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力能做什么?
能讓人擁有勇氣,還是堅持?
對布魯斯而言,意志力可以與精神力融合,將副人格制造的幻覺強行驅(qū)散。
雖然這大概率只能撐個幾天,但也足夠他放松一下神經(jīng)了。
布魯斯緩緩?fù)鲁鲆豢跉?,伸手摘下了面具,露出稍顯青澀的臉孔,以及那顯眼的黑發(fā)黑瞳。
他竟是東方裔!
布魯斯從地上站起,將烏鴉面具丟在一邊,身上裝備也按順序一件件脫下。
然后一個前撲,赤裸地癱倒在床上。
燈光下,黯黃的皮膚完全展露,上面還有一道道舊傷疤,但都恢復(fù)得很好。
論身材,他沒有想象中的健壯,反而有些瘦削,一切爆發(fā)式的力量,都被隱藏在了皮膚之下。
論面容,他也很普通,屬于放在人群中就看不見的那種。
很難相信,就是這么一個普通的東方少年,大半夜不睡覺,非要扮成烏鴉,在哥譚街頭殺人。
燈光黯沉,布魯斯一動不動。
窗外,警笛聲從遠及近,又很快遠去。
兩年,穿上戲服后的每一夜,都是同樣的荒誕。
說實話,他早就后悔了。
后悔戴上面具,后悔穿越過來。
如果當(dāng)初沒有下樓買書,或是沒有穿上那套戲服,一切會不會不同?
但事已至此,他殺也殺了,人格也分裂了。
惡魔早就在面具下扎根,比毒品還深,他掙脫不了。
此刻的悔意,更像事后的一根煙,只能燃去少許無謂的時間。
副人格在變強,這是當(dāng)然的。
“他”制造的怪鴉幻覺越來越真,有時候布魯斯都懷疑,會不會副人格就是一只烏鴉。
不過,今晚真是太兇險了。
雖然獲得能力之后,自己一直都有暴力傾向,但今晚真的太過夸張。
他變得不像自己!
更像是他人眼中的告死鳥,像一個殺神!
戰(zhàn)斗的時候,大腦甚至沒有在思考,只是憑著本能去殺。
這究竟怎么回事?
思緒茫然間,布魯斯蠕動大腿,嘗試將自己往里面推一點。
但因為提不起勁,他可恥地失敗了。
于是他換了個方法,開始往側(cè)面翻轉(zhuǎn),同時扯住了被子。
一下,兩下。
他成功用被子將自己卷成了一團,滿意地喘出口氣。
但馬上一股愁情上涌,又讓他的臉皺成了一坨。
唉,怎么辦?
人格分裂,還有暴力傾向,我的心理問題越來越嚴(yán)重了啊。
可能不知什么時候,我就會失去意識,到處殺人。
可惡,我明明想當(dāng)個英雄來著!
一句憤恨發(fā)出,卻沒能解決愁緒,反而將其扯進了迷茫的深淵。
失重般的無力感覺,拉著心臟不停下墜,兩側(cè)皆是幻海,而前方是更加深邃的黑暗。
某一刻,布魯斯撞了進去,像撞上了一團棉花。
“呼——”
他睡著了。
……
“呼……哈……呼……”
陳世安瘋狂喘息,肺部幾乎要變作風(fēng)箱。
他躲在一個小房間內(nèi),左右環(huán)繞著許多衣柜。
斜上方,陽光穿透玻璃,灑向暗黃色的墻壁,將他的影子也照在了上面。
“呼……呼……”
呼吸逐漸平緩,陳世安靜了幾秒,忽然間回頭。
只見右側(cè)一個衣柜的柜門沒有關(guān)好,下方露出了黑色的衣角。
陳世安看著那抹黑布,目光突然就移不開了。
一種莫大的吸引力,牽引著他,將他從地面拽起,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個衣柜。
終于,有些瘦小的身影,停在了衣柜前,然后伸出手去,緩緩揭開了柜門。
“……”
呼吸突然停滯。
陳世安的眼睛,一下瞪大,瞳孔跟著縮緊。
這是……一套戲服?
漆黑的外裝,羽毛編織的斗篷,還有一塊烏鴉式的面具。
旁邊的柜門上,寫著一行單詞:告死鳥。
告死鳥?好熟悉的稱呼,我這到底是……
陳世安還在迷茫,房間外卻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噠噠噠噠……”
聲音密密麻麻,聽起來有很多的人!
他渾身一個激靈,顧不得太多,趕緊抓起戲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砰!砰!砰砰!
踹門的聲音接連響起,逐漸逼近。
陳世安手忙腳亂地把戲服穿好,然后抄起面具,匆匆摁在了臉上。
砰!
木門被踹開。
兩個兇神惡煞的壯漢走了進來,目光立刻落在了陳世安身上。
“嘿,你,轉(zhuǎn)過來!”
當(dāng)先的壯漢也不廢話,直接命令道。
陳世安頓了一下,手腳僵硬了好幾秒,才緩緩轉(zhuǎn)過身,將這一整套烏鴉戲服,展示在壯漢面前。
壯漢上下打量幾眼,似是找到了熟悉感,目光驟然變得兇狠。
他盯住陳世安,沉聲道:“把你的面具,摘下來!”
陳世安定定地看著他,雙手一片冰涼,像是結(jié)凍千載的寒冰,完全無法抬起。
壯漢也察覺了他的僵硬,嘴角頓時露出惡狠狠的笑容。
“摘下來,快點!”
他一邊逼迫,一邊慢慢走近,滿是汗臭的兇猛味道也跟著撲來。
陳世安的心跳急劇加快,身體卻像中了麻痹咒語,根本不能動彈。
怎么辦?怎么辦??
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在心底響起:“你想要力量嗎?”
什……
幾乎只是一瞬間。
陳世安目光放空,然后在心底吶喊:“想!”
下一秒,壯漢站到了身前,朝他伸出了大手。
“咔?!?p> 骨折聲。
被黑皮套包裹的小手,抓住了大手的手腕,然后發(fā)出了骨折聲。
壯漢的表情一下呆滯,然后就看見,面前的“烏鴉人”,歪了歪頭。
砰!
告死鳥右拳揍在壯漢臉上,將其打地后仰。
同時左手拉拽,將其又拖了回來。
然后再一拳!
咔嗒——
壯漢的腦袋偏轉(zhuǎn)100多度,身體立刻就癱軟了。
側(cè)后方,他的同伴目睹了全程,正呆呆站在門邊,不知該進該退。
告死鳥沒給他時間,右拳砸彎頭顱后,左手即刻在衣柜上悄悄一抹,接著順勢甩出!
嗖!
一枚釘子插進門口那人的喉嚨,讓他捂著脖子后仰,尸身倒在門外。
走廊上,聲音停滯一瞬,又倏然變得嘈雜!
數(shù)不清的叫罵聲、腳步聲,都朝這里趕來,仿佛洶涌的潮水。
然而,身為始作俑者的告死鳥,卻半點都不緊張。
他甚至還有時間,摸著戲服驚嘆:“居然這么強?”
這時,一條腿邁進了房門。
告死鳥抬頭,與闖入者對視。
“嘿嘿?!?p> 誰在輕笑?
白色的潮水剛剛涌入,一道漆黑的劍影,就已反撲其中。
所過之處,血肉翻騰!
告死鳥以驚人的技巧,徒手擊殺數(shù)人,骨折聲和撕肉聲不絕于耳,很快就沖出了更衣室。
走廊上,更多的敵人出現(xiàn),清一色的白皮膚,手持各種刀具和棍棒,氣勢洶洶。
告死鳥看向他們,手掌一翻,不知何時多了把剃刀。
一把剃刀,對一群武器。
殺!
數(shù)量差距明顯的兩邊,狠狠撞在了一起。
走廊頓時一片混亂!
一些無關(guān)的人影,連忙躲進左右房間,鎖死了房門,藏著不敢探頭。
可慘叫與哀嚎聲,依然自門縫里滲入,用力鉆進了他們的耳朵。
在這些嚇到發(fā)抖的人聽來,那簡直是深淵中的誦唱,是被光明之神提及的末日。
過了不知多久。
終于,聲音平息了。
走廊上沒有了哀嚎,唯余死寂。
某扇門被慢慢打開,將外面的場景送了進來——
那是被鋪成地毯,橫豎扭曲的尸體!
那是兩側(cè)墻面上,猙獰濺射的血跡!
那是在走廊的最尾端,失去面具的戲服!
陽光從窗戶灑下,將“地毯”照亮,將戲服漆黑。
人們呆呆看著這一幕,不知誰說了一句:“告死鳥。”
……
劇場頂層的鐘樓上,陳世安坐在白色圍欄上,看著手中的烏鴉面具。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
他突然開口,不知是對誰說。
鐘樓上靜默了幾秒。
突然,面具就開始冒起灰煙,在圍欄上聚攏,組成了一只有些古怪的烏鴉。
陳世安突然笑了:“你是一只烏鴉?”
烏鴉也笑,兩邊嘴角裂開,露出了一個可怕的笑容:“桀桀桀,誰知道呢?我只是覺得,烏鴉很合適罷了?!?p> 陳世安看它一秒,卻搖了搖頭:“不,你不是烏鴉,人腦里怎么可能塞進一只動物?你可能……你可能是我的副人格,新長的那種?!?p> “副人格……”怪鴉似在品味這個詞,語氣古怪道,“有點意思,但我卻可以操控,這種灰煙?”
“我剛剛看見了,它們是從尸體上冒出來的?!标愂腊不貞浀溃案街谑稚?,或是武器上,就會變得很強,像‘武裝色霸氣’一樣?!?p> “哦~~”
怪鴉打量了陳世安幾眼,試探說道:“那我們就去殺人吧,殺多了,我們也能變強?!?p> 很淺顯的道理,對穿越者而言,更是無法拒絕。
然而,陳世安就是拒絕了。
“不,我不要?!彼f,“我要掌控住它,去行俠仗義!”
“可你剛剛就殺了二十幾個?!?p> “那些都是人販子,以后可不一樣?!?p> 說完,布魯斯猛然集中精神,然后非常輕松地,就將灰煙都纏在了身上。
灰煙如電流般滲透身體,讓每一個細(xì)胞都活躍起來,就連肌肉都仿佛壯大了許多。
怪鴉矚目于他,突然說道:“這力量注定不詳,你利用它,注定要殺很多人?!?p> “我會保持克制,用我的意志力!”
“意志力?”
“沒錯!”
陳世安睜開雙眼,從圍欄上躍下。
“我之前,被人販子抓了起來,差點就被賣去當(dāng)器官羊!那是極為悲慘的命運,我不希望再有人經(jīng)歷。”
“所以是的,我要當(dāng)一名英雄!”
“很有勇氣的發(fā)言?!惫著f點點頭,“但你怎么保證,自己不會墮落?”
“布魯斯·韋恩?!?p> “什么?”
“這是一個重要的名字,他代表了強大的意志力?!?p> “嗯,所以?”
陳世安深吸口氣,望向頭頂?shù)乃{天。
“我將以此為名,作為提醒?!?p> ……
陽光在窗外亮起,奮力擠過窗簾夾縫,曬在了被子上。
布魯斯眼睛輕動,突然睜開。
熟悉的天花板,又一個孤單的早晨。
話說,昨晚似乎做了個不錯的夢,內(nèi)容不記得,但心情很好。
布魯斯這般想著,又躺多一會。
等到肚子“咕?!弊黜懀派钗跉?,用力對著床鋪蹭動頭發(fā),將其蹭得一團糟亂。
停下后,腦子稍許暈眩,但睡意卻沒了。
掀被,起身,收拾床鋪。
戰(zhàn)衣還在落地上,被他一件件撿起,收進床底的箱子。
大致整理過后,布魯斯默默拎起毛巾,走進了衛(wèi)生間。
等到他清空腸胃,開始對著鏡子刷牙洗漱時,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來:
對哦,怪鴉被我壓制了,今天都看不見它!
布魯斯的心情,一下變得歡快,甚至開始哼起了小曲。
他輕松地打理好自己,選了套正裝,配黑色風(fēng)衣。
再從衣柜底下的暗格中,翻出一排飛刃,以及一堆爆炸彈珠,塞進衣兜。
出門的準(zhǔn)備就算是做好了。
布魯斯出了臥室,一路走到客廳門口,穿上一雙黑鞋,便推開了大門。
門口就是樓梯,對面則是墻壁。
這是一棟五層樓的小公寓,每層都只有一個房間。
房東占據(jù)了三四層,一二五層出租,布魯斯就住在第五層。
他步履輕快地下樓,恰好遇上房東太太散步回來。
“早上好,哈德森太太。”
“早上好,夏洛克,今天又出門辦案嗎?”
“那我得先填飽肚子再說?!?p> 布魯斯打了個哈哈,就下了樓梯。
過了一會,老太太又追出樓梯邊:“夏洛克,有你的信?!?p> 可惜她喊遲了,布魯斯剛剛出了一樓大門。
“哦……只能塞他門縫里了。”
老太太無奈地?fù)u頭,看了看手中的白色信封。
“這是什么東西?感覺好沉?!?p> 大門外,布魯斯走到了街上,深深呼吸著早晨的新鮮空氣。
街道一點都不擁擠,黑白色調(diào)的房屋,搭配翠綠的景觀樹,讓人感覺非常舒適。
這里是香麗雅區(qū),跟波頓區(qū)只隔了一條河,景色卻好了不止一籌,是介于休閑與辦公之間的風(fēng)格。
布魯斯走在干凈的人行道上,打算去找一間咖啡館享受早餐。
香麗雅區(qū)的居民,對生活質(zhì)量的要求很高,在吃一道也極為講究,有許多很棒的餐館。
在這種地方,開始自己的一天,且還沒有怪鴉的干擾。
布魯斯已經(jīng)能預(yù)想到,自己會有多快樂了。
然而,僅僅十分鐘后——
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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