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得百花谷谷主,自然不是什么情種一樣的廢物。他練劍的時候心無旁騖,這六個時辰里不許他人打擾。就這樣練了五六日,陶不語向夏成溪打聽李不言的進度,卻得知那人每日只練一個時辰?陶不語覺得這簡直是對自己的侮辱!還未來得及動怒,夏成溪趕緊解釋道:“島主他素來不喜練劍,只愛種桃花,每日一個時辰已經(jīng)算是他的極限了。”
陶不語很無語,就這種沒出息的家伙,是怎么把名氣排到自己頭上去的?
他氣沖沖的找到李不言,先是罵他荒廢劍法有辱師門,再是罵他身為島主不思進取,一籮筐話砸出去,總算砸醒了這個草包。這一番話雖然刺耳,倒讓二人從此推心置腹起來,關(guān)系越來越好,好的比親兄弟還要好,練劍的時候也毫不避諱對方。幾日下來,陶不語自信劍法在他之上,不免有點好為人師,教他怎么抵擋自己的回旋劍,怎么抵擋自己的破云斬……
教的越多,他就越清楚:華山論劍已沒有必要。
于是他省出許多時間跟夏成溪一起種桃樹,也算是給自己留個念想,他笑問道:“這里的桃樹沒有上千,也有八百,你認得出我種的是哪棵嗎?”
“你種的樹,我自然記得的?!痹S是相處的熟了,她不再稱呼陶不語為“谷主”,直接你我相稱起來,但她不是故意,因為她馬上道歉了。
“不必在意,你怎么稱呼我都可以?!碧詹徽Z這句話不是無心,而是故意。
短短半年時光,陶不語和李不言像是掉了一個個兒:陶不語每日陪著夏成溪說了許多話,活似一個話癆,兩人一起種種樹,釣釣魚,偶爾喝點桃花釀——他簡直對她的桃花釀上癮了;李不言則像是瘋魔了一般,滿腦子練劍練劍,雄心勃勃的要練出個名堂。他要去華山論劍,他要做武林至尊!
算是青出于藍勝于藍吧,李不言這股偏執(zhí)勁兒讓陶不語照見過去,這才知道曾經(jīng)的自己爭強好勝,實在好笑。
可是有一日,他在前廳門外聽見李不言的怒喝:“為什么連你也勸我別去?我桃花島若不能在江湖上闖出名堂,就永遠在百花谷之下!別以為我每天待在練武場,耳朵就聾了,眼睛就瞎了!你現(xiàn)在心里眼里全是那位陶大谷主,哪里還有我這個小島主?“
“你……島主,成溪對桃花島忠心耿耿,您這番話只怕有些……不對?!毕某上闪瞬话字?,卻還記得主仆之禮。
陶不語在門外握緊了拳頭——她在我面前是何等自在?幾時受過這種委屈?你有種沖我來???
他正在猶豫進去以后的措辭,里面短暫的沉默已然過去,夏成溪輕輕的腳步聲靠了過來,陶不語趕忙躍上屋頂,看她失魂落魄的走遠了。
陶不語在桃林邊追上了她,說自己愿意取消比試,問夏成溪愿不愿意跟自己回百花谷,總好過在這受氣,夏成溪的回答只幾個字:“可是,我愛桃花?!?p> 陶不語愣了一愣,然后溫聲道:“你真是在桃花島待得癡了,我的百花谷既然叫做百花,怎會沒有桃花?”
夏成溪語氣堅決,道:“可我只愛桃花?!?p> 陶不語猛然間記起,他來桃花島的第一日,夏成溪就曾告訴他:“島主他素來不喜練劍,只愛種桃花?!?p> 是了,一個愛種桃花,一個愛桃花,自己才是那個來攪局的。
十里桃花開的燦爛,如今看來卻礙眼得緊。
他抬著沉重的步子回去,再次見面,已是道別那日。他背著包袱,跟著她走在陣里,她不發(fā)一語,想必在擔(dān)心李不言的華山之行。陶不語最后一次沒話找話:“你不用擔(dān)心,華山論劍我也在,必會把你的島主平安帶回來?!?p> 夏成溪驀地站定,回頭道:“你要保重?!笨此麤]說話,她又道,“如果想喝桃花釀,就來島上找我。每月初七,申時一刻。”
“哦,桃花釀……嗯,我包袱里背了許多小罐的,喝完了就來找你。”陶不語很無語,之前說不跟我走,這會兒又讓我來找你,當(dāng)我堂堂百花谷谷主是閑得發(fā)慌么?
可他委實說不出這么硬氣的話。
來時頭上的玉冠、玉簪許是被太陽曬化了,被風(fēng)吹散了,他一路上處處留意,卻是沒有找到,她送的桃木簪子只好戴著走了。
上船時,她道:“再會。”他道:“告辭。”
如果可以,他不想再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