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避無可避
今日的天明明是晴朗的。
昏暗的草房里，臥座著一個男人，看樣子瘦弱不堪，衣衫破舊，他的頭發(fā)胡亂的披散著，身上還散發(fā)著格外難聞的氣味。
草房里的環(huán)境很差，只有一扇很小很小的窗戶，可那也照不亮這里的黑暗。
這里讓葉云哲覺得，晴天并不是好天，它悶熱干燥，掠奪空氣中的涼，霸道的將這種悶熱感充斥在這里的每個角落，他才落腳沒幾分鐘，后背就已經(jīng)被浸濕了。
幾個月不見，他的內(nèi)心一如這個破舊的草房一樣荒蕪黑暗，一種即使奮力掙扎也逃不出的黑暗，好像永遠見不到破曉。
他看著眼前這個被歲月?lián)艨宓哪腥?，再也沒有了往日那樣溫柔的微笑，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溫暖。
明明一切都不是他的錯，可一切都要他去承擔(dān)。
葉云哲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往下流，完全脫離了淚腺控制。
葉云哲使勁的擠出一抹笑，一如當(dāng)年他的父君沖他那樣寵溺的笑，他看著面前的男人狼吞虎咽，瑟瑟發(fā)抖，撫摸兩下他那亂糟糟的頭發(fā)，輕聲道：“父君，你慢點吃?！?p> “……”
然而，葉云哲依然沒有聽見他的回應(yīng)，已經(jīng)那么多年過去了，他都快記不清了。
記不清他的父君當(dāng)初宛若神邸的面容，記不清他的眉眼是怎么彎的，記不清他的唇角是怎么笑的，記不清他從前是怎么樣一聲又一聲，喊著他：小哲，快過來……
葉云哲看著他，從袖口中拿出很多很多新鮮的酥餅，包子，以及各種各樣的吃食，凡是他能帶來的，他基本上都帶了過來。
葉云哲將這些放在了父君坐著的一片茅草中，一邊把它們偷偷藏好，一邊一遍又一遍告訴他：“父君，看見了嗎？以后如果餓了的話，這里有吃的，不要忘記了?！?p> 回應(yīng)他的依然是紊亂的咀嚼聲，和一片寂靜。
葉云哲想著，今日葉楓天要去皇宮早朝，應(yīng)該不會很快回來，難得偷來一次，那就好好陪陪父君吧。
他坐在一旁，看著男人，道“父君，你孤獨嘛？兒臣覺得好孤獨啊?！?p> “父君，你一遍遍告訴我，你很愛我，可現(xiàn)在，問什么你的指尖，你的發(fā)絲，都是冰冷的?！?p> “父君，和你說說吧，今年是慈悅二十三年了，鳳鳴大變，想來不久，葉楓天就會謀權(quán)篡位，登上帝位。那時，我們應(yīng)該就會自由了吧？”
“父君，你能不能回答我？能不能對我說一句愛我?。课艺娴摹美郯 ?p> “父君，你知道……”
葉云哲的話還沒有說完，片刻的安寧瞬間被喧鬧給打破，一陣腳步聲浩浩蕩蕩襲壓過來，葉云哲察覺不妙立馬站了起來，擋在了男人身前。
“嘭”一聲，那本就破舊不堪的木門被人粗暴的踹開，正如葉云哲剛剛所料想到的一樣：葉楓天回來了。
“我的好兒子，前些天剛被蘇池念丟出公主府被人笑掉大牙不說，今日就敢不聽母上教誨私自跑來見這賤貨，沒有蘇池念的庇護你，覺得我還再容你放肆？”
葉楓天表情猙獰，極其憤怒，她踏入這與她格格不入的草房后，便二話沒說，直接一個巴掌干凈利落的甩了下去。
“啪”一聲，下手極重，響徹屋內(nèi)，葉云哲被打的踉蹌兩步，要不是身后是他父君，他可能已經(jīng)被打趴在地上了。
有父君在，他亦不能退縮。
只是身后的男人身體顫抖的厲害，一只手緩緩拉住他的衣擺，那不住顫抖的身軀，早已流露出慌亂與害怕。
葉云哲低著頭，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半天，才行了個標準的禮，道：“母上，今日是我不對。還請母上放過父君，公主那邊，那日是我著急，這才失手了。”
“啪”一聲，葉楓天第二個巴掌再度落下，力度不減，葉云哲耳朵一陣耳鳴，嘴角破裂，一陣腥紅。
他的面前依然是葉楓天丑惡的嘴臉，他耳內(nèi)先是一陣鳴聲聽不見任何話語，只看著葉楓天不斷張合的唇瓣，而后吐露出的話語開始逐漸清晰。
“……本相說過多少次，叫這個瘋子父君的話，就不該叫我母上！難道什么人都可以與本相沾染？”
“……”
她趾高氣昂，那一臉嫌棄嬌縱的模樣，仿佛拋棄，厭惡，這些都是情理之中的，是他們本就應(yīng)得的。
葉云哲的眼睛偷偷看了一下一旁的父君，一腔憤懣在葉楓天的威壓下化為虛無，無處安放，也終究無可奈何。
對不起啊，父君……
“兒臣知錯，司晨一介草民，怎可與母上相提?！?p> 葉楓天完全沒有因為她的服軟而放過他們，冷笑了一聲：“呵……葉云哲，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現(xiàn)在心里恨死我了吧？”
“兒臣不敢?！?p> “不敢？你當(dāng)然不敢。你恨不恨我我無所謂，不過我勸你最好給我乖乖的，在你的任務(wù)沒完成前，你和這個瘋子的命都牢牢捏在本相手上。懂嗎？”
“兒臣都懂?！?p> “哼?！比~楓天輕哼一聲，對葉云哲也早已沒了當(dāng)初的耐性，一臉厭惡，仿佛他們的存在，就是她的恥辱。
葉楓天繼續(xù)道：“現(xiàn)如今蘇池念對你應(yīng)該也沒了什么耐性，再過些日子，就是狩獵大賽了。我特意上書請求公主出席。沒想到楚鈺那家伙同意了。這對于我們來說，可是個覺好的機會啊。云哲，你懂嗎？”
“……”
葉云哲沉默半天，沒有說話，只是絲絲咬著唇瓣，任由唇瓣殷紅。
葉楓天不想再等他回應(yīng)，很多時候，她都只是下命令罷了，至于想不想，能不能，敢不敢，這完全不是葉云哲自己可以選擇的。
葉楓天的余光還是沒忍住，撇了一樣葉云哲身后的男人，男人已經(jīng)被折磨的不像樣子了。
葉云哲察覺她的目光，下意識的往父君旁邊靠近，這個細微的動作當(dāng)然沒能逃過葉楓天的眼睛。
葉楓天拂袖轉(zhuǎn)身，下令道：“葉公子不聽管教，違反母令，有失男德，杖責(zé)五十，罰抄男綱一百遍?！?p> 葉楓天周邊的侍從早已準備好，齊聲道：”是！”
葉云哲自知自己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好在沒有為難父君，這樣想著，他居然還有些開心。
父君啊，你要好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