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原本是坐溪鎮(zhèn)上的小乞丐,自打記事兒起就已經(jīng)在街上乞討,帶著他的老乞丐在一個難得放晴的冬日撒手人寰。
那天,小乞丐抱著老乞丐的遺體嚎啕大哭,直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了他的身前,從那一刻起,小乞丐才知道,原來坐溪鎮(zhèn)的鎮(zhèn)守大人姓梁,是個和藹親切的老頭兒。
后來,小乞丐被送到了鎮(zhèn)上唯一的客棧當(dāng)小廝,掌柜的給他起了個名兒,叫富貴。
富貴有一個夢想,他希望有朝一日能手握仙劍,成為一名劍修。
這并不是他成為客棧小二之后才有的想法,從小的時候起,他跪在街邊乞討,就經(jīng)常能見到無劍觀的仙師們佩著仙劍,在天上飛來飛去。
那時候他就想著:“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那些仙師一樣該有多好,到時候每天就可以跑上好幾個鎮(zhèn),多討到不少錢。”
最初,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老乞丐,那個常年邋邋遢遢的,那人只是嗤笑了一聲,沒有做評價,后來他又問了鎮(zhèn)守大人,老爺子和善地笑起來,揉了揉他的頭沒說話。
最后,他向客棧掌柜的說出了自己的夢想,那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冷笑了一聲,不耐煩地叫他別耽誤工夫,趕緊去后廚幫忙把碗洗了。
從那以后,富貴把這個小心思深深地藏在了心底。
直到三個月前的一天,鎮(zhèn)上來了個年輕的劍修。
富貴記得很清楚,那個年輕人個頭很高,身材并不顯得如何壯碩,但眉峰很凌厲,看起來不太好惹,可他隨手把那張靈票飛出去的動作特別瀟灑。
不知道為什么,那時候的富貴鬼使神差地把這個秘密說了出來,讓他沒想到的是,年輕劍修竟然對他表達了認同。
“人生在世,若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那才叫可笑。”
這句話被他念叨了三個月,終于是鼓足勇氣來到了無劍觀的山門前。
富貴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游走在人群的邊緣,看著其他前來拜師的少年,心里滿是羨慕。那些人個個意氣風(fēng)發(fā),衣衫華貴,還有長輩帶著。
不像他,費盡心機也只是找出了一件沒有補丁的麻布衣裳,臨走前還得跟掌柜告假,可那個滿臉橫肉的胖子只是惡狠狠地沖他嚷道:“你敢走就別回來了,給我有多遠滾多遠?!?p> 富貴還是毅然決然地走出了坐溪鎮(zhèn),這是一場堵上尊嚴的戰(zhàn)斗??!
可是,出發(fā)時有多么氣勢高昂,現(xiàn)在就有多么慫,看著仙風(fēng)道骨的無劍觀仙師,他總覺得自己跟那樣的人生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嘖,閃開點,沒長眼睛嗎?”
富貴正出神,忽然感覺自己被人從后面推了一把,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是個滿身綾羅的倨傲少年,他連忙擠出一個笑容:“對不住對不住,您先請?!?p> 說著,他連連躬身道歉,讓開了道路。
那倨傲少年也沒有再作追究,看也不看他一眼向前走了過去。
富貴把頭埋得更低了,但他覺得這才是自己該有的樣子。
時間慢慢地流逝,不少人已經(jīng)被無劍觀的仙師檢查過資質(zhì),有能通過,成為令人艷羨的正式弟子的,也有無法通過,失望而歸的。
此時,剛才那個倨傲少年正在人群前方尖叫。
“什么!不可能!你肯定看錯了!”
他的聲音尖利得像是被人踩了尾巴,還帶著一絲哭腔,“我一定能學(xué)劍的!我要上山。”
不巧的是,本次主持試煉的正是方頭方臉的蕭恨水,他不會被這樣的胡攪蠻纏激怒,只是平靜地搖了搖頭:“你的氣息不適合修行,若要勉強也不過事百倍而功半。”
“不,你胡說!我絕對可以的!”
那少年兀自吵鬧不休,卻不是據(jù)理力爭,反而言語中多有不敬,聲稱蕭恨水有眼無珠,好在很快就被長輩拖走了,周遭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都小聲責(zé)怪少年不自量力,仙師宗門,豈是有兩個錢就能在此放肆的。
每年前往無劍觀拜師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能被選入的寥寥無幾,大多數(shù)人都只是存了個來碰運氣的想法。
見到這一幕,富貴的決心也開始動搖,他無論如何也不認為別人通不過的入門測試,他能過了。
“還是回去吧,掌柜的刀子嘴豆腐心,我求他兩句,應(yīng)該還能回店里的?!?p> 富貴滿臉的哀戚,抬起沉重地步伐調(diào)頭而行。
忽然,他感覺前方有個人擋住了去路,但不愿正眼去看,低著頭想要繞開,可那人不依不饒,竟然挪動腳步跟著擋了過來。
富貴有些生氣,但不敢發(fā)作,深吸了一口氣,抬頭。
“少俠?!”
他驚喜地叫道,“您怎么在這?難道也是想入無劍觀修行的?”
富貴卻不知道,一般宗門,除非是急缺人手,正常情況并不會接收帶藝投師的散修,坐擁一縷神意,正統(tǒng)傳承數(shù)百年的無劍觀就更不會了。
曹俱滅呵呵一笑,沒有回答,反問道:“你好像還沒去試過吧,這就想走了?”
富貴羞赧地又低下了頭,卻似乎是害怕少俠失望,沒有完全低下去。
“我,我不成的?!?p> “不試試怎么知道?”
“剛才那個一直大呼小叫的人,您可能沒注意,他身上穿的衣服啊,錦闌軒的,腰上的香囊是五色坊的,還有那平安玉,嘖嘖,都是極其精貴的物件。”
富貴從前是客棧小二,最擅長察言觀色,打量客人行頭,眼睛很毒地看出了那倨傲少年一身行頭的價值。
“他們這些富家子弟,從小就錦衣玉食,肯定都已經(jīng)被各種名貴藥材補足了身子,連他都不能拜入無劍觀,我就更不行了?!?p> 他越說聲音越小,見曹俱滅面有怒色,又連忙解釋道,“少俠您可能不知道,無劍觀是咱們青州數(shù)一數(shù)二的宗門,能去其中修行的本就鳳毛麟角,不必為我生氣的,到是您,趕緊去試試吧,說不定能被選上呢?!?p> 曹俱滅挑眉:“管我做什么,倒是你這家伙,能不能硬氣一點兒,像個男人一樣?!?p> “我......”富貴眼睛盯著地面,“我本就是個下人?!?p> 曹俱滅怒了,一向雷厲風(fēng)行的他最見不得磨磨唧唧,一把抓住富貴的胳膊,急匆匆的就沖向了山門下的蕭恨水。
如此氣勢,立刻就被周圍人注意到,好奇地看著這一對奇怪的組合,想知道他們打算干什么。
“少俠,少俠不要?。 ?p> 富貴大驚失色,連連道:“不過是浪費仙長的時間罷了,若是他遷怒于你,小的可就百死莫贖了?!?p> 情急之下,他又自稱“小的”而不是“我”。
曹俱滅哪里管他,武斷地把富貴送到了蕭恨水面前,說道:“麻煩您老人家給他看看能不能學(xué)劍唄?”
富貴抬頭看著那張嚴肅而方正的臉,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