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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國崛起

第七十八章 清單(重寫版)

宋國崛起 屏峰書生 2021 2021-12-01 21:15:31

  軍營的兵力部署,士兵的身心健康,糧秣的供給,乃至于炊具的數量,都是絕對的軍事機密。這些珍貴的情報,一旦外泄,于一軍而言,不啻于滅頂之災。后世的袁紹、龐涓對此深有體會。宋公曾經在長丘鏖戰(zhàn)數載,如此淺顯的道理自是深諳于心。

  運送草藥的楚丘民夫中極有可能混入細作,為了防止軍情為外人所觀,管理勒令楚丘民夫一律不準接近營墻百步之內,盤活和交接都必須在指定的地點完成。

  戴拂根本沒有其他途徑接觸這些民夫。左師需要的藥材,被寫成清單,傳遞出去。往來的書函,藥物清單,都必須由管理親自審閱,確認沒有暗號后,方才被寄出。

  交割的草藥,品種,數量,沒有人比管理更加門清。宋公當著管理的面,袒露自己對公孫友濃濃的不信任。

  先前對薛檜的錯信,讓宋公陷入了深沉的自我懷疑當中。痛定思痛,他領悟到,說到底,薛檜這個人在啟用他之前,宋公和他根本素不相識,是個徹徹底底的陌生人,輕易地托付政事,方才有都城之亂,君位之危。

  試想,在宋公登臨大寶之前,公孫友也是一個陌生人,他當他的左師統(tǒng)領,他做他的少司馬,一個常年戍守邊城,一個拱衛(wèi)都城,風馬牛不相及。只在田獵、祭祀等大場合,有點頭照面。既沒有兒女之約,也沒有往來串聯——宋公的印象里,對公孫友的了解仿佛比肩于天邊的云彩。

  不論已故的公子成,還是身邊的公孫友,宋公都既用且防——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宋公真正愿意推心置腹的,恐怕只有管理這些元從于長丘的嫡系。

  宋公擔心公孫友不忠,擔心他從中貪墨——自古以來沒有幾個官員能忍住損公肥私的誘惑;也擔心他在宋公和公子卬中間騎墻,抑或是在戰(zhàn)爭中未盡全力,保存實力——不論公族還是公室,這樣的前車之鑒很多。

  但宋公不得不用公孫友。他沒有選擇。

  嘩嘩的竹簡翻閱之聲,管理的注意力被鉚在每一個宋篆之上,天氣燥熱,發(fā)冠之上,落下細細的汗珠,從下巴滑落到右衽。

  約莫一刻鐘,管理才看完,一抬頭,宋公竟然如黑夜中的貓眼,炯炯有神地注視著自己,就好像暴風中的水手抓緊舟上的桅桿。

  “沒有問題?!惫芾硇募毴绨l(fā),也找不出任何紕漏,進來的藥物和賬單上完全吻合,不論是品種還是數量。

  “等等!”宋公道:“孤覺得有些蹊蹺,你看這里——‘十釿常山、二十釿皂莢、三十釿藜蘆、二十釿皂莢。’同一天的進貨,同樣的東西,為什么要拆分成兩個二十釿皂莢?為什么不合并成‘四十釿皂莢’來寫呢?一味藥物要拆分成好幾項來寫,這在清單上出現的頻率不是很多,但不是孤例,如果你確信賬單和進貨完全一致,而不是勘誤,那這樣子的寫法,很沒有道理。

  而且,清單的寫法也很奇怪。你看,清單上,每寫兩到四個款項,就會空出半個行間距,這又是什么道理?”

  宋公覺得蹊蹺,但管理不以為意。“君上多慮了。醫(yī)者給許多病人用藥,不可能每個人的用藥都完全一致吧?千人千方,有的人身體耐受,用以猛,有的則以緩,所以備藥進藥的時候,雖然大致上按照比例進貨,但一味藥物告罄,而需再補的情況也不鮮見。這最后的二十釿皂莢或許就是后面補充的呢?這沒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p>  宋公詢問:“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在用這清單,傳遞軍情?”

  “怎么可能!”管理斷然否了宋公的想法:“細作用來傳遞暗語的辦法有幾種。比如說藏頭,亦或是藏尾,但這藥單上怎么藏?每一句的開頭都是數字,結尾都是藥物,根本連不成句子。另一種辦法就是字的寫法,比如說文字里有兩種字體,把單獨某一種字體拎出來,能串成一句話。還有就是夾帶生僻字。”

  管理一一排除了列出的暗語形式——都是常規(guī)的藥物,常規(guī)的字體,何來生僻字和不統(tǒng)一風格的字體。

  宋公雖然軍旅經驗豐富,但情報和密碼是外行——對付長狄根本用不到這些知識。理性告訴宋公,管理說的很有道理,但總有莫名的第六感讓他覺得藥單上的東西,不簡單,可又抓破了腦袋都想不出是什么。

  “或許是孤多疑了?!奔氉鞯挠猛居腥N,傳遞情報,策反將領,造謠和煽動軍中的不滿情緒。公子卬不會白白送戴拂進來給自己的對手送溫暖的,其中定有謀,戴拂定是奸細。宋公對此深信不疑。

  “既然排除了傳遞情報的可能,那公孫友本人和左師的官兵定是戴拂的目標?!彼喂袷窃谧鲞x擇題:“得派出眼線,密切監(jiān)視左師的動向?!?p>  如果公孫友被策動倒戈,亦或是有人在左師部隊中炮制謠言,說是都城被攻破,士兵的家人命在累卵,那宋公一定要第一時間獲悉,做出迅速的應對。

  管理提議把左師的后勤人員換上長丘嫡系的眼線,這樣即使公孫友忽然發(fā)難要火并宋公,也能提前預警。

  “善?!彼喂S之。

  ……

  戴拂的藥物清單被光明正大地審查一陣后,方才發(fā)出,宋公毫不掩飾他防戴拂和防賊一樣。這樣赤裸裸的不信任,對于士人而言,無異于把他的臉面輾在地上。公孫友對戴拂報了一番歉意。

  戴拂只是微微一笑,就讓事情這么過去了,絲毫沒有趁機挑撥公孫友和宋公關系的意思。戴拂越是大度不計較,公孫友越是覺得宋公識人不明,比之公子卬,起碼落后了好幾個檔次。戴拂的文采,公孫友是見識過的。且不說當初都城彈劾薛檜這個奸佞的文字是簡練而傳神的,戴拂平常說話也是一派飽學之士的措辭,聽之如春風拂過楊柳岸,很舒服。論武功,戴拂平常沒事的時候,會下去和士兵打成一片,有時候指導張弓搭箭的要領,有時候提點一下劍術的精髓。左師的官兵有些稍稍病體好轉的,已經開始演武恢復戰(zhàn)力了。大家都很敬重戴拂,而他力推的“剁手之法”很得武人們的嘆服。許多人已經把戴拂當成自己人了,掏心窩子的話都愿意對戴拂說。因為戴拂,腸道的絞痛消散無蹤,因為戴拂,用以吃飯、傍身的武技突飛猛進,對戴拂感恩戴德的人比比皆是。論人品,那戴拂更是狂甩薛檜幾條街。

  宋公寧可啟用薛檜這種卑賤之人,也不用戴拂這種公族之后的飽學之士,甚至排斥、羞辱,這在公孫友看來,相當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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