的雙腿!”洛維回頭瞥了眼身后,見那無名女子依然呆呆站在原地、對眼前之事沒有任何反應(yīng),她撇了撇嘴,加大了手中的力道,低聲質(zhì)問道,“不說也罷,我有的是時間,你慢慢考慮吧...”
“?。?!”玉蝴蝶只覺眼前一片昏暗,她咬著牙,顫聲喊道,“我說...說...”
聽言,洛維松開手指,貼掌為玉蝴蝶壓住傷口,等著她開口。
“她...她其實...”玉蝴蝶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詭異的微笑,她喘著氣,聲音越來越輕,有氣無力地念道,“是我的...”
解惑心切,洛維急于聽清回答,于是趕緊弓腰俯身,將右耳緩緩貼近玉蝴蝶嘴邊,試圖聽清她口中的喃喃細語。
“當心??!”
就在這時,洛維被突如其來的女聲嚇了個激靈,她猛然挺身向后仰去,只聞“?!钡囊宦暣囗?,一絲耀眼白光閃過洛維眼前,消失在巖壁的陰影中。
這道女聲正是碎玉,只見她雙目如炬、眼神凌厲,周身劍意圍繞,從漆黑的山洞陰影中沖出,疾速撲向洛維身邊。
“呵呵呵...真...咳咳...可惜...”玉蝴蝶咳了兩聲,嘴邊淌出一大股鮮血,她盯著洛維,哽了哽喉,又咧嘴笑了起來,艱難地念道,“她...是誰...你們兩個狗叛徒...慢慢...猜吧...”
洛維被驚出一身冷汗,她這才想起,從前曾聽傳聞?wù)f過,凡是能坐上血衣樓堂主位置的人,為避免泄密,都在齒縫間嵌鑲著一小塊猛烈毒藥,可在危難關(guān)頭用以自盡。
沒想到,這毒藥之中,還另藏有玄機。
方才玉蝴蝶故作輕聲,引誘洛維貼耳靠近,見時機成熟,便迅速咬碎口中假齒,一支極其細短的鋼針與毒液一同流出,這細針長度不足半寸,長年浸在毒中,是一件致命利器,玉蝴蝶卷動舌頭,裹出鋼針咬在口邊,瞧準洛維頸下,鼓足一口氣,從唇間噴吐出來。
若不是碎玉及時趕到,利用無痕劍意彈飛鋼針,洛維必定已身中劇毒。
洛維癱坐在地,驚愕地望著玉蝴蝶,這毒效來得很快,轉(zhuǎn)眼之間,玉蝴蝶已是雙頰紫青,她吐出一大股烏血來,頭朝身前重重一垂,那支銀蝎發(fā)簪從青絲間驀然滑落,在地面發(fā)出一陣清脆聲響。
玉蝴蝶用盡最后的力氣,從發(fā)絲縫隙間望向神秘女子,她眼中盡是留戀,卻又滿懷釋然,隨即頭頸一歪,睜著眼死去了,再無一絲生息。
無數(shù)冰冷苦澀的回憶在洛維心間涌動,她明白,此時此刻,在這孤冷荒僻的山洞中,自己魂魄深處的一部分,也隨著玉蝴蝶一起消逝了。
復(fù)仇的快感沒有想象中甜美,洛維鼓點般的心跳漸漸平靜,這一刻她等了太久,只可惜眼下沒時間細細品味。
“怎么回事?”碎玉來不及與洛維寒暄,她迅速側(cè)身一翻,抽劍出鞘,擺開架勢,冷冷望著呆站在洞口的女子,問道,“她又是誰?。俊?p> “她...就是我要救的人...”洛維躬起身,從玉蝴蝶肩下抽出雙匕,又將地面上的發(fā)簪拾起,喃喃說道,“本應(yīng)該在此時與你解釋...但...眼前的情況完全出乎我的預(yù)料...我不知該如何講起...”
“罷了...既然說不清,就不必解釋了...”碎玉回頭瞥了眼山洞深處,稍作思索,便果斷收劍入鞘,快步迎向洛維,將她拉起,急促地講道,“時間緊迫,我也來不及解釋,你是絕對相信我的,對嗎?”
“嗯...絕對...”洛維被一路踉蹌著拖到洞口,疑惑地回答道。
兩人相互幫襯這么多年,已是過命的交情,碎玉完全沒有提問的必要,這突然的發(fā)問令洛維一時理不清思緒,欲辯卻無言。
“她...總這樣...這樣發(fā)呆嗎?一動不動?”碎玉拉著洛維走出洞口,隨即松手將長劍鞘掛在腰間,伸手向腰側(cè)口袋中摸去,接著問道,“方才眼睜睜瞧著你重傷玉蝴蝶,她也這樣呆站著?沒有絲毫反應(yīng)?”
“對...”洛維停步不前,仔細瞧著眼前這位謎之女子,皺著眉答道,“之前發(fā)現(xiàn)她時,我以為她是被下了迷藥...可今天...”
“沒事,這些以后再說,現(xiàn)在快牽她過來!”碎玉摸出一枚煙幕彈,迅速撕開一角,便朝崖下扔去,接著催促道,“快!來我面前!”
雖心有疑慮,洛維卻沒有多言,她牽起女子,快步走去。
只聞一聲短促的鷹嘯劃過崖壁,穿透峽谷間的激流浪濤,消散在血衣樓的起伏山澗之中,碎玉伸臂,從洛維手中接過女子,毫不猶豫地將她推下了山崖。
“你!你干什么???”洛維瞪大了眼,滿臉驚愕,揮臂一拳打向碎玉,大聲質(zhì)問道,“你殺她做什么?!她身上藏著的秘密,只怕遠比我們這幾年在血衣樓發(fā)現(xiàn)的還多!你...”
眼前情形,碎玉明白多說無益,便順勢架住洛維手臂,將其一把抓住,拉她與自己一同蹲伏在崖邊,向峭壁下望去,解釋道:“且放心!你仔細瞧...”
洛維忍著心中的憤怒與疑惑,將視線投下峽壁之間,在幽暗陰影中努力搜尋,她望著一片詭異的白色浪花,終于漸漸舒展開了眉頭。
“你聽我說...”碎玉接著講道,“不出意料的話,寒江城曲無憶稍后會跟來這里,我有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