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尺蛾金可求
看著一群黑衣人不要命似得撲了上來,武將也不含糊,拔出腰間大刀就要沖上去?!傲鴮④姡∥覀兞侠磉@些雜碎,您盡快帶領(lǐng)軍馬支援柳大人!”武將看著一旁屋頂快速沖來的一群身穿云錦素衣,戴著圓頂闊邊黑盔的武人快速掠來,有些意外問道:“我大哥已經(jīng)在軍港了?”之前喊話的領(lǐng)頭人抽出腰間長刀,快速劈落兩個橫身而來的黑衣人,嘴上也不閑著:“下官不知,但依著大人的性子,十有八九在那?!北唤凶隽鴮④姷奈鋵?,正是柳元決的二子柳慎行。他皺了皺眉眉頭,一刀剁死一個沖殺前來的黑衣人,有些不滿自己大哥的舉動,嘟囔了幾句后喊道:“所有人聽令!此處交給玲瓏塔執(zhí)事,繼續(xù)繞路前行!”
這些被稱作玲瓏塔執(zhí)事的素衣人,正是柳慎習(xí)清晨時通知前來的玲瓏塔眾人。這些平日里負(fù)責(zé)偵緝,暗殺和刺探的番子們,此刻也不再隱藏。之所以會晚到,那是因?yàn)樵谑盏较⒌谝粫r間,這些令青陽百官都有些懼怕的惡人,便開始清理整個龍湖域內(nèi)早已放在明面的大荒暗樁,不拖泥帶水,也毫無痕跡。就像如今這局面,不到一炷香時間,在場黑衣人盡皆伏誅,只留下一個重傷的舌頭被眾人圍在當(dāng)場,領(lǐng)頭人平淡問道:“何處來,目的,人數(shù)幾何?”黑衣人用手中的橫刀支撐著站起身,靠在墻邊,用手抹著額頭上的血水。就在眾人不經(jīng)意見,他借著這動作將一顆藥丸塞進(jìn)口中,表情近乎癲狂說道:“大荒必勝!”說完這句話,他緩緩癱軟倒下,嘴角混著血水流出白沫,抽搐了幾下后再無聲息,只是雙眼還死死瞪著面前眾人?!跋x巢的尺蠖?!鳖I(lǐng)頭的男子低沉說道,眾人不再停留,幾個跳躍離開此處。而就在眾人全部離開以后,一間民舍房門慢慢打開。一個黃臉的漢子啃著手中的半個窩頭緩緩走了出來,他看著一地死尸,摘下腰間一個酒葫蘆,撥開蓋子傾斜葫蘆,在地上緩緩倒著言語道:“弟兄們好走?!边@黃臉漢子正是先前給地龍幫送菜的老武頭。而他的真實(shí)身份,則是大荒帝國派駐在龍牙港的蟲巢頭目:‘尺蛾’金可求。早些年,龍牙港的有戶姓武的人家,家中老父因病早逝,家中老母親獨(dú)自將家中兄妹三人撫養(yǎng)長大,后來戰(zhàn)事迭起,武家大兒戰(zhàn)死沙場,老二經(jīng)商常年在外,家里的幺妹因生的好看,在距離龍牙港百里外的郡守府做了郡守老爺?shù)男℃_@讓本不富裕的武家日子也寬裕起來,郡守仁義,答應(yīng)了自家妾室將她的老母親接來府中贍養(yǎng),于是武家的房舍就此空了下來,也逐漸被人忘卻??蛇^了許多年后,武家老二又回了龍牙港,悄無聲息的又住在了早已物是人非的老宅里。就這么過了幾個月,不知這老二是攀上什么關(guān)系,自此便開始給城郊的地龍幫做起送肉送菜的營生。而本來送菜的張老頭,心中自然有些不忿,便上武家找武老二理論。說來也巧,老張頭之前住在武家斜對門,對武家?guī)讉€后生都非常熟悉,可這次再上門,卻見到一個完全不認(rèn)識的生面孔,老張頭一眼便認(rèn)出此人并不是武家老二。但人老成精,這老張頭也不動聲色,隨意應(yīng)付幾句話回家立馬一封書信寫給住在郡城已經(jīng)熬成郡守正室的武家幺妹告知了此事。武家幺妹自然也察覺出一絲蹊蹺,自家二哥早年間生意做的風(fēng)生水起,后來因沾染上了賭博惡習(xí),將之前賺來的銀錢輸了個精光不說,還背了一身的債,找自己這個做妹妹的討了幾次銀錢后,被自己罵了出去,自此再也沒有見過自家二哥,就連母親過世也沒見他回來,怎的過了這么些年歲,他卻回了龍牙港?愈發(fā)覺得不對勁的武家三妹叫下人套了車趕回武家老宅,但這一去,便再也沒回來。后來,郡守府的馬車被人在龍牙港與舞陽郡的途中荒郊發(fā)現(xiàn),車上郡守夫人以及郡守府下人盡皆被殺,二人身上銀錢不知所蹤,看樣子便知是遭遇了劫匪。而龍牙港城內(nèi)的老張頭,卻被人發(fā)現(xiàn)死在家中,經(jīng)仵作驗(yàn)查乃是死于傷風(fēng)。這兩件事并沒有被眾人聯(lián)系在一起,而這個‘武老二’到底是真是假,也再無人去關(guān)心了。而大荒帝國蟲巢小頭目金可求又是如何成為武老二的,已經(jīng)不得而知。而真的武老二,只有鬼知道他現(xiàn)在何處。
正午,烈日當(dāng)頭。柳慎習(xí)站在軍港邊緣,看著一片狼藉的港內(nèi),一臉怒意已然無法掩飾。他身旁的柳慎行張著嘴,想說什么卻是說不出口,不知如何發(fā)泄心中憋悶的將軍一腳將身邊一具黑衣人尸體踢的飛出三丈,尸體重重砸在地上,帶起陣陣塵土。發(fā)泄過的柳慎行看著尸體,有些沮喪的說道:“大哥,我們,還是搞砸了。”
柳氏老宅堂屋內(nèi),渾身血污的兄弟二人跪在地上一言不發(fā)。柳元決盯著二人,忽然大聲咆哮道:“你們知道嗎!這是我柳家賴以生存的東西!早先我就叮囑你們做好防務(wù),排查碼頭閑雜人等底細(xì),有誰聽我勸了?!”一旁的柳元?dú)跻膊蝗瘢皇敲嫔届o的說道:“數(shù)百艘戰(zhàn)船化為灰燼,糧草倉庫被毀,府庫儲備也被哄搶一空,看似鐵板一塊的外部防務(wù)港,一夜之間就被摧毀殆盡。若是沒有意外,不出三月,遠(yuǎn)道而來卻已然休整完畢的大荒主力就會從龍蜥島傾巢出動。目下最為迫切的事情,是和陛下,雪曼城,還有炎陽那邊,甚至整個大陸商議對敵之策?!背斯蛑男值芏送猓粋€歲數(shù)略微小一些的白袍青年和一眾柳氏旁支子弟皆站在堂屋內(nèi)。這個青年低頭不語,似是在思量什么。然后他抬頭看了眼說話的柳元?dú)?,有些怯怯的咳了一聲。柳元?dú)蹩戳搜勰贻p人,裝作不經(jīng)意的問道:“清泉,你有話說?”被叫做清泉的青年正是柳元?dú)酹?dú)子柳慎言,他欲言又止,然后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我是想,如果只是商量對策,未免過于被動,荒狗如此欺我,為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本還在氣頭上的柳元決眼睛雙眼一亮,指著年輕人說道:“清泉,繼續(xù)說?!绷餮韵蚯白吡藥撞?,面色有些決然又有些狠厲的說道:“情勢已是如此緊張,不如動用全部棋子。”“那些勢力...”柳元決略微有些掙扎,然后猛然一拍桌案厲聲說道:“我柳家在這碧落海叱咤數(shù)百年,不動用一些家底還真是讓人小看了!”他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身,對著堂內(nèi)所有柳氏族人說道:“所有柳家之人,不論親疏,全部做好發(fā)動青龍令的準(zhǔn)備?!绷?dú)趼犅剴暝酒鹕韥?,急急說道:“大哥,如此大事,是否問問宗族祠堂叔伯們的意思?”柳元決毅然決然的看著自家的二弟,小聲說道:“我直接去找三爺說這事?!惫蛑男值軅z離得近,聽聞后也是一臉驚訝,柳慎習(xí)小心問道:“三太爺?”柳元決嘆氣,上來給這小子頭上一巴掌,然后無奈苦笑道:“你個混賬以為我想去打擾他老人家?”
轉(zhuǎn)眼已入盛夏,南雒早已酷熱難耐。炎陽帝國朱雀臺,一場晨議從凌晨一直持續(xù)到了將近正午。炙熱的天氣與焦灼的氣氛糾結(jié)在一起,幾方人各持己見,大人們的朝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炎陽的皇帝陛下從一旁內(nèi)侍遞來的面盆里撈出一條用冰水泡過的汗巾,擰了擰水放在自己的額頭上?;实郾菹卤緛硪呀?jīng)有些煩躁的表情逐漸舒緩,然后他就自顧自笑了起來。本來還吵做一團(tuán)的臣子們聽到有人發(fā)笑,轉(zhuǎn)頭看到是自家皇上后都漸漸安靜下來?;实郾菹驴幢娙硕及察o了,兀自帶著笑意問道:“吵啊,你們怎的不吵了?我就想問問,你們不熱的慌?”大臣們皆是擦了擦頭上的汗水,都有些頹然,這時一個穿著蟒袍的中年說道:“陛下,這鬼天氣比之以往幾年都要熱上許多,誰能不慌?”陛下聽著話里有話的臣子,面帶笑容說道:“嶺南王,朕聽聞你那嶺南的瓜可是不錯,你就沒帶一些回京么?”被問話的蟒袍中年也是笑著回道:“陛下,自然是帶了許多的。早前上朝的時候我就將兩車西瓜交給了御膳房,交待用井水鎮(zhèn)著,此時食用恰好是時候?!辈欢鄷r,殿上已不像方才那般吵鬧不堪,只能聽到稀里嘩啦的聲音,諸位大人和皇上此時誰也顧不上誰,都蹲在朝堂之上啃著西瓜?;实郾菹逻叧赃呎f道:“諸位大人的火氣瀉了吧?”大殿上眾人皆是輕笑,陛下丟掉手中瓜皮,接過汗巾擦了擦手,繼續(xù)說道:“我也聽明白了,你們吶,就是在惦記自家那些壇壇罐罐,如今大荒大兵壓境,已經(jīng)不存在是戰(zhàn)還是和的問題,至于之后該如何處置,呵,能不能度過目前的困局還難說呢?!敝T位大臣聞言也是沉默,是啊,也許之后就不存在這些問題了?;实郾菹抡酒鹕恚瑢⑹种泻菇硭υ谝慌?,他仰起頭,拔出佩劍指向殿外天空,然后朗聲說道:“傳我口諭,向大荒發(fā)出檄文,征舉國之兵,全力支援青陽!”所有朝臣聞言皆是一驚,寒言暢單膝跪倒大聲說道:“陛下圣明!”所有朝臣皆是跪倒在地,同時山呼:“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