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這是第一次看又次郎老板用刀，雖然說不出水準到底如何，但也能知道比被伏擊的武士強不少。
在其加入混戰(zhàn)后，與半四郎配合很快占據(jù)上風。
武士交手其實很像后世的擊劍，極少出現(xiàn)你來我往、乒乒乓乓的局面，加上巷戰(zhàn)不會有甲胄的存在，往往刀刀到肉，因而一對一決斗往往在瞬息之間結(jié)束。
又次郎老板與半四郎很快結(jié)束了對手的生命，然后擦刀、入鞘一氣呵成，十分平靜的招呼仍在竹林中的太一返程。
這算是太一第二次經(jīng)歷生死，雖然不是親身參與，但現(xiàn)場慘烈的狀況仍然讓他的腸胃異常蠕動了一翻。
太一見自家?guī)煾祩妮^重，顧不得對方身上的血跡，主動上前攙扶。
“太一，你怎么在這里？”半四郎有些困惑道。
“你不是打算招這小子入嗣嗎，我想先看看，他是不是能夠適應(yīng)我們的生活?！庇执卫衫习宕蟛阶咴谇懊?，隨意回答道。
“又次郎大人，我只是打算收這孩子繼承我的家名，并未想要他參與到……”半四郎聲音有些急促。
“好啦，此事我已與他約定了，你無需多言！你傷得不清，還是少說話為好?！庇执卫衫习宓?，“再說，半四郎，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的，你相當于是我的家臣，你選擇的人自然要由我把關(guān)，還是說你對我的承諾已經(jīng)忘記了?！?p> “不敢，我始終感念您對我的恩情。”半四郎嘴上說著，但眼神看向太一時滿是擔憂。
回到宅邸后，半四郎已被侍女扶下去包扎服藥，眾人對于他的傷都是見怪不怪的樣子，倒是對于太一扶著半四郎回來有些驚訝。
太一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平時每日往返的這座宅邸，原來是個“土匪窩”啊，從主人到仆人本來就都是一伙的。
“既然你已同意為我所用，我就暫且這么理解了，那么有必要再正式自我介紹一翻！”
跟隨又次郎老板來到了茶室，太一知道對方要繼續(xù)剛剛在竹林中的話題。既然已經(jīng)這個點了，太一只能再次在這里留宿，因而也不怎么著急了，不過想到事先沒跟家里打招呼，料想明天回去要被光枝埋怨死。
“喜連川又次郎成氏！”又次郎老板端坐在主位，鄭重自我介紹。
太一在心中嘆了口氣，雙手觸地俯身行禮。
又次郎老板眉頭輕挑，太一的動作過于嫻熟且標準了一些，不過又想到對方所謂“神佛賜福”的說辭，還是決定再觀察一翻。
“誠然，我現(xiàn)在不是藩國大名，還不能賜你武士的出身，但已有大人物向我許諾前程，在此我也許諾你以前程，只要緊緊跟隨于我，以后成為小森（半四郎的苗字）太一還是什么其他的身份，都是可以期盼的?！?p> 又次郎老板的聲音傳來，太一低頭稱是，心里卻是不以為然，覺得眼前這位老板可能也是被人利用的工具人。
“也好讓你知曉，允諾于我的，為水府老公德川權(quán)中納言大人?！庇执卫衫习逅坪鹾苊翡J地察覺到了太一的心理活動，直接將自己的幕后“黑手”說了出來。
此時的島國，不像天朝一般有公侯伯子男的爵位劃分，公侯的稱呼都是屬于尊稱的性質(zhì)。
自七百年前武家開幕以來，為了體現(xiàn)征夷大將軍不同于一般武家，便借鑒周禮中公爵于天子來說“賓而不臣”的概念，尊稱幕府將軍為“公”，這也是延續(xù)至今的“公方”一詞由來。
而江戶幕府“三百藩”的藩主大名，仿效天朝諸侯治國的習慣稱為，在非正式行文或交流中被尊稱為侯，如薩摩侯、會津侯等。
唯有一家較為特殊，那就是水府，即水戶藩。
水戶藩是德川御三家之一，其首任藩主為老烏龜?shù)麓铱档谑樱墙瓚裟桓腋褡罡咧H藩。
德川家康為了確保德川將軍宗家不出問題，同時出于對自己第十子的信任，命其藩代代留候江戶，以輔佐并監(jiān)督宗家施政。因此，江戶人對水戶藩有著“天下副將軍”的稱謂，甚至這個私下里的稱謂并未被幕府禁止，就這么一直延續(xù)下來。
有鑒于此，為體現(xiàn)水戶藩與諸藩大名地位不同，對其藩主一般會尊稱一聲水戶公或水府公。
又次郎老板提到的“水府老公”，是指已隱退的前任藩主德川齊昭。
這一世，與其他江戶人一樣，太一對水戶藩最為熟悉，畢竟那是常駐江戶的一家子，雖然隨著將軍宗家一代代傳承，對水戶藩已然不如早先那般重視，但其在民間仍然有很大影響力。
更不要說水戶藩是“水戶學”的大本營，此時的島國人但凡讀書的，對水戶藩都會更高看一眼。
這位“老公”，可謂水戶德川家的風云人物。其是個激進的“改革派”，在藩國內(nèi)大肆提倡“尊皇”思想，并以此為手段對抗幕府對自己藩國影響，以至于幕府實在看不慣這挖自己祖墳的人，在壯年便令他下野隱退了。由他年幼的嫡子繼承了藩主位置，并由藩內(nèi)保守派輔佐，以壓制“尊皇思想”這匹脫韁野馬。
德川齊昭真的“尊皇”嗎，太一覺得未必，不過像《潛伏》里吳站長說的那樣，“嘴上全是主義，心里都是生意”，其不過是想借此擴大對幕府的話語權(quán)，畢竟現(xiàn)今水戶藩已經(jīng)被幕府邊緣化了。
水戶學的“尊皇”思想最初是為了印證將軍代官家執(zhí)政的合法性，但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脫離初衷了，甚至有些本末倒置，而打開潘多拉魔盒的正式德川家的自己人，這無疑有些諷刺。
水戶藩是領(lǐng)有三十五萬石的雄藩，德川齊昭雖然隱退但藩內(nèi)聲望極高，一直在和自己的長子、現(xiàn)任藩主德川慶篤所代表的保守派掰手腕，妄圖重新奪回藩政的控制權(quán)。不過此時的德川慶篤也也已步入壯年，自然不會允許自己的老父親指手畫腳。
結(jié)合今夜半四郎師傅動手前的問話，太一已經(jīng)能夠猜到又次郎老板他們伏擊的，肯定是水戶藩內(nèi)保守派的藩士。
那么，又次郎老板他們是被雇傭處理水戶藩的內(nèi)斗，然后德川齊昭答應(yīng)其重新掌權(quán)后的好處？
如果是這樣的話，太一覺得危險性應(yīng)當算是可控，就是父子相殘爭家產(chǎn)嘛，在島國各藩內(nèi)不新鮮，只要不涉及幕府，怎么都無所謂。
太一松了口氣，但不久之后發(fā)生的事，讓他明白自己還是有些“圖樣圖森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