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9章你怎么敢瞞著？

　　有狐氏部落在北山的那一邊。

　　兩個部落的直線距離其實不是很遠(yuǎn)，也就三十里左右。

　　只是這三十里路，全是山，人沒有辦法行走。

　　要想從防風(fēng)氏去到有狐氏，只能沿著雷澤的邊緣往東繞過北山，這路程就遠(yuǎn)了，多出了一倍，有六七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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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澤中，靠近岸邊不遠(yuǎn)的水面，少康輕快地?fù)沃穹ぁ?p>　　解決了心病，他渾身都是勁。

　　濕漉漉的長竹桿，被他飛快地在水中拔起插下，竹竿在水面激起一圈圈的浪花。

　　寬闊的竹筏，平穩(wěn)地快速前進。

　　被竹筏撞開的波浪，散成無數(shù)水花，灑落在水面，濺起朵朵漣漪。

　　更為細(xì)小的水珠，則宛如煙霧，隨風(fēng)飄到人身上臉上，給被驕陽曬得發(fā)燙的肌膚帶來一陣陣清涼。

　　桑坐在竹筏上。

　　操弄竹筏，他不是很熟練，只能做些輔助的活計，此時，他拿著一把木槳，有些笨拙地劃著水。

　　“姐夫，老頭子讓我們?nèi)ソ幽銈?，你們有多少人啊？十張竹筏夠嗎？雖然這竹筏是專門制作的，加寬加長了很多，可是每張竹筏最多也只能坐20個人不到??！”

　　“夠的，夠的！有狐氏只有一百四十人，十張筏，足夠的！”

　　“不光是人啊，你們是整族搬遷啊，那些工具啊，財物啊，可不少啊，真的夠了嗎？”

　　“夠的……唉，哪里還有什么財物啊，族人拿著一根木矛一個碗，就可以走了，其他的，什么都沒了！”

　　桑說著，表情愁苦地唏噓不已。

　　少康也跟著嘆了口氣，沉默了。

　　受災(zāi)了就是這樣，防風(fēng)氏如果沒有葉青，情況也好不了多少。

　　過來一會，他又挑起話頭。

　　“我姐過得怎么樣，你沒餓著她吧？”

　　桑黯然地低下了頭，臉帶悲傷。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見了桑不同尋常的反應(yīng)，少康臉色一下猛地變了，惶急地喊叫了起來：“怎么了？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少康叫喊的聲音越來越大，到后來，簡直是聲嘶力竭，赫然帶著哭腔。

　　桑沉默了良久，才失魂落魄地說道：

　　“那一夜，發(fā)了大洪水……”

　　“洪水鋪天蓋地，沖毀了部落，沖毀了稻田，沖毀了一切，也沖散了所有族人，我和你姐也被沖散了?！?p>　　“洪水中，我抱著二娃，眼睜睜地看著她抱著三娃，被大洪水沖得不見了?！?p>　　“天亮了，洪水停了，沖散的族人最后聚到了一起清點人數(shù)，少了十個人……這十個人，就有她一個??！”

　　“三娃，是在一棵被洪水淹得只剩一點點樹尖的小樹上找到的……那樹太小，撐不住她??！”

　　“你知道嗎？她還大著肚子……她肚子里還有一個??！”

　　“啊啊啊啊啊！”

　　少康猛地扔掉竹竿，雙手死命地抓著頭發(fā)，仰天嘶吼。

　　嘶吼還不足夠發(fā)泄悲痛，他涕淚滿面，兩眼猩紅，猛地竄到桑的面前，緊緊揪住桑的胸口，然后狠狠地一拳，砸在桑的眼眶上。

　　他怒吼著：

　　“怎么早不說！你怎么敢瞞著？一路同行了這么久，在汪芒國，你不說，在防風(fēng)氏，你不說，問你，你都說好，好，好……為什么，為什么？”

　　桑沒有絲毫躲閃，任憑少康抓著打。

　　他的眼角，淚水如小溪般流淌了下來。

　　“我怕……怕因為這件事，你們不借食物給我們?。　?p>　　少康又是一拳砸下：“現(xiàn)在不怕了，敢說了？！”

　　“一開始，只是想借……借些食物回去的，沒想到……”

　　少康一邊揮拳猛揍，一邊咬牙切齒地怒吼：“沒想到食物沒借著……是吧！老頭子卻讓你把部落搬遷過來……是吧！于是瞞不住了……是吧！”

　　他吼一句，揍一拳，桑被他揍得滿臉烏青。

　　“部落本來是一百五十六人啊，我走的時候，只有一百四十人了，只有一百四十人了?。∥乙膊幌?，我也不想……”

　　桑說著，突然也大吼了起來：

　　“我也不想?。]有食物，看著族人一個一個死去……我能怎么辦，我能怎么辦！”

　　“你，你很好，你很好，你很好……”

　　少康猛地將桑推倒，自己雙手抓著頭發(fā)，慢慢蹲了下來，將腦袋埋進雙腿之間，嗚嗚咽咽地慟哭。

　　他哭罵著：“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可是族長啊……”

　　桑被推倒跌坐在竹筏上，他也不動彈，任由淚水流滿臉，淚水和著嘴角鼻孔流出的血，滴落，染紅衣襟。

　　他雙眼沒了焦點，失神地說道：

　　“二娃七歲，三娃三歲……我死了，他倆怎么辦？”

　　“十年前，父親臨死前將族長的權(quán)杖交我手上，讓我?guī)е迦撕煤没钕氯ァ宜懒耍迦嗽趺崔k？”

　　“……”

　　竹筏上，兩個男人各自哭泣，任由竹筏隨波胡亂飄蕩。

　　后面的九個竹筏，很快圍了過來，弄明白了原委后，竹筏上的防風(fēng)氏和有狐氏族人，也全都面色凄然沉默無言。

　　良久，少康猛地站了起來，狠狠地抹掉涕淚，吼道：

　　“加快速度，死命劃！早到有狐氏一刻，就能多救一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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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后，少康和桑一行人到達(dá)了有狐氏部落。

　　在河邊停好竹筏，他們上了岸。

　　洪水在肆虐了大半個月之后，已經(jīng)退去了。

　　放眼望去，有狐氏部落遍地狼藉。

　　茅屋早已不見影子，原地殘留著零星的歪斜著的柱子，倒塌的土墻，早已在洪水浸泡中，化作了爛泥。

　　遠(yuǎn)近的草木，也都已經(jīng)枯萎，草葉，樹葉早已在洪水中泡爛，隨著洪水被帶走。

　　只有零星的幾棵比較高大的，樹干上殘留著洪水浸泡時沾滿泥漬的樹，還能看到樹頂上些微的綠色。

　　靠近有狐氏部落，迎面便是濃濃的腥氣和腐臭。

　　大大小小的水洼中，倒塌的雜草，已經(jīng)腐爛，成了一灘灘黑糊糊，在熾烈的陽光下，不時咕嘟地冒出腐臭的氣泡。

　　不少地方，躺著一只只死老鼠。

　　那老鼠，身上的毛，早已被浸泡得脫落不見了，老鼠的身子圓鼓鼓的，漲成慘白的圓球，四只小爪爪被撐得筆直朝天。

　　死老鼠在陽光的暴曬下，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喜歡逐臭的綠頭蒼蠅，便嗡嗡地圍著死老鼠起起落落，在其身上爬來爬去。

　　少康和防風(fēng)氏族人，捂著鼻子，踏著泥濘，走過有狐氏部落的舊址，來到有狐氏族人新的集聚地。

　　一眼望去，有狐氏部落慘狀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