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帶喜悅的回到家中，陽毅難得見到了老爹陽城延，以及大哥陽去疾的身影。
大哥陽去疾還好些，自打秋收過后，包括陽毅、陽去疾在內(nèi)的所有禁中侍官，基本都閑了下來；陽毅見到大哥的機(jī)會并不算少。
但老爹陽城延，如果陽毅沒記錯的話，可有十來天沒著家了！
頂梁柱難得回趟家，陽府上下自然是忙碌了起來，趕著午后的功夫，竟準(zhǔn)備起夕食？
“這么早？”
看著奴仆下人在府內(nèi)來回走動，不時將時令果蔬、醬料陳酒，甚至不少肉食搬向東廚，陽毅不由感到一陣詫異。
——在這個時代，是沒有午飯這么一說的~
尋常百姓家，基本都是每天趁著天剛亮，太陽還不很毒辣的功夫趕緊出門，到田里忙活一陣；等日上三竿就回家，吃頓熱乎飯，再睡個午覺。
睡醒了，就在家里忙忙手工活兒，如修理一下家具農(nóng)具、整理一下屋里屋外之類，順便熬過正午。
等過了烈陽高照的晌午，再趕緊跑到田里忙活一陣，一直忙活到天黑前回家，黃昏前后吃頓晚飯，也就該睡覺了。
陽毅家中，情況自然是好了許多——陽城延畢竟是當(dāng)朝九卿，陽家三服以內(nèi)的親戚，自然也沒有了土里刨食兒的道理。
陽氏三服以內(nèi)，但凡手腳還算麻利的，無論男女老幼，都被陽城延接到了長安。
男的就在家中幫忙，做做體力活，以為‘家臣’；女的也能忙些灑掃、飯食之類，總歸也不白養(yǎng)活。
林林總總算來下，陽氏一門明明只有一夫、一妻、二子，不過一家四口；可算上這些個遠(yuǎn)房親戚、家丁婢女，外加買來的奴仆下人，也有了三四十張嘴。
“呼~”
暗地里稍算了筆賬，陽毅便默默下定了決心。
“等搬出去，絕對不能學(xué)老爹！”
——不是陽毅小氣，陽府光是如今這幾十張嘴，一年可就能吃掉六七百石糧食！
若是再加上逢年過節(jié)發(fā)點(diǎn)布匹、肉食，包個紅包，給個賞錢，一年一千石糧食簡直就跟玩兒一樣！
陽府倒還好說，家主陽城延位列九卿，秩祿中二千石，月祿一百八十石；
算下來，陽城延每年能有二千一百六十石粟米的俸祿，養(yǎng)活這一家子，勉強(qiáng)算是不在話下。
可要是換做陽毅，那就吃不消了。
——陽毅現(xiàn)在的官職，說好聽點(diǎn)叫侍中，說不客氣點(diǎn)，就是個侍郎！
說是比四百石的秩祿，真正能拿到手里的，一年也就是三百六十石！
如果撇開其他所有開銷，光是吃，陽毅每月三十石的俸祿，頂多也就養(yǎng)得起十五張嘴！
“走的時候，就帶個陽大好了?！?p> “算上小爺自己個兒，滿共也就兩張嘴，咋都養(yǎng)得活……”
正當(dāng)陽毅暗自盤算著日后的‘為家之道’，不遠(yuǎn)處，便出現(xiàn)陽去疾那略顯驚恐的面龐。
“阿……毅弟。”
“大人有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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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坐吧。”
跟隨大哥陽去疾來到書房，規(guī)規(guī)矩矩拱手一拜，陽毅稍抬起頭，就見老爹陽城延滿是疲憊的癱坐于榻上。
十?dāng)?shù)日連綿不休的工作，讓陽城延的眼下形成兩片厚厚的眼帶；眼眸中血絲遍布，就連臉頰都內(nèi)陷了些。
“大人……”
“無妨。”
陽毅略帶擔(dān)憂的輕喚，卻并沒有引來陽城延的認(rèn)可，只見陽城延強(qiáng)自直起身，疲憊的望向陽毅。
“別戶之事，可都辦妥了？”
見陽城延略顯疲憊的將手扶上額角，陽毅縱稍有擔(dān)憂，也終是只能乖乖一躬身。
“唯?！?p> “錄籍之事，兒已托內(nèi)史安國侯，王陵王公代勞；兒之新宅，亦行將筑成?！?p> “待歲首朝儀過后，兒隨大人祭祠告祖，便可分門別戶，以為支脈……”
聽聞陽毅如此直白的提及‘我以后就是旁支’，陽去疾頓時流露出些許尷尬的神情。
倒是陽城延，似乎是對分家別戶并沒有太大的感覺，只默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
“即欲別戶，便首當(dāng)分家。”
“為父官不過二千石，家中雖無衣食之短，亦無從言富貴?！?p> “二郎但直言，需老夫以何物分之，方可無傷嫡庶之情、主支之誼？”
聽聞此言，陽毅縱是心中無感，也是不由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在陽城延面前跪拜下來。
若是換了旁人，甚至是換隨便一個名門望族的旁支庶子，得到老爹‘想要啥就說’的暗示，都必然會抓住這個機(jī)會，好為將來的自己謀取一個更豐富的物質(zhì)生活。
但很顯然：陽毅，并不是尋常的功侯、貴勛子弟。
——沒聽陽城延說嗎？
‘爹不過是九卿，家里沒什么錢’這種話，可都從陽城延嘴里說出來了！
暗示都‘暗’到這種程度了，陽毅還能說什么？
“大人言重，兒萬萬不敢！”
似是惶恐的一叩首，陽毅便直起身，滿臉誠摯道：“大人于兒，有養(yǎng)育之恩；唯此，兒便永生難報其十一！”
“今兒即壯，本當(dāng)于大人膝邊盡孝，以報大人養(yǎng)育之恩；然兒縱不愿，亦只得忍痛離家，以全嫡脈之安和！”
“兒今分門別戶，但求大人無怨兒之不孝，又怎敢另做他求？”
“日后，萬望大人保重，兒亦當(dāng)數(shù)日一拜大人當(dāng)面，以全兒當(dāng)盡之孝……”
聲情并茂的彰顯著自己那根本不存在的虛偽‘孝心’，陽毅不忘適時擠出兩滴淚水，沉沉叩首于陽城延面前。
“唉……”
“吾兒即壯，便當(dāng)自強(qiáng)……”
暗自發(fā)出一聲感嘆，陽城延面上倦色稍艾，眉宇間，也緩緩涌上了一絲暖意。
“聽聞爾母予錢二萬，老夫亦無吝于親子之理?！?p> 語調(diào)溫和的道出此言，陽城延稍走上前，將陽毅從地上扶起，示意陽毅在‘書案’前坐下來。
待陽毅抹著淚，在老爹身側(cè)坐下，陽城延便抬起頭，朝書房外努了努嘴。
“大郎親去后院，支錢三萬，裝箱送至二郎房中?！?p> 說著，陽城延不忘眼帶深意的望向屋外，示意陽去疾‘慢點(diǎn)’。
待大兒子陽去疾領(lǐng)命而去，陽毅也恰好‘哭完’，陽城延，也終是面帶凝重的在書案前坐了下來。
“近日，二郎都忙于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