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這是巧合嗎?
“回二表姐,我去采購些束脩六禮來,明日去吳秀才的學館,總不能少了這些禮節(jié)?!笔捜A答。
“我與你尋了一個書童,鐵棗過來?!?p> 秦紅玉招了招手,一個十幾歲的男孩跑了來,黑瘦黑瘦的,趕緊給蕭華磕了一個頭,“這是鐵六叔家的小子,以后跟著你。”
蕭華認得他,兩人關(guān)系不太好,究其原因就是他總會給秦紅玉打小報名,是以前蕭華最厭惡的下人之一:“鐵棗兄弟,起來吧。不需這些虛禮。以后跟著我就成!”
“三郎,當不起,當不起,叫我鐵棗,黑棗都成!”鐵棗也是一個比較實誠的孩子,以前沒少被蕭華拳打腳踢。
“另外十兩銀子放鐵棗身上。以后你花錢多少,皆要讓鐵棗知曉。若有隱瞞定不饒你!”秦紅玉瞪了蕭華一眼,“你可清楚了?”
“弟弟知道了!”蕭華苦笑一聲。
道高一盡魔高一丈啊,他現(xiàn)在光有錢也沒有用啊,能花得出去才行吶!
秦紅玉回望著他的背影,把吳伯召了過來,吩咐了兩句,于是吳伯安排了兩個身材高大的門子跟了出去。
帶著鐵棗在街上走,束脩六禮,他是知道,可不知道哪六禮吶。
“三郎,不如去尋我爹吧?想來我爹是知道的!”鐵棗見他在街面上問了半天,也沒有結(jié)果。
“哎呦,你小子挺聰明!走,去茶鋪!”
鐵棗的父親鐵老六是茶鋪的掌柜,這座茶鋪也是秦紅玉的商鋪。
鐵老六今年四十左右,黑瘦的很,個子不高,腦子極為活絡(luò),這生意打理的極好,更重要的是他的賬上從沒出過貓膩,素來最得信任。
鐵氏一家出了名的實誠人,一家子都在秦紅玉手下做事。
此時鐵老六站在柜臺后左手打著珠算,啪啪做響,點了點剛進的新茶單子,右手持毛筆將賬一一記下來。
“三郎來了,可曾吃了?我讓廚里給你下碗湯面?”
見蕭華進來,鐵老六熱情地笑起來,放下筆,走出柜臺,請他進屋里坐下。
“六叔,不必麻煩,我是用過了早飯來的。六叔,別泡茶了,早上喝了一肚子的茶水,明日我去馬家鎮(zhèn)拜師,想采購束脩六禮?!?p> 蕭華擺手制止鐵老六去泡茶,直奔主題。
“原來如此,這等小事老頭來辦就成。明早我與你送去,如何?”鐵六十分干脆。
蕭華哈哈一笑:“多謝六叔,鐵棗給銀子?!?p> 鐵六不愿收,但一聽這是秦紅玉的意思,只得老實收了。
兩人也沒有去亂逛,直接回了院子,又吃了兩頓小表妹的救濟飯。
他與小表妹依舊在書房里練字。
次日一早。
他帶著鐵棗來找鐵六叔。
“早給你備好了?!辫F六叔熱情將束脩六禮拿出來。
他和小棗收拾停當,鐵六叔從后院牽了一頭騾子,又從隔壁的鋪子里借了一頭。
小棗將六禮的提盒綁好,再扶他騎上騾,然后一個翻身坐上另一頭騾背,身手極為熟練,兩人往馬家鎮(zhèn)趕去。
龍浦鎮(zhèn)的學館最近,是個年過半百的老秀才周存陽,而他教書十余載,口碑平平。
僅口碑而言,馬家鎮(zhèn)的吳秀才開館六載,出過秀才十余人,舉人兩人,因此名聲最顯。
馬家鎮(zhèn)有些小遠,徒步要半個時辰,騎騾子也快不了多少,但卻很省腳力。
束脩六禮,不過是個樣子貨,真正的束脩之儀乃是酬金,俗稱銀子。
這處吳秀才辦的私學學館,束脩是按月給的,通常每月一兩銀子,逢年過節(jié)還要再送些節(jié)禮。
一年下來,除了過年正月里休學大半個月外,能上十一個月,一共下來,少說得十幾兩銀子才能打發(fā)。
江南地區(qū)一頭剛成年的耕牛,均價不過六七兩,這耕牛對于農(nóng)戶來說可是最重要的生產(chǎn)力,由此可見這酬金并不便宜。
吳秀才,本名吳明義,早過而立之年,早年家境殷實,是個小康之家的少爺,平時浪蕩慣了,一直科考不第,自從他父親過世后,他不善經(jīng)營,家道中落。
只得辦了個學館維系生計,許是這人生一起一伏,讓他番然悔悟,改過自新,勤學不綴,期望一朝能中舉。
“三郎,吳相公的學館到了?!辫F棗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處青磚院墻中間的紅木大門。
兩人下了騾子,向守在大門的仆人說明來意,仆人將蕭華領(lǐng)進前院的大堂,鐵棗隨仆人到偏房歇息。
他在堂上等候不多會,從大堂后的屏風外走進一位青衫男子,頭戴網(wǎng)巾,臉上白凈,蓄了上下胡須,普通人相貌。
“小子蕭華拜見老師!”蕭華行了一禮,然后從懷中取出一個布袋,里面是一兩銀子,輕輕放在桌上。
“免了,免了。坐吧?!?p> 吳明義揮手示意,自己坐在主位上,吩咐仆人泡了茶,“今天倒是對不住這位哥兒了。我過些日子要去白鶴書院求學,還未和門子交代。讓你白跑一趟?!?p> 說罷,吳明義將這錢袋子又還給蕭華。
吳明義有一位弟子,曾在他這里讀書考中秀才,又讀了兩年白鶴書院,今年得中舉人。
那家人是鎮(zhèn)上的大富之家,因此不僅給他送了錢財,還與他引薦了一位白鶴書院的老師。
這些日子,家中得了些錢財,妻子見他勤學不綴,也勸他讀上幾年,三年后若是能中,那自然最好,若不能中,再回來教學館不遲。
況且他又不善經(jīng)營農(nóng)商,除了讀書之外,身無長處,不如趁此機會搏一搏前程。
蕭華接過錢袋,愣了一下,這么巧的嗎?
不會是秦紅玉干的吧?
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不大可能。
吳明義有仁厚之心,頗受左近敬重,平時對這些愛上進的年輕后生,也是極為熱心!
這樣的人,得要多少錢才能收買!
因此又與他多說了幾句勸學的話,勉勵他。
“以你所說,你祖籍當在廣平州建南縣,若是在此地求學的話自然可以,但科考還是要回原籍。只學啟蒙和經(jīng)義,龍浦鎮(zhèn)的東升公倒是可去的,考個童生倒是不難。”
蕭華這才意識到,這縣試還得回原籍去考,本以為在金陵地界買了房住了這些年,在此上學參考也可以的,看來自己想當然了,不過回原籍也不算難事。
“小子只要能學經(jīng)義考秀才功名便可?!?p> 蕭華只想一個能學習地方,也不要求太多,只要能有教他考中秀才的本事便可。
但聽說這東升公周存陽教書不咋滴,水平不行,這要是學個半年考不上秀才咋整?
“哈哈哈,考秀才,你只要用心學習,自然不難,但來年便是歲科院試,時間尚短,怕你短短時間不能成功吶!不過,建南縣是個科舉小縣,易過!”
吳明義也聽懂他的話,見他求學心切,也直言不諱,“你若想更進一步,待中了童生,可來白鶴書院,那邊開銷雖大些,但中個秀才卻是不難,若是肯上進的,有天賦,中舉亦不難。”
蕭華明白了,吳明義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很明顯了,意思就是這周存陽水平真一般,頂多能教他考個童生,至于秀才就別不好說了。
吳明義見他穿著不俗,以為是個富家子,實不知他這不過是面子罷了,就算交得起白鶴書院的酬金,可是不敢去吶。
想了想,實在不行,就先在周存陽這邊先學著,待明年考了童生,到時想來二表姐定會另眼看待自己,到時候自己再央求去白鶴書院求學,想來這是水到渠成的事。
這位吳明義倒是個極熱情的,陪他簡單聊了會,給他寫了一張經(jīng)義所學書單,這才端起茶來,蕭華也只好告辭。
“三郎?”鐵棗見他出來,趕緊從偏房里出來,走到門前的栓馬樁上,解開螺繩,按住騾子,回頭喊他。
蕭華沒讓他扶,自個猛地一竄,翻身騎上去,原地打了一轉(zhuǎn),說道:“既然來了,去拜見一下我那恩公!”
上回搭救他的那位壯士,正是馬家鎮(zhèn)的人,不過住在鄉(xiāng)下的村子里。
兩人問清路,穿過田陌縱橫,來到雙馬村最西頭,一圈籬笆簡單圍了一個小院子,三間茅草房子看上去還挺厚實,側(cè)邊搭了一間廚屋。
“這里可是柳二郎家里?”籬笆半人高,堂屋大門正開,卻不見人,鐵棗推開籬笆門,高聲喊道。
屋里走出一位滿臉褶皺的老婦人,一身帶補丁的粗衣短打,衣上許多縫縫補補,手里抱著同樣補了一層又一層的被褥,將被褥搭在院子里的繩條上,也顧不得攤開。
打量了一番蕭華和鐵棗,見蕭華穿著不俗,俊秀公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不禁心中忐忑起來,莫不是二兒又惹了事,警惕地開口道:
“正是我二兒。二位爺有何事?”
“大娘,無須害怕。小子蕭華正是來報恩的,前些日子,柳二哥曾……”蕭華將前因后果都講了一遍,馬大娘這才放心下來,熱情招呼他們進屋。
柳父是這戶馬家的女婿,一直住在雙馬村,前些年去服傜役的時候,生了重病,沒能活著回來。
現(xiàn)有兩子一女,長子耕地,次子見家里田地不多,難以養(yǎng)活一大家子人,憑著一身力氣,在碼頭做工。
今天來的不巧,柳二哥已經(jīng)去龍浦碼頭做工去了,并不在家里,蕭華讓鐵棗放下二兩銀子,現(xiàn)在只能給這么多,以后等自己當家做主再說吧。
馬大娘卻沒有收,一問才知,秦紅玉早派人給馬家送了銀子,馬大娘也是個質(zhì)樸的人,不愿再收第二回。
蕭華本要離開,卻被馬大娘留了午飯,普通人家中午往往不開飯,只有早晚兩頓,上回收了秦紅玉收來的重禮,也有些過意不去。
“馬家鎮(zhèn)不比龍浦,連個像樣的飯館都沒有,這回去怕是要挨到下午了,家里沒有山珍海味,你勉強吃些果個腹吧?!?p> 中午馬大家把大兒子喊了回來,去附近打了些水酒,蕭華也沒再客氣,幾人吃了個便飯。
說是便飯,倒是十足的農(nóng)家菜,跟二表姐的伙食理念倒是大不相同,幾樣剛從院外菜田里摘的新鮮蔬菜,一樣炒臘肉,一盤村東頭做的鹵豬肉,一碟咸菜,再配個湯,份量很大,這食材好,口味也好。
倒是這咸菜比他前世買的榨菜好吃多了。
“這咸菜是我娘腌的,在馬家村也是這個!”柳大郎邊吃邊點了個贊,看得出來,他跟自己說話的時候,總有些小心謹慎。
吃完飯,又喝了杯茶,送他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