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幾階的……嗯……‘異種’?”
“六階?!?p> “六階……”拜爾回想了一下波西亞為他做過的“科普”,“哦——‘反叛者’,那我現(xiàn)在相當于幾階?”
隊長眼神微妙地看了他一眼,“理論上……算是一個殘廢的二階?!?p> “嘖……六階到二階的差距,我居然留不住你們?!卑轄栍X得有些郁悶。
“你不是連七階的貝爾蒙蒂斯和波西亞都沒能留下嗎?都說了你是殘廢的,空有‘神’的本質(zhì)與力量,卻沒有發(fā)揮力量的知識,就別指望那么多了。”
“你怎么這么了解發(fā)生的事情……”拜爾若有所思、意有所指地說道,“好像親眼看到了一樣。”
“當然得親眼看著,要不然貝倫出了什么事,我回去非得被托爾托薩家的老頭子追著打斷一條腿不可?!标犻L幽幽地長出一口氣,聽上去內(nèi)心滿是幽怨。
“……”拜爾嘴角抽搐,決定換個話題,“有在宅子里發(fā)現(xiàn)什么嗎?”
“沒有。”隊長果斷地回答,接著又補了一句,“至少跟‘異類’有關的東西是沒有的。”
拜爾微微頷首,他知道對方?jīng)]說謊,倒不是對圣穆蘭教會的人有多信任,而是他現(xiàn)在熟悉身上的力量后,一眼就能看穿整棟宅邸內(nèi)內(nèi)外外任何一個犄角旮旯,只要他想,哪怕是一粒灰塵在他眼里都分毫畢現(xiàn)。
不過他要找的東西,不只是與“異類”相關,但凡能幫助他更了解“拜爾·瑪吉·卡斯特”,就都不會放過。
拜爾伸出左手輕輕一招,一個金屬制的徽章出現(xiàn)在他手里,徽章上的紋路是兩匹背生雙翼的獨角馬交叉著犄角。他見過這個徽章,之前收拾諾恩管家與黛絲廚娘的遺物時,有一個相同圖案的徽章,只不過那個是木制的。他把這個徽章展示給旁邊的隊長,“你認識這個徽章嗎?”
旁邊的隊長湊過來認真觀察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不認識……奧格蘭王國稍微有名有姓的上百個貴族我都認識家徽圖案,沒有一個是這樣子的……至于用錢就能買到的無封地的非世襲制小貴族,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只能想辦法去首都王家圖書館查《貴族紋章譜》一一對照了?!?p> 盡管早就知道不可能這么輕松抓到蛛絲馬跡,拜爾也難免有些許失望。
“還是謝謝你告訴我這么多……最后一個問題,你認識我身上這股力量屬于哪位……‘冕下’嗎?”
隊長有些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你都不認識,我怎么會認識。主是此世唯一光明,在主的榮光下,潛伏著不知幾何的邪神魔鬼,除了危害最大的那些,剩下的都是不敢露頭的?!?p> “好吧……”拜爾聳聳肩,“如果你不打算動手,那我就走了?!?p> “不用再試探了,我可不喜歡浪費時間和精力?!边@位性格還挺對拜爾胃口的隊長先他一步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拜爾無奈地搖搖頭,剛要催動所剩不多的力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向他問道,“唉,對了,聊得這么投機,方便問一下你的名字嗎?”
“以諾……”隊長停下腳步,第一次正經(jīng)地面向他,“以諾·亞伯拉罕,很高興認識你,拜爾·瑪吉·卡斯特先生。”
只是一片落葉伴隨他的話音落下,轉(zhuǎn)過身時,早已空無一人。
“……嘁。”以諾愕然片刻,失笑出聲,“狡詐的小鬼?!?p> 他正打算招呼隊員們收隊,忽然察覺到身上某處有些異樣。伸手進上衣內(nèi)口袋里掏出一個上好皮革縫制的錢袋,都不用打開,光在手上掂量,以諾就意識到錢袋里空空如也。
“你們摸摸自己的錢袋,看看有沒有少錢?!?p> 最終盤查一番,眾人發(fā)現(xiàn)只有自家隊長的錢被人順手牽羊了。
“好家伙,聊得投機是這么個意思啊……這估計是世界上第一個厚著臉皮偷錢的‘神’了吧?!?p> 距離塔諾恩鎮(zhèn)三百多公里外,有一座被十米高圍墻護住的城市。城門處排著長隊,沒甚包袱行李的行人只需要檢查通行證即可進入,坐著馬車或拉著大量貨物的商隊,則需在一旁報備入城的物件并接受檢查,十幾個穿著鎖甲手持長槍的士兵在兩個看上去更高級的士兵領導下倒也管理的井井有條。
三百多公里的距離對于此時的拜爾來說一個念頭便可“抹去”,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慢慢又開始產(chǎn)生剛從米連的店鋪回到現(xiàn)實時那種“無所不能”的感覺,只是“強大”的同時,對于力量將要耗盡竟也產(chǎn)生了一些恐慌,他下意識地不希望這種狀態(tài)結(jié)束。
努力克制住內(nèi)心的波動,拜爾瞥了眼透明沙漏,未流完的沙粒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他要抓緊時間,做最后一件事。
目標鎖定在車輛最多,隊伍最龐大,裝備與馬車最豪華的一個商隊上,拜爾徑直走過去,湊到一個看上去像是管理層的中年發(fā)福男人身邊——他在旁邊觀察了好一陣,這個男人一直在指揮包括護衛(wèi)在內(nèi)的商隊其余人。
“老哥,這是卡蘭赫姆城嗎?”拜爾老神在在地問道。
“哦老弟,當然是啊,費勒山脈最近的大城市只有卡蘭赫姆城,你別看城市好像不大,但費勒山脈內(nèi)的各類資源大多數(shù)都會流經(jīng)這里,奧格蘭王國沒有任何一個商會能拒絕卡蘭赫姆城內(nèi)利潤的誘惑?!敝心昴腥四弥粔K手帕不斷擦拭額頭上的汗,熱情地開口說道,仿佛和拜爾是熟識多年的好友。
“那你給我介紹介紹卡蘭赫姆城唄。”拜爾一點都不在意自己問的問題有多沒常識,反正周圍沒有一個人能看見他和中年男人的交流。
“行,這卡蘭赫姆城分為軍營,行政區(qū),香樟大道,皇后花園,獵人行會,大教堂,大學校,公寓林,城內(nèi)農(nóng)場和貧民窟這些區(qū)域。
“行政區(qū)里有卡蘭赫姆城的城市府、警衛(wèi)廳、法院等管理整個卡蘭赫姆城的諸多核心場所。軍營則是駐守卡蘭赫姆城的王國費蘭郡軍團分支所處的地方。
“香樟大道是城內(nèi)最高檔的商業(yè)街,只有足夠名貴上等的品牌才能在香樟大道營業(yè)?;屎蠡▓@則是足夠有錢的富豪們居住生活的地方。獵人行會除了管理注冊獵人,發(fā)布或接取委托等事,周圍還有很多加攻制造的店鋪,比如鐵匠鋪、木匠鋪、藥鋪、肉館等等。
“大教堂和大學校不是指一座教堂、一座學校,而是由幾個教堂和幾個學校湊在一起的統(tǒng)稱。大教堂那里除了圣穆蘭教堂,還有信仰偉大的露比絲女神的圣穆恩教堂,信仰偉大的塞恩斯的圣格林教堂等,大學校則包括了卡蘭赫姆貴族學校,奧格蘭公立平民學校,技工學校,教會晨間學校等等。
“公寓林是城內(nèi)大多數(shù)居民的住宅處,一棟棟公寓樓擠在一塊,就像奇形怪狀的樹林一樣。城內(nèi)農(nóng)場和貧民窟就顯而易見了,牛羊馬一類的動物是養(yǎng)在城外不遠處的農(nóng)場,牛奶、羊毛這些產(chǎn)品都會運到城內(nèi)農(nóng)場那邊處理、加工、販賣。”
中年男人七嘴八舌地簡單概括著卡蘭赫姆城的情況,“卡蘭赫姆城現(xiàn)在的城主是一位子爵大人,名為利馬特·蘇伊士,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城主。像卡蘭赫姆城這種貿(mào)易繁榮的城市,來往人流之多之雜,一般人都難以想象。而蘇伊士城主大人這二十年來不僅將卡蘭赫姆城管理得蒸蒸日上,還從沒出過什么亂子。老弟你大可隨便去問,沒有哪家商會不服蘇伊士城主大人的才能,就連獵人行會與幾個大教會都對城主大人客客氣氣的。”
拜爾一邊聽一邊點頭,看得出來,別的不說,至少這個中年男人是非常敬佩這位城主大人,后續(xù)拽著他吹了長達十分鐘蘇伊士城主的“豐功偉績”。
直到快輪到這家商會報備并檢查貨物,拜爾才抓到他要去忙的功夫脫身。
不引人注意地悄悄遠離排隊的人群與商隊,拜爾靠著一顆樹,幽幽的目光從中年男人身上一掃而過,自己這位“老弟”頓時從他的記憶中消散得一干二凈,就連方才那一番嘮嗑也不會有半點痕跡留下,哪怕他日后被人問起,回想今天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也只會覺得非常模糊,完全想不起來在做些什么。
繼續(xù)往樹林里走了一會兒,確保馬上力量消失后失去遮掩的他不會突然出現(xiàn)在誰的視野里,拜爾拿出米連給他的羊皮紙卷軸,手指輕輕一搓,一縷火焰將其點燃,現(xiàn)在是時候看看這個奇跡扭蛋究竟怎么幫他從“拜爾·瑪吉·卡斯特”的漩渦中脫身了。
眼看著羊皮紙自然燒盡,連灰都沒有剩下,然而拜爾并沒有什么特殊感覺,也沒有什么異樣發(fā)生,直到左上角的那個沙漏中最后一粒沙子悄無聲息卻無法阻止地落下。
“神”的力量從拜爾體內(nèi)消失得干干凈凈,一毫秒都沒有多余。從無所不能的云端墜落成螻蟻般的凡人,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籠罩在拜爾心頭,然后……
“當!”
不知是鐘聲還是齒輪的轉(zhuǎn)動聲在他耳畔回響,將那股糾纏著他的失落感一掃而空,拜爾愣神片刻后,連忙竄到另一顆樹后左右環(huán)顧看看會不會有別人也聽到如此響亮的聲音而被引過來。
好在依舊一片寂靜,看樣子,這個聲音多半只有他聽見了,這時他才注意到,自己渾身上下的衣服已經(jīng)“煥然一新”,不再是之前那副被戰(zhàn)斗波及后破破爛爛的西服襯衫,而是一身耐臟結(jié)實的棕色外套與灰藍色長褲,面料很厚實,脖子上套著一條米黃色方格圍巾,腳上則蹬著一雙淺褐色的皮靴,背上也多了一個皮革雙肩背包,那枚金屬制徽章,之前刻意保護的兩本日記本,還有從可愛的以諾隊長那兒“借”來的金幣都在雙肩包里。
這些“新”衣服并不是完全新,而是有著很多摩擦的痕跡,一看就令人覺得拜爾是徒步旅行到卡蘭赫姆城的年輕人。至今還未照過鏡子的拜爾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相比燒掉羊皮紙之前也有了些微變化,并不大,但就是這一點點角度、弧度的改變,徹底顛覆了拜爾的形象與氣質(zhì),無論粗看細看,都很難聯(lián)想成一個人。
“咻!”拜爾吹了個口哨,對于這個免費的“造型服務”,他很滿意,那么現(xiàn)在該看看,自己的新身份了。
拿出米連給他的黑色通行證小本,翻開到第一頁,拜爾首先看見的是一張紙條,一個字一個字看完后,拿開紙條,通行證上的姓名映入眼簾。
他如同石雕一般靜立了好幾分鐘,隨后露出一個意味莫名的笑,抽出紙條隨手一拋,然后收好那本通行證大踏步朝卡蘭赫姆城的門口走去。
紙條晃晃悠悠地落在地上,上面有一段話。
“親愛的客人,當你看到這本通行證時或許會有些擔憂,但請充分信任本店的奇跡扭蛋,你所使用的這個新身份絕對不存在任何被看穿的可能性。燒掉那張羊皮紙后,便是圣穆蘭教會請他們所信奉的創(chuàng)造主親臨,也看不出你的新身份是假的,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是拜爾·瑪吉·卡斯特了,享受你的新人生吧,期待客人下次光臨。哦對了,這張紙條只要被你扔掉,就會完美自動銷毀,不必擔心?!?p> 紙條的最后跟著一個畫出來的滑稽笑臉。
與地面剛一接觸,整張紙條瞬間崩碎成一粒粒肉眼不可見的塵埃。
排著隊走進卡蘭赫姆城,拜爾向一位士兵遞上自己的通行證,打開后的第一頁記錄著:
拜爾·閃·迦南,奧格蘭王國紅河郡蜜流城迦南村,神選歷727年生人。
這一行蓋著奧格蘭王國紅河郡的印戳。
后續(xù)是他曾旅經(jīng)的地方,每一行后面都有著相應的郡城印戳,無一疏漏。
士兵主要檢查的便是印戳,沒有異樣后,他便將通行證遞向后方,拜爾也跟著走過去——這是他在旁邊觀察別人入城時的程序,會有卡蘭赫姆城的文官在他的通行證上記錄下卡蘭赫姆城的經(jīng)歷,并蓋上印戳。
拿回通行證,拜爾走進這座城市,他不是拜爾·瑪吉·卡斯特,他已經(jīng)是拜爾·閃·迦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