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的養(yǎng)魚,使劉半瘋變闊了,腰桿直了,說話也硬了,他花八千元買了輛摩托車,風里來雨里去,神氣完了。小鎮(zhèn)人看劉半瘋的眼光也變了,說話也客氣了。后生輩的都是叔叔大爺?shù)慕?,叫的劉半瘋渾身發(fā)麻;就連先前罵他沒正形的女人,見了他比她老公還溫柔,一臉笑意。在家數(shù)落男人忘不了拿劉半瘋作比較:看看人家國慶,你也想點兒法子賺點兒錢,別整天就知道吸煙打牌,沒個正形。這時她男人往往眼一瞪,說你怎么不跟人家翠枝比比。這么一說,倆人都不吭聲了。但不管怎么說,劉半瘋在人們眼里已不再是半瘋了,私底下談起他也國慶怎么怎么著,連姓都省略去了。國慶的地位在慢慢升高,街上有誰家辦紅白喜事,都紛紛請他過來幫忙主事。就連一些好幾年不走動的親戚也開始串門了,劉國慶不計當初不借錢給他的場景。你來了,只要不提錢的事兒,都好酒好肉的招待;你若提錢,他會向你倒苦水,苦的比黃連還苦,甭說借他了,你還得接濟他。而對先前多多少少幫過他的人到不吝嗇,逢年過節(jié)提著禮物來回走動,噓寒問暖,你不借錢他也會說手頭緊時吭一聲。
有了錢的劉國慶還把他的破窩翻蓋了一遍。動工的那天,東街的男女老少來了一大幫,搬磚提泥,埋鍋造飯,好不熱鬧。這令劉國慶不由感嘆世態(tài)炎涼。正應了那句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居深山有人訪。就連大隊支書,有時在街上相遇,劉國慶還沒掏出煙,大隊支書已遞了過來,還客客氣氣的拍拍他的肩,拉幾句客套。
在鎮(zhèn)上發(fā)了家的還有位,那就是開飯店的牛孬。牛孬雖也腰直氣粗,但街坊怎么看也不順眼,背地里嘀咕他的錢來的不干凈。這個事,劉國慶也知道,他勸牛孬上特色經(jīng)營后的一天,劉國慶開著摩托車去他那里送魚,遠遠就看見他的飯店門前站著一位花姑娘,穿著超短裙,打著花傘,一扭一扭的在路邊發(fā)著嗲,招呼過往車輛。劉國慶進的店來,又見幾個女的濃妝艷抹地在一旁搔首弄姿。他問迎上前來的牛孬,這就是你的特色經(jīng)營,你小子競走邪路。牛孬嬉皮著臉說,跟著潮流走嘛,路邊的飯店不就這回事兒。說歸說,喝酒歸喝酒,喝酒的當中,劉國慶還勸牛孬,別這樣搞,會出事的。牛孬不以為然,說沒事兒,天塌了地接著,孩子哭了有他娘,如今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正說話時,從外面進來兩個人,為首的一個胖子,胳膊底下夾著個包,走起路來像只鴨子,一擺一擺的,一雙眼色迷迷的四處亂瞅。牛孬趕忙迎上前,把他倆讓到后面的包間,又叫來兩個小姐陪他們吃喝玩樂。安頓好后,牛孬回到飯桌上,低聲對劉國慶說,這是公社一部門頭兒。叫胖老四,大名張衛(wèi)紅,吃喝嫖賭,樣樣精通。聽說上邊有人,告也告不倒,這不,前不久在水庫邊建了個造紙廠的就是他。一說這話,劉國慶恍然大悟。不錯,前段時間,聽人說水庫邊建了個小造紙廠,才開業(yè)三天就關閉了,原因是有人向報社反映,迫于上邊和輿論的壓力才不得不關。那幾天,他養(yǎng)得魚也差點遭了秧,還是翠枝懂得多,她一看魚都病懨懨的,投的餌料也不吃,又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一股污水向這邊慢慢滲過來,一看不好,就趕緊讓國慶喊來幾個人,把網(wǎng)箱都拖到水質(zhì)較好的地方,這才逃過一難,本來劉國慶還想去說事兒,后來聽別人說有幾個穿制服的去查紙廠了,最后還封了門,劉國慶這才作罷。此時牛孬咽了一口酒,繼續(xù)說道,這家伙吃喝玩樂還把發(fā)票開,他媽的,啥世道,所以說慶的哥,你也別嫌我不干凈,其實他們比我還臟呢。牛孬說的臉紅脖子粗,一雙小眼也睜大了,猶如兩粒花生米。
劉國慶喝著酒,也感嘆著世風日下,這二年漁場有了點起色,好多部門有事無事的常來轉(zhuǎn)轉(zhuǎn),臨走誰手里也沒空著,自己還孫子似的在后面送人家遠走。有次,有個部門來查他,也就屁大的一個事,他們卻小題大做,讓他第天去辦公室說事兒。劉國慶看不慣這幫人,知道去了也沒啥好事,第天也就沒去。到了傍黑兒,那伙人中過來一個人,讓他去“得月樓’飯店喝酒,他一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翠枝在一旁笑了,罵他笨豬,人家是讓你去算賬呢。這么一說,劉國慶腦子這才開了竅。想想也怕招惹這幫人,日后也怕惹上麻煩,不就一桌酒席,權當喂鱉了。他簡單收拾了下便去了。來到“得月樓“,劉國慶裝模作樣的喝了幾杯酒,就叫來服務員掏錢買單,然后謊稱自己還有事,趕緊走人,他實在不愿看那幫人的嘴臉。想到這里,劉國慶滿滿的喝了一大盅,眼也開始發(fā)紅了。一瓶酒見底,牛孬又讓人提來一瓶,又喊叫一個小姐,劉國慶一看擺手制止了,說你要這樣我就不喝了。牛孬莫名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啥時成好人了。其實此時的劉國慶說話雖然有點打彎,腦子卻不含糊,他清楚自己剛混了個人樣,可不能因一念之差被牛孬拉下水,要是這樣的話,自己積得那點兒德行就完了。況且他還欠自己一千多快錢的魚錢,真要那樣的話,往后自己要帳腰桿也不會硬的。想到這里,劉國慶狠狠地喝了一口酒。
一直喝到日薄西山,劉國慶才踉踉蹌蹌地出得店來,牛孬讓個小廚開摩托送他回家。這段時間,翠枝爹晚上在漁場看夜,他也就不用去了。一路上,國慶在后邊發(fā)神經(jīng),大呼小叫的,嚇得行人紛紛躲避,以為遇到了瘋子。一進街口,劉國慶躺到街口不走了,嘴里含糊不清的罵著,弄得一身灰土,有好心的上前扶他,他就推人家罵人家,弄得人家很沒趣,街上的人只好遠遠地看著他。有不懂事的小孩兒問大人咋回事,大人回答是在耍酒瘋。不知誰把國慶娘叫來了,國慶娘一見,急忙上前攙他,被國慶用手擋了一下,他娘打個趔趄差點兒摔倒,這令本家大爺看不慣了,他見人越聚越多,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于是上得前來,把國慶娘拉到一邊,然后揪住國慶的衣領,狠狠心,甩了他一個耳刮子,罵道;你小子喝幾杯馬尿就弄不清老幾了,回去尿泡尿洗洗臉,別在這里給我裝瘋賣傻,丟人現(xiàn)眼。劉國慶捂著發(fā)麻的臉嗚嗚地哭了,此時他已酒醒了一半,本家大爺趕緊招呼兩個后生把國慶扶回家了。
一夜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