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不是一家么
待吃完了碗中的米飯,本想去廚里盛飯,小表妹攔住他,非要替他去盛飯。
盛個飯而已,又不是啥事,他沒有處處使喚人的習(xí)慣,在他的堅持之下,小表妹只得聽他。
“讓她去!”秦紅玉冷聲跟蕭華說道。
這讓蕭華愣了一下,小表妹笑嘻嘻地接過碗,出了偏堂,還沒走到廚房,阿秀遠(yuǎn)遠(yuǎn)瞧見,趕緊跑了過來,替她進(jìn)了廚里。
蕭華沒在太意,反正小事都聽二表姐的,大事自己做主,這是他近來的生存習(xí)慣。
“這廚里不須你去?!鼻丶t玉又道。
這?又是什么規(guī)矩?
來這邊最大的感慨就是,規(guī)矩特多,不管做什么,都有許多條條框框的說道。
蕭華“嗯”了一聲,點頭表示知曉了,為了避免尷尬,獨自己吃起菜來。
這種光吃菜不吃米飯的行徑,在這個時代是不能容忍的,特別是普通窮人家。
因為普通家庭,米多少能管飽,菜是不夠吃的。
秦家也保留著這樣的習(xí)慣,只是這次秦紅玉看了看,卻沒說什么。
“剛才祭祖,你為何將兩家當(dāng)成一家拜的?”秦紅玉將紅木筷子放在碗上,眼神如刀,見他吞了片牛肉,面無表情地質(zhì)問道。
“不是一家么?”
蕭華見她表情不太對,又說錯了?這也太講究了吧,“哦,下次我一定改過來?!?p> “不必了。這還剩些,你先吃吧?!币娝I的著急,依舊面無表情地說著,將還剩大半碗的米飯推到他的面前。
蕭華當(dāng)真是沒理解這里面的彎彎道道,見她不似生氣,也懶得多想,費這個神干啥,給就拿著,打就受著,受不了就躲著,再不行就躲遠(yuǎn)點,再不行等翅膀硬了就少回家,誰讓這人情如山。
就像前世家人不和睦是一個道理,親情擺在那,割不斷,理還亂,真滴不想回家!
他吃飯的習(xí)慣還是講究一個快字,無論是上學(xué),還是工作,許是他的同學(xué)都吃的賊快,總不好讓別人等你一個,就這樣練就出來的。
時間久了,就很難改掉,附帶著消化不良也經(jīng)常出現(xiàn)。
“慢些吃,又沒人和你搶。”
秦紅玉本還想訓(xùn)他把細(xì)嚼慢咽的規(guī)矩丟了,但轉(zhuǎn)念一想,他這樣沒吃相,倒像個不省心的孩子,總是一副太上進(jìn)太懂事的樣子,她也有些擔(dān)心。
親自與他盛了一碗湯,讓他順一順。
他正端著飯碗,見湯碗離嘴特近,以為她要喂自己,順勢張嘴迎上去,湯汁入喉,頓覺順暢。
二表姐一雙鳳眼瞪過來,見他只盯著湯碗,自己的一副表情白做了,她促狹似地笑起嘴角,卻是快速掀起碗,讓他喝完余下的湯,許是倒的急了,略嗆了喉。
“咳咳……”他清了清嗓,這才好些,見秦紅玉眉眼含笑,花枝微顫,蕩人心魄,他吞了吞口水,隨口道:“姐,你真漂亮!”
“啪!”她輕輕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佯裝嗔怒,“你胡說什么!”
但不管如何強忍,卻繃不住想笑的表情,只得白他一眼。
此時,小表妹回來,將剛才的場景掃入眼底,見三表哥的眼神里多了一個人影,松下肩膀,抿起雙唇,略低了頭,步伐遲疑。
秦紅玉見妹妹如此,頓覺羞惱,推說去消食,離了偏堂。
小表妹的興致也是不高,但依舊配合著他歡笑,他能感受的到這種情緒的不同。
但他也懶得想太多,兒女情長,他不善長,還是先干事業(yè)再說別的。
翌日去學(xué)堂。
羅勝拉住他。
“師弟,你怎如此客氣?能幫你們,本就是我的份內(nèi)之事?!?p> 羅勝說話時總會面上含笑,給人一種,春風(fēng)拂面的感覺,拍了拍他的肩說道。
顯然是收到了自己派人送過去的禮,蕭華見他與自己說話時,要比以往更親近,心道,果然禮多人不怪。
其實羅勝指點過許多師弟,但真正能讓他高看一眼的卻沒有幾個,真正與他結(jié)交的也是不多。
“師兄見外了,一點心意而已?!?p> 蕭華見羅勝師兄也不是迂腐的書呆子,也有結(jié)交之心。
兩人的關(guān)系倒是更親近了一些,聊的多了。
蕭華也能得知許多重要的信息,比如關(guān)于縣府試的重要信息,一些參加童生試的注意事項,與一些常識問題。
這樣的關(guān)系,讓蕭華如魚得水,有人時刻指點,學(xué)習(xí)效率就會事半功倍,《論語》的進(jìn)度也是加快許多。
他每日還會抽時間去鞏固一下學(xué)過的《大學(xué)》,記憶的周期就是這樣,記的快,忘的快,總要反復(fù)記,才能長久。
約莫又過了些天,挨到九月半,羅勝突然邀請他去做客,蕭華盡管有些意外,還是應(yīng)下了。
翌日,他從秦紅玉的布莊鋪子和茶莊鋪子里支了些現(xiàn)貨,著實是口袋里可以明著花的錢財不多了,這段時間來,花了近十兩銀子,還剩幾兩,當(dāng)然還有三十兩不能明著花的。
仗著自己的身份,狐假虎威,幾位掌柜倒也極給面子。
“六叔,先記我賬上,待日后還你!”
“哈哈哈……”鐵六笑著搖頭,蕭華不知道這鋪子房契寫的是誰的名字,但他知道,心里跟明鏡似的。
若是蕭華從鋪子里支現(xiàn)錢,他還真不能同意,因為秦紅玉可是吩咐過的,但卻沒說不能借茶貨,想來也是行的。
眼看著蕭華逐漸長大,且說話做事越像個大人,開始當(dāng)家做主了,說不得要與些方便,做個順?biāo)饲?,處好兩人的關(guān)系。
實在不行,這些茶貨,他還賠得起,有這人情在,日后蕭華總要賣他些面子。
畢竟這年頭做掌柜,哪有主家不疑的,光做事是不行的,得主家信你,得內(nèi)院有人替你說話!
蕭華喊了柳飛幫他提著禮物,帶著形影不離的鐵棗,三人騎騾子往鄉(xiāng)下去。
羅勝雖是龍浦人,但家在鄉(xiāng)下,有些偏,找了人問路才得知哪里,少說十幾里地。
來到羅勝家,是個普通的農(nóng)家小院子,雖是實墻,丑陋的很,夯土壘起來的,也很破舊,在雨水的沖刷之下,有些地方已經(jīng)要坍塌的樣子,底下還用一截木頭抵著墻頭,看來是防止它倒的。
“三郎,是這家?”
柳飛在這家門頭停下,一雙大門,淋了太多風(fēng)雨,跟朽木似的,感覺這手一推,這門就散了。
見蕭華點了點頭,這才打頭陣往前走,大門開著。
里面像四合院子,三面都是土房子,茅草鋪的,沒有廊檐,整個墻面受風(fēng)雨浸蝕的有些難看,院子里只有大門通往正屋鋪了十余塊石板,其余地面皆是泥地。
不過,整個院子十分整潔,顯然主家還是很勤快的,收拾的干凈。
“阿爹,阿爹,阿爹。有人來了!”
一個約莫十歲左右的小丫頭和一個八九歲的男娃在院子里一處堆小石塊,看樣子像是小屋子,見到來人,趕緊喊著往屋里跑。
見羅勝出來,蕭華迎上前:“羅師兄。”
“進(jìn)屋坐,進(jìn)屋坐?!?p> 羅勝今天穿的是打著補丁的對襟褂子,不算新,但很干凈,見柳飛提著禮送到堂屋,“師弟,你這,你這!”
蕭華趕緊拉住他,朗聲笑道:“師兄,一點心意而已?!?p> 羅勝喊來一位年老的仆人請柳飛和鐵棗去廚下招待,兩人則在堂屋落坐,不一會老仆人送來飯菜,都是些農(nóng)家菜,原汁原味的食材,還有一些野味。
就這一桌,在前世可不便宜。
不過在當(dāng)下,還是比不上酒樓大廚的,就連自己家也不如。
“來,這是鄉(xiāng)下的米酒,渾了些,比不上大富之家的好酒,還請師弟不要怪罪?!?p> 此時的羅勝要比學(xué)堂里要更灑脫一些,更自然一些。
想來在周家讀書教書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哈哈哈,莫笑農(nóng)家米酒渾!”蕭華總算給將前世學(xué)過的詩句用上,舉起白瓷小酒杯,兩人對笑,飲完一杯。
連喝了幾杯,兩人話頭也多了起來,天南地北侃侃而談。
些是不勝酒力,羅勝面潮如紅,突然問道:“師弟,你看吾家如何?你看我這身衣裳如何?”
“師兄,你看我這身衣裳如何?”蕭華意會,夾了塊野雞腿,這只雞有些瘦,他想了想,沒有答,反問。
“綾羅綢緞,大富之家?!绷_勝指了指他的衣賞,搖頭晃腦的,跟吟詩一般。
蕭華自飲了一杯,將酒杯放在桌上轉(zhuǎn)了起來,看著羅勝:“衣裳再美,居所再大,都不是我的本事!師兄居所雖陋,穿衣雖簡,卻是師兄的本事!”
“哈哈哈……”
羅勝笑了許久,然后想了想,看了看房梁,“我覺得不太對,這是祖宗留下來的,吾輩子孫未能為家里添磚加瓦,何德何能敢說是自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