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寂靜的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中。
唐夫人還活著?
那位少女的母親還活著?
這怎么可能?
一組成員站起身來,暴跳如雷:“一派胡言!簡直一派胡言!”
“那少女的母親是三組親自去調查而來的結果,連尸體與井口所在的位置都畫的一毫不差。”
一組成員拼命地大叫道,“尸體都已經擺在了你的面前,你跟我說她還活著?胡鬧!”
“是有些沒有道理了?!敝髯泄賴烂C道。
蘇漁轉向三組,問道:“你們的畫像,確定沒有問題吧?”
三組成員集體拍著胸脯,保證道:“前去記錄整理卷宗的災官都是多年的老手,不會犯這種細節(jié)性的錯誤,更何況我們也都去過現場,還用了影翅蟲留了影,對照便知?!?p> 三組后面的成員遞來了一個盒子,道:“影翅蟲在這里?!?p> 蘇漁接過影翅蟲,按照蟲姬的方法,將這一對影翅蟲放飛。
兩只幽藍的影翅蟲嗡嗡嗡地在空中飛著,沒多久便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屁股對著屁股,啪地連上了。
滋滋,留影顯示在半空中,所有人都清晰可見其中畫面。
“你們看她的臉龐?!碧K漁點明。
一組和三組仔細看了會兒,問道:“臉龐怎么了?”
“她很痛苦?!碧K漁道。
一組成員當場就氣笑了,笑罵道:“廢話,在寒冷的雪夜里凍死,怎么可能不痛苦?”
“不,正好恰恰相反。”
蘇漁心想我該怎么給你解釋人在即將凍死之前,身體里的所有的血液都會回光返照地爆發(fā)熱量,最后讓你溫暖的笑著死去這一原理呢。
“人在凍死之前,不會如此痛苦?!碧K漁緩緩道。
三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繼續(xù)說下去?!敝髯泄偎坪醺杏X了寒冷,抱了抱身子。
“當然,僅憑這一點,并不能說明什么。”蘇漁指著光幕中的唐夫人的腰間,“你們看她腰上掛著的是什么?”
一組走出幾名成員,來到光幕前,仔細盯著看了會兒,疑惑道:“這不就是婦人常用的香瓶么?”
三組成員也緊隨其后,觀察了好一會兒,最后才確認:“這似乎不是香瓶,比香瓶要大上一些?!?p> “如果我的猜想正確......”蘇漁語不驚人死不休,“這是一枚魂瓶。”
三組成員皺眉:“魂瓶是什么?”
蘇漁想了想,用他們能理解的方式來概括:“你可以把它當成一種靈魂容器?!?p> 三組成員們整齊地一愣,旋即臉上出現恍然大悟之色。
所有成員興奮地跑回座位,他們拿起卷宗,激動地在桌子上交頭接耳,劃來劃去,似乎提前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靈魂容器?”一組成員意識到了不對勁。
蘇漁點了點頭。
這小瓷瓶大肚圈足,頂端上站著一只類似鳳凰的神鳥。
傳說中這種鳥能夠指引靈魂去往的方向,將人死后的靈魂帶到投胎的彼岸。
魂瓶一般用于墓葬,作用是鎮(zhèn)墓和引魂,它既能夠驅趕惡鬼,保佑墓主平安,又能將人的靈魂接引到想去的地方。
這是古代勞動人民墓葬風俗,寄托著美好的想象。
三組成員笑哈哈地跑了過來,嗷嗷地叫道:“快!快把你的猜想說完整!”
在一組和三組的集體注視下,蘇漁把猜想的經過復述了一遍。
視角回到荊州平野城的水門生鎮(zhèn)。
這一天,人們依舊如往常一樣生活起居著。
這時一個形容枯槁的婦女,懷揣著一只精致的小瓶子,走到了當年自己女兒死去的井邊。
家中的桌子上,擺放著這些年來她查到的證據,那些都是縣令之子以及當年同伴所犯下的惡行,即便已經過去十四年,依舊觸目驚心。
但她只是一介婦人,又能如何呢?
她哆哆嗦嗦地抱住了井口,脆弱的身體忍受著刺骨的寒冷。
在這種寂靜無聲的寒冷中,她的意識緩緩陷入了永遠的黑暗之中,嘴角也呈現出安詳的睡容。
但在死亡的最后一瞬,她無窮的仇恨憤怒涌上心頭,那積累的十四年的仇恨使得她的臉頰痛苦扭曲。
于是魂瓶上的神鳥死生出感應,猛然呼嘯而起,裹挾著她裝滿痛恨、沉甸甸的靈魂,涌入了井口的少女腐爛的尸骨里......
“仙災就此誕生?!碧K漁道,“我講完了。”
主座判官聽傻了,嘴巴微張,口水淌出來了也不知道。
張真源傻愣在當場,心想這是如何能夠想到的。
三組成員們集體歡呼,嗷嗚嗚地興奮擊掌,表示蘇漁的推測跟他們相差不大。
“你不去說書可惜了。”
黑衣男子小聲地說道,但其實內心也已經信了九分。
婦人腰間的魂瓶,扭曲的面容,都得到了完美的解釋。
“大人,把仙災帶上公堂?!?p> 蘇漁緩緩道,“一切都會真相大白的?!?p> 主座判官擦了擦嘴角,忙不迭地點頭:“快!來人!把那仙災帶上來!”
仙災很快就被帶上來。
如卷宗刻畫的一樣,化身為厲鬼的少女已經死氣沉沉,身上還沾著井底幽綠的苔蘚。
她被關押在一間刻滿印紋的籠子里,身上一層層地捆綁著金繩。
“你并非你?!碧K漁率先走了過去,緩緩道:“唐夫人,你在你女兒的身體里面?!?p> 少女并不作答,只是用黑漆漆的眼珠看著他。
蘇漁并無懼意,道:“唐夫人,若是你承認罪行,你女兒的尸身還能保全,若是你不是唐夫人,那么按照律法,你女兒的尸身無法保全,要受斷手斷腳之罪?!?p> 少女依然不答,但她點了點頭。
蘇漁看著她,問道:“可以對你用搜魂嗎?”
少女猶豫了會兒,沒有作答。
“梅夫人,我不知道你顧慮些什么。”蘇漁認真道,“但這里是公堂,也是你最后的機會,現在能作證的只有你?!?p> 少女像是下定了決心,點了點頭。
蘇漁側身,把空間留給走過來的三組,三組成員手指結印,點在少女的身上。
隨著少女慘痛的叫聲,她體內的靈魂逐漸剝離出來。
眾人眼睛不瞎,都清楚地看到了從這少女身體里剝離而出的是一位中年婦女的魂魄,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夠了!”蘇漁拍了拍三組里一個成員的肩膀。
這人點了點頭,手指散開結印,那婦女魂魄又重回少女身體。
“真的是唐夫人。”張真源的眼中盡是驚異。
隨后他看向蘇漁,心想這還是人么?
同樣都是人,為何他能夠做到如此天馬行空?
蘇漁走上公堂中央,抱拳請示主座判官:“大人眼見為實,此案可以重新審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