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倒下后,纏住六朵綠火的黑煙也未隨之消散,林逸寒不敢確定他是否詐死,雖然黑衣人沒有詐死的理由,但他還是不敢冒險,只是借著浩然氣隱藏氣息,緩緩靠近。
修士神通廣大,區(qū)區(qū)窒息,應該有不少的應對辦法,如果這黑衣人恰好沒有,因而死去,那也不妨再等等看。
葬身火似乎元氣大傷,那吐出血液的墳包裂口緩緩縮小,已是再無力做其他事情,第七朵綠火雖然萎靡,也沖將上前,與之前六朵火焰一起,燒耗著那團黑煙,看情形,不多時便能脫困而出。
林逸寒咬了咬牙,此時場上正是兩敗俱傷的態(tài)勢,如果自己要做什么,現(xiàn)在是最好的機會了。
他想了想,驅動著已經(jīng)消耗許多的浩然氣,閉眼緩緩念道——
“君子有殺身以成仁?!?p> 他身上匯聚著的綠色光點潰散一空,空氣中逐漸泛起一股鋒銳的味道。
對著那黑衣人躺下的方向,準備完畢,林逸寒猛地一睜眼,仿佛有銳利的線左右切割,那黑衣人的身體頓作幾截。
衣帛裂開,手臂和大腿露了出來,那上面都已是青筋鼓起,皮膜緊縮,萎縮干枯了,看著甚是可怖。
見尸體變作幾截也沒有動靜,林逸寒終于松了口氣,眼見那七朵綠火已快要脫困而出,他不再猶豫,咬了咬牙,便拿起手中方才找的一截鋒銳鋸齒草葉,對著手臂割了下去。
剛剛痊愈的手臂,又一次流出血來,這一天內他已不知失了多少血,林逸寒面色微微蒼白,舉著自己流血的手臂,便踏入了場內。
黑衣人既然之前對葬身火說過話,這東西應是有靈智來著,大概認得自己吧……
心里打著鼓,他看向了七朵因他到來,停滯一剎后,更瘋狂燒耗著黑煙的綠火。
“別動!再動我就向你們?yōu)⒀?!?p> 他說著,高舉的右臂,就要朝最近的墳包揮灑。
那七朵火焰瘋狂顫抖,不一會兒,終是乖乖安靜了下來,只是漂浮在空中,緩緩借著那黑煙燃燒。
“方才這人跑到你們面前捏手訣,他要干什么?你們身上有什么他要的東西,可以控制住你們的,快主動交給我,不然我就灑血了!”
血液緩緩流淌,林逸寒怕自己失血過多昏迷,不敢多拖延,快速說完。
綠火仍然靜靜停在空中,墳包也停止了黑煙飄散,它們仿佛在此刻都把自己當作了靜物,聽不懂他說話般。
林逸寒一咬牙,果斷下手,瞅著三個墳包中的一個,抹了把血便甩了過去。
那墳包似極恐懼,但因綠火被制,實在無法動,只能見著血液滴灑在身上,顫抖的同時,勁風從內往縫隙外鼓動而出,帶出不少黑煙,同時發(fā)出嘶嘶的聲音,似在慘叫。
那幾滴血液被勁風吹開大半,做完這些,它才平靜下來,只是不時微顫一下,好似受驚過度的小動物。
林逸寒在灑血的同時,已強自壓下內心的恐懼,走到那吐出第七朵綠火、最懨懨不振的墳包前,舉起手臂,大聲道:“再不交我可放手了!”
他的手心意境蓄積起一捧滿滿的鮮血。
七朵綠焰同時輕抖了一下,三個墳包似泄了氣般,整個兒干癟了下去,瞬時便和其他泥土一般無二。
同時,三個墳包正中處,分別展開一個黑乎乎的洞口,三截晶瑩如玉的尖骨,從三個洞口飄出,乖乖飛到林逸寒面前停下。
“你們可以變成一個嗎?”林逸寒想著這三墳七火既然一起行動,說不定是同源而生,試探性地問道。
那三截尖骨,聞言便匯聚到一起,融成了一段圓滑的柱體。
“變成戒指?!?p> 這玩意似乎可以隨意變化,林逸寒好奇之下,命令道。
骨柱頓了頓,似乎有些為難,片刻之后,突然原地打旋,不多會兒便變成了一枚平平無奇的白色骨戒,光潤圓滑。
林逸寒伸手便將其摘取下來,二話不多戴在右手尾指上,抹了兩把血,將右手除了戒指占據(jù)的地方之外的手掌和手背,全部涂抹了個干凈,至此,他才按住傷口,為傷口凝血。
骨戒微微顫抖,立馬乖巧地調整大小,直至妥帖地貼合他的尾指。
“行了,你們也可以從那里面出來了。”
他總算松了口氣,對著尚在黑煙中的七朵綠焰道,綠火聞言,猶如乳燕歸巢,掙開在安靜中早就燒得差不多的黑煙,便朝著他飛去。
林逸寒眼見七朵綠火朝自己沖來,強自鎮(zhèn)定,按住傷口的手卻已經(jīng)用力,那傷口頓時又汨汨流出血來。
那綠火飛至他面前,沒有其他動作,已經(jīng)很是萎靡的它們倏忽一個打旋,便紛紛鉆進他的骨戒,再也沒有動靜。
“呼……”
看著周圍殘存戰(zhàn)斗痕跡的一片狼藉,以及地面上那一堆殘骸,林逸寒是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事,還好他對忍耐惡心和嘔吐很有經(jīng)驗,強忍著不適便要伸手,看著那萎縮的肢體,他又遲疑起來。
我竟然會恐懼自己的血?
林逸寒失笑,深吸了一口氣,便在那殘骸上摸索起來。
這葬身火只是因為目前虛弱,而暫時屈服于自己,還要盡快得到徹底收服它的辦法,這辦法自然只能從地上這位有經(jīng)驗的前輩身上取得。
黑衣人衣帛俱裂,搜查起來倒很是輕松,他最終得到了三本古卷、兩瓶丹藥、一些銀錢、和一個袋子,袋子里裝著些公文和賬本,對他沒什么用。
他把黑衣人的殘骸收集到一起,然后問向手里的戒指:“你之前追我是想吃我,地上這兒有現(xiàn)成的,你要嗎?”
骨戒毫無所動,似乎并不感興趣。
開玩笑,它哪兒還敢碰這明顯被毒血污染過的玩意,就算再萎靡需要元氣,也不能飲鴆止渴。
林逸寒沉吟了會兒,把袋子和那些公文賬本都扔在了尸體上,對戒指道:“給我生火,這些燒掉。”
他也不知道這死人的綠火能不能燃燒東西,只是一試。
萎靡不振的綠火不情愿地從骨戒中鉆出,只在尸體下的草堆虛晃一陣,便懨懨回了戒中。那草莖分明還有綠意,卻如同枯草,猶遇猛油,瘋狂竄起了明黃的火焰。
林逸寒趕緊后退幾步,只見那尸身轉瞬之間,便消失在熊熊烈火中。
他看向沖向天空的濃煙,突然想到了什么,臉色十分難看,鼓起最后的浩然氣,念道:“子曰: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
從他身上飄出點點虛幻的光,似有似無,與那萎靡不振的綠火一個樣子。
光點飄向天空,空氣中蕩起波紋,那濃煙自火起處離空半尺,便倏忽不見。
“呼……”
浩然氣已消耗殆盡,還好事情總算圓滿,他暫時不用太擔心追殺了。
林逸寒松了口氣,才發(fā)覺腳有點軟,順勢癱坐在地。休息半天才緩過來精神,這一番奔波,又算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