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找了一排木椅坐下,洛蒂亞挨著溫莎,溫莎緊緊抱住喬的胳膊,另一邊坐著拜爾。仿佛是看到游客坐下,一直如同人偶般靜止的“金屬”魔術(shù)師一聲不吭地開始他的表演。
魔術(shù)師雙手合十,攤開后展現(xiàn)出一副憑空出現(xiàn)的撲克牌,隨即他將撲克牌放在桌上干凈利落地橫推成一排,緊接著在末端輕輕一點,撲克牌自動豎起來,在桌上打著滑組成一朵“花”,又慢慢合攏到一起。
他伸直右手,握成拳,忽然松開,掌心中蹦出一大團白布。白布落到桌上將撲克牌蓋住,再掀開時,一堆牌卻成了一堆插在一起的玫瑰花。
接下來道具在魔術(shù)師手中變幻的速度越來越快,鮮花、彩帶、火焰、白鴿,輪番從他的雙手中蹦出。
這番表演不可謂不精彩,只是洛蒂亞、喬與拜爾幾人互相對視時都難掩帶有一絲古怪的眼神。這……也太不像紅夜馬戲團的風(fēng)格了,要知道別的帳篷,那可是十八歲以下小朋友在大人陪同下也禁止觀看的。
拜爾事先已經(jīng)從小羊皮紙卷軸上得知表演魔術(shù)的帳篷內(nèi)危險性比其他的要小,可這么個風(fēng)格,還是令他有些不適應(yīng)。莫非,從紅夜馬戲團里生存的唯一關(guān)鍵就是找到九號帳篷?
不過這種表演要如何去配合完成呢?
還沒等拜爾思索出結(jié)果,魔術(shù)師忽然站起來,他左手握拳,右手伸出拇指與食指從左拳的虎口處拉出一條長長的絲巾,緊接著雙手抓住絲巾兩端一抖,抖出一張巨大的不透光白布。白布從桌子前垂到地上,遮住了整張長桌以及魔術(shù)師的身影,只能看見他帶著高頂禮帽的金屬圓球“腦袋”。
當他下一秒掀開白布扔到一旁,長桌上已然出現(xiàn)一個長長的匣子。魔術(shù)師打開匣子,自己躺了進去,當匣子蓋上,他只剩下頭部與腳部露在外面。
一陣刺耳的噪音響起,上方慢慢垂下一個快速旋轉(zhuǎn)的圓鋸。
洛蒂亞與喬咽下一口唾液,看來……要開始出現(xiàn)一些更高端,也更危險的魔術(shù)了。
圓鋸緩慢而堅定地勻速下落,很快就與長匣子接觸,火花飛濺中,圓鋸一點點將匣子連通下方的長桌一分為二,當圓鋸?fù)耆珡南蛔酉路酵赋觯L木桌嘩啦一聲裂開,傾倒在地上,只剩下按理來說被鋸為兩半的長木匣懸浮在半空中。
圓鋸重新被拉回上方,兩塊木板從鋸開的橫截面中插進去,將木匣子左右分開,魔術(shù)師先推開被鋸斷的木匣子上半部分蓋子,伸出雙手以示自己還“活著”,然后木匣重新合在一起,他又打開下半部分,完好無損地再次出現(xiàn)在四人面前。
從這之后,圓臺上便開始出現(xiàn)眾多危險刺激的大型魔術(shù),例如大變活人,移動頭顱,水箱逃生……
每一個魔術(shù)都表演得完美而快速,因此當一連串魔術(shù)秀結(jié)束,魔術(shù)師走上前摘下高頂禮帽彎腰致意時,洛蒂亞幾人都不覺得時間過去了多少。
大家第一次認真地為一番精彩的表演而鼓掌,途中喬壓低聲音,悄悄地問道,“迦南先生……這樣就結(jié)束了嗎?”
拜爾看著魔術(shù)師扶起地上被鋸斷的長木桌,拼在一起后也沒什么動作,仿佛就“修”好了這張桌子,又坐回到桌子后方。
“應(yīng)該……是結(jié)束了?!?p> “那我們該怎么出去呢?”喬只關(guān)心如何離開這一件事。
這個簡單,小羊皮紙卷軸上有詳細描述,得在魔術(shù)師表演的眾多魔術(shù)中選擇一個自己可以完成的魔術(shù),上臺表演,只要成功了,就可以離開帳篷,同時也滿足離開紅夜馬戲團的要求。
拜爾如實相告,喬卻面露苦澀,“迦南先生,你覺得……我們能完成什么魔術(shù)表演?”
他們?nèi)齻€人,最多就只看過魔術(shù),從沒了解過任何一個哪怕最簡單的魔術(shù)的原理。
“不用緊張,我們不出去的話,等一會兒魔術(shù)師會再來一次表演……所以我打算再看一看?!卑轄柕哪康暮芎唵?,小羊皮紙卷軸上對于魔術(shù)帳篷的描述是“危險性相比其他帳篷要小”,卻不是毫無危險,所以如果選擇錯魔術(shù),一不小心可能就身死當場——比如那個鋸人魔術(shù)!
除了要排除危險魔術(shù)外,拜爾還試圖觀察出某個魔術(shù)的竅門,這樣才有把握能完成。
果然如他所說,沒一會兒,魔術(shù)師再次重復(fù)起他一連串的魔術(shù)表演,動作與剛才沒有一絲一毫區(qū)別,就像一個精密的儀器,不會有任何波動。這輪表演結(jié)束后,拜爾首先排除掉第一部分非??简炇址ㄅc技巧的魔術(shù),他沒有任何此類基礎(chǔ),絕不可能表演出來。
然后再排除諸如鋸人一類非常危險的魔術(shù),以及大變活人這種他隱隱懷疑自己被變走就回不來的魔術(shù)……
一項一項地排除,然后計算手中可以利用的牌,最終,拜爾選定了一項比起其他所有魔術(shù),把握最大的一個。
他靠近喬的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
喬露出震驚的神色,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迦南先生……這未免太危險了!萬一……”
拜爾很平靜,他既然做好決定,就不會動搖,“我們已經(jīng)處于這種狀況中,就沒有挑三揀四的資格了,沒有什么是絕對安全的,必須得拼一把。不拼,也只不過是安靜地等死罷了?!?p> 他本來就是為了拼命才會走進這個馬戲團,現(xiàn)在要是退縮……說不準離開馬戲團就會被那個吸引來的莫名“異類”害死,紅夜馬戲團危機四伏,那個至今連面都沒見過的異類,難道就會好相與嗎?
“如果我告訴你的事沒能做到,或者即便做到了我依然失敗了……那么后面你們就只能靠自己了。”最后感嘆似地囑咐了喬一句話,拜爾開始做必要的準備,他從自己的雙肩包中取出最關(guān)鍵的一件東西,塞進喬的手中。
當魔術(shù)師開始第三輪表演,逐漸表演到他選中的魔術(shù)時,拜爾站了起來。
“魔術(shù)師先生,這項魔術(shù)不如由我來做你的助手吧?!?p> 魔術(shù)師站在剛變成的水箱前,停下手中的動作,金屬圓球轉(zhuǎn)向拜爾的方向,他默默退后兩步,做出邀請的姿勢。
拜爾決定參與的魔術(shù),正是水箱逃生。
深呼吸一口氣,拜爾走到水箱后方,魔術(shù)師雙手一翻,一條細細的鐵鏈出現(xiàn)在他手中。他毫不留情地將拜爾五花大綁,主要重點綁緊的便是是拜爾的手腕。
喬的眉頭擠到一塊兒,他現(xiàn)在心是場上所有人中跳得最快的,哪怕是馬上就要沉進水箱隨時可能被溺死的拜爾,都遠不如喬的緊張程度。
默默攥緊手心里的東西,喬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回想著拜爾告訴他的事,明白自己才是拜爾能不能活下來的關(guān)鍵,因此……他必須冷靜,絕對不能出錯。
……否則只剩下他們?nèi)?,喬實在沒有信心能帶著洛蒂亞與溫莎活著離開。
踩在椅子上,拜爾一步跨進水箱后,慢慢蹲下,這些水目前看來并沒有什么問題,除了過于冰冷。當他憋住一口氣徹底沒入水中,魔術(shù)師啪的一聲蓋上玻璃蓋,然后用一把掛鎖鎖住了玻璃蓋,鑰匙也理所當然地收到他自己的口袋中。
準備完成,魔術(shù)師輕勾手指,正要升起一塊白布時,喬突然站起來。
“魔術(shù)師先生,我想檢查一下您的那把鑰匙是否與水箱的鎖相配,否則要是您把真正的鑰匙留在里面,自己隨便拿一把做樣子,豈不是在欺騙觀眾……我的要求您可以滿足嗎?”
喬的內(nèi)心打著顫,他十分害怕這會觸犯“打斷表演”的禁忌……也是拜爾要求他做的事中,最有可能出現(xiàn)危險的一步,之前拜爾便將危險性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他沒有拒絕。
幸運的是,在魔術(shù)表演中,觀眾檢查道具似乎是常見的一環(huán),喬并沒有觸犯禁忌,魔術(shù)師伸出手,手掌上靜靜地躺著鑰匙,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
喬快步走上前,拿走鑰匙,甚至沒有顧及動作會不會有些不禮貌。
拜爾憋氣的時間有限,他必須盡快!
他把鑰匙插進鎖中,轉(zhuǎn)動了一下,好像在確認鑰匙能否打開。
鎖眼發(fā)出“咔噠”一聲,喬面無表情,右手將鑰匙拔出,左手握著看上去沒有什么異樣的掛鎖輕輕放下。
他將鑰匙還給魔術(shù)師,“謝謝您的理解,我已經(jīng)確認過了?!?p> 隨后,喬便快速走回木椅處坐下,他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現(xiàn)在……只看拜爾的本事了。
洛蒂亞面露憂色地看著喬,她很清楚這一定是喬與拜爾之間的計劃,雖然她并沒有聽見什么,只是……真的能成功嗎?
在魔術(shù)師手指勾動下,白布升起,將水箱遮住,按照正常魔術(shù)來說,接下來當觀眾以為表演者應(yīng)該已經(jīng)溺死時,白布落下,然后完好無損的表演者出現(xiàn),在雙手捆綁,水箱從外部鎖上的絕境中完成奇跡般的逃生魔術(shù)。
時間滴答滴答地過去,坐在木椅上的三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六只手也緊緊地握成拳頭,三雙眼睛死死盯著白布,他們仿佛能聽見自己每一下劇烈的心跳聲。
這一刻,在他們的感官世界中,黏稠的時間被拉長變形,每一秒都令人煎熬。
時間已經(jīng)快要超過三分鐘了……按照一般人來說,這已經(jīng)是極限了,越往后拖一秒,喬的臉色就越白一分,他漸漸地從希望看見白布落下,轉(zhuǎn)變成不希望看見白布落下……他不希望看見水箱中漂浮著已經(jīng)失去溫度的拜爾……
“啪!”
一個響指驚醒作為觀眾的三人,與此同時……白布唰地落下!
洛蒂亞與喬猛地站起身……然后看見渾身濕漉漉的拜爾站在水箱后面大喘著氣,那整整一玻璃箱冰冷的水中,只剩下一灘細長的鐵鏈。
拜爾面色慘白,長時間的憋氣令他大腦有些缺氧,此時站著都搖搖欲墜,但他……還是活著出來了。
過于激動地站起身也同樣令洛蒂亞腦袋暈眩了一下,她搖晃著坐回木椅上,但臉上卻洋溢著喜悅的笑。喬愣神片刻,也慶幸地笑著坐下,拜爾成功了!
魔術(shù)師向拜爾脫帽致意,這無疑意味著,他真地完成了配合表演這一環(huán)。
拜爾在三人仿佛迎接英雄一般的眼神中搖搖晃晃地走回木椅處坐下,他現(xiàn)在要休息一會兒,先休息一會兒……
后續(xù)的表演繼續(xù)由魔術(shù)師來完成,不過此刻,那都不重要了,只要在最后結(jié)束時鼓鼓掌便好。現(xiàn)在洛蒂亞與喬更好奇的,是拜爾怎么從水箱中出來的,即便是幫助拜爾完成一部分準備的喬也想象不到這個魔術(shù)的全貌,在他們眼里,作為普通人的拜爾完成一個魔術(shù),可比紅夜馬戲團這個明顯連人都不是的魔術(shù)師完成所有魔術(shù)還要來得震撼。
面對三人的疑惑,拜爾苦笑著抬起手,展示出他雙手上明顯被折斷的大拇指。
“在水箱里解下鐵鏈其實不難,我仔細觀察過魔術(shù)師自己表演時是如何捆綁的,他會重點綁緊手腕,而這樣一種,可以說不復(fù)雜的綁法,只需要卸下大拇指的關(guān)節(jié),就可以較為輕易地抽出雙手,接下來解開鐵鏈就會方便很多……不過我做不到那么精妙,所以就只能直接掰斷大拇指了?!?p> 他說得輕巧,可洛蒂亞聽得臉色發(fā)白,光是想想,她都覺得自己手上一陣鉆心的疼。
“比起解開鐵鏈,更難地其實是解開水箱外的鎖,這一點說實話我想不到好方法,所以冒險了一些,我拜托了喬。”
喬聽完拜爾如何解開鐵鏈,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剩下的部分,他能想通了,畢竟是他動的手腳。
“拜爾先生拜托我,利用檢查鑰匙與鎖是不是適配的借口,悄悄把鎖打開,但是要偽裝成鎖上的樣子,然后用一根他交給我的細鐵絲,綁在掛鎖的鎖梁上,鐵絲的另一端借助鎖的遮掩從水箱玻璃蓋的縫隙中伸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