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開竅
這場慶功宴因為柳七七的出現(xiàn)畫上了一個不算圓滿的句號。
回城隍司的路上，崔判官仔細詢問他是如何成了柳七七的老師。
李承道想了想也沒什么不可告人的，索性便將在嘯林書局發(fā)生的事和盤托出。
聽完他的話，崔判官冷笑道：“看來這柳家小姐的確如傳聞中所言，來夢澤書院讀書只是為了搜羅人材?！?p> 李承道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崔判官搖了搖頭，“此事不好與你細說。你只需知道，她拜你為師，說不定別有所圖，日后最好不要再與她來往?！?p> 李承道笑了笑，“我只是一個窮書生，有什么值得她惦記的。”
崔判官眼一瞪，儒雅的面龐硬是現(xiàn)出了幾分英氣。
只聽他斷言道：“你聽我的就行，像她那般的女子，行事皆有所圖謀。更何況，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今日我在席間所言并非是客套之辭，單憑你那一手畫技，足以躋身畫壇宗師！”
瞧這小話說的，到底是做領(lǐng)導的。
一頓夸下來，李承道都覺得有些飄飄然了……
哦，原來是腳下陰風在托著他。
……
回到城隍司之后，李承道道了聲謝，便準備回功曹殿去。
這時，崔判官忽地丟過來一個東西，“這個給你，權(quán)且當做是給你的潤筆費吧。”
李承道接在手里，感覺像是一個書冊，不由好奇道：“這是什么？”
崔判官哼了一聲，道：“這是我白天厚著老臉去夢澤書院求來的儒家修行之法，做你的潤筆費應(yīng)該足夠了吧？”
“夠了夠了！”
李承道笑呵呵地將書冊揣進懷里，“多謝大人費心了?！?p> 崔判官又哼了一聲，“謝什么謝！你幫我出畫本，我給你討來儒家修行之法，咱們誰也不欠誰的?！?p> 說完，他便直接化作青煙消散不見。
喲，還挺傲嬌。
李承道喜氣洋洋地回到功曹殿那間屬于自己的小單間，將赴宴之前便已畫好的水妖圖作了注，今夜的工作便算完成了。
趁著還有時間，他便洗凈了手，從懷中掏出那本書冊翻閱起來。
書冊很薄，里面卻是用蠅頭小楷寫得密密麻麻，看得李承道險些密集恐懼癥都犯了。
花費了好一番功夫，他才將書冊徹底翻閱一遍。
里面主要內(nèi)容其實只有一個，便是儒家修行之法的第二階段：開竅！
除了草木花藤等等植物外，世間絕大多數(shù)生靈體內(nèi)都是擁有竅穴的。
人作為萬靈之長，生來便擁有三百六十五個竅穴。
在修行者看來，這三百六十五個竅穴就像是三百六十五座天然而生的洞天福地，每一座洞天福地里都藏有無限潛能。
因此，也有別的修煉體系將這一階段稱之為“神藏”。
李承道手里的書冊便是儒家開啟竅穴的法門。
按照上面所說，除去人誕生之際就自然而然開竅的“七竅”外，只需要再開九個竅穴就可以躋身突破養(yǎng)氣之境，轉(zhuǎn)為從天地間汲取靈氣納入竅穴之中。
到這一步，才算真正踏入修行的大門。
李承道心中隱隱有些激動，也有些躊躇。
因為開竅這一關(guān)，只有一次機會。
要么開竅成功，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要么就開竅失敗，再也沒有機會踏上修行路。
這一點，在書冊上開頭第一句便給出警示。
開竅需謹慎。
可李承道轉(zhuǎn)念一想，我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開竅失敗，我還有妖魔圖錄，一樣可以擁有靈力，一樣可以使用神通道術(shù)。
想到這里，李承道心里的那一點小猶豫頓時煙消云散了。
他關(guān)緊門窗，在地上盤腿坐好，按照書冊上的方式，以意志操控著胸腹間的浩然正氣在體內(nèi)游走。
原本這一股浩然正氣一直待在胸腹之間，這幾日隨著他誦讀圣人經(jīng)義如同滾雪球般壯大了好幾倍，此刻這么一動，便像是決堤泄洪一般，一股腦兒奔涌而出。
“嘶——”
李承道吸了一口涼氣，感覺浩然正氣所經(jīng)過的經(jīng)脈、竅穴無一不在哀嚎，向他傳遞著強烈的痛楚信號。
書冊上說，這是因為窄小的經(jīng)脈、封閉的竅穴難以適應(yīng)浩然正氣的攻伐，這也是儒家修行之法的弊端——它不像其他修煉體系在養(yǎng)氣的同時，還要磨礪體魄。
按照李承道的理解，儒家修行者就是走捷徑上癮了。
別的修煉體系一邊養(yǎng)氣，一邊煉體，循序漸進，相當于一邊引水，一邊開渠；而儒家弟子是養(yǎng)氣養(yǎng)到巔峰，然后直接把堤壩掘開了，任由洪水自己沖刷出一條水道來。
這種方法肯定要比引水開渠來得方便快捷，不過失敗的風險也要大得多。
李承道此刻就在經(jīng)歷這種風險。
不過在劇痛之后，他卻發(fā)現(xiàn)被“洪水”沖刷過后的經(jīng)脈、竅穴竟然釋放出一絲絲暖流。
這股暖流雖然極其細微，但卻是源源不斷地自竅穴中溢出，最后和浩然正氣匯合一處，使其聲勢變得更加浩大。
李承道睜開眼，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上胸膛上出現(xiàn)了一個明亮的光點，就像是小手電一樣刺破衣服照了出來。
開竅了！
李承道又驚又喜，沒想到會這么順利就開啟了第一個竅穴。
除了有點疼外，一切好像都是水到渠成。
原來開竅這么簡單？
有了成功的案例，李承道心里僅有的一絲顧慮也消失不見，操控著浩然正氣在體內(nèi)來回游蕩。
更多的竅穴逐一開啟，很快就湊足九個。
按理說，開啟九個竅穴之后，李承道便可以停下來嘗試以體內(nèi)竅穴汲取天地間的靈氣。
可是進展太過于順利，李承道不由地想嘗試下開啟更多的竅穴。
因為書冊上有提到過，人體三百六十個竅穴皆可開啟，開啟的竅穴越多，汲取靈氣的效率便越高。
不過開啟竅穴并非易事，從第十個竅穴開始，開啟竅穴所需要的“氣”將會逐步增長！
一般修行者耗費苦功能夠開啟九個竅穴便已經(jīng)是極限了，能夠開啟第十個竅穴的人寥寥無幾。
但凡事總有例外，有些人甚至能夠開啟二十甚至是三十個竅穴。
這種人便是所謂的天賦異稟，也就是天才！
李承道此刻就很想看看自己能夠做到什么地步，盡管之前開啟那九個竅穴時，他體內(nèi)的浩然正氣已經(jīng)損耗得差不多了。
但他體內(nèi)還有得自妖魔圖錄的三十年靈力！
本著能開一個是一個的想法，他便繼續(xù)操控著浩然正氣沖擊體內(nèi)的竅穴，同時也引導體內(nèi)的靈力加入進來。
這一股靈力遠比他自己養(yǎng)出的浩然正氣要龐大得多。
只一瞬間，他便感覺胸腹間劇痛無比，同時還有數(shù)十個光點在體表顯現(xiàn)！
李承道強忍著疼痛數(shù)了數(shù)，剛剛那一瞬間開啟的竅穴足有二十三個。
好家伙！
饒是李承道意志堅定，此刻也忍不住心旌搖動。
他萬萬沒有想到，用靈力開竅效果竟然會這么好。
其實，這就是他對修行了解得太少了。
他養(yǎng)出的浩然正氣只是精氣神相交，孕育的一口先天之氣，本質(zhì)上還是人體自身的力量，而靈力卻是修行者以竅穴汲取天地間的靈氣，千錘百煉而成。
以靈力來開竅穴自然是事半功倍。
只是問題在于，未開竅穴之人是無法汲取靈氣的，自然也就沒辦法錘煉出靈力。
因此，絕大多數(shù)的修行者只能循規(guī)蹈矩地以自身所養(yǎng)的“氣”來開啟竅穴，只有一些世家大族、修行宗派才會出現(xiàn)修行有成的前輩消耗自身靈力替后輩開竅，以期這些后輩能夠贏在起跑線上。
不過就算是這樣，因為是他人靈力的關(guān)系，消耗將會成倍成倍地增加。
……
李承道在嘗到了甜頭之后，毫不猶豫地動用所有靈力繼續(xù)沖擊竅穴。
三十年的靈力如同浩浩蕩蕩的汪洋大河，在他的體內(nèi)奔流不息，所到之處，竅穴接連開啟，毫無半點阻滯。
半個時辰過后，他體內(nèi)的靈力徹底消耗干凈，連一滴都沒有了。
而此刻的李承道好似漏光的燈籠一樣，渾身上下布滿米粒大小的光點。
不用數(shù)，李承道也知道這些光點一共有三百六十個，他只剩下四個竅穴沒有開啟。
“可惜了……”
李承道嘆息一聲，若是再等兩天，他或許能通過妖魔圖錄再獲得一些靈力，這樣他就可以將三百六十五個竅穴全部開啟。
不過水滿則溢，月盈則虧，或許現(xiàn)在這樣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
李承道這么一想，心中那少許的遺憾便也就放下了。
他深吸口氣，按照書冊上記載的法門引導氣息，渾身上下的竅穴便不再放出光芒，轉(zhuǎn)而開始汲取天地間游離的靈氣。
這一瞬間，仿佛數(shù)百顆黑洞在他周身生成，天地間的靈氣受其吸引一窩蜂地涌了過去。
因為其吸納靈氣的速度太快，不過短短數(shù)息的功夫，便已經(jīng)將方圓十丈內(nèi)的游離靈氣汲取一空。
而李承道并未察覺到這一點，他只覺得自己的竅穴好似無底洞一般，剛剛汲取的靈氣還不夠塞牙縫的。
于是他索性加快氣息引導，體內(nèi)已經(jīng)開啟的三百六十個竅穴瞬間爆發(fā)出強大的吸攝之力，幾乎是掠奪般地將附近的靈氣搜刮一空。
在他的身周很快便形成了一片“靈氣真空”區(qū)域，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靈氣真空”還在飛速擴張。
十丈、百丈、千丈、萬丈……
在不到百息的功夫，“靈氣真空”已經(jīng)將偌大的城隍司徹底覆蓋。
這一刻，城隍司內(nèi)的陰神，不論品級高低全都感覺到了周圍的變化。
“嗖——”
糾察殿中，一個面如黑炭、身穿黑色官袍的陰神越上半空，兩道凌厲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朝著下方掃視。
不一會，相貌堂堂的崔判官也趕了過來，懸在空中皺眉道：“王大人，這是怎么回事？為何結(jié)界內(nèi)的靈氣會突然枯竭？”
黑臉陰神乃是糾察殿殿主王通，負責偵察緝拿作惡的妖魔鬼怪，和崔判官一樣同為五品陰神，只不過地位上要稍遜一籌。
聽到崔判官的問話，王通搖了搖頭，滿臉疑惑地道：“下官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知結(jié)界內(nèi)的靈氣像是被某個修行者瞬間收走了。”
“不可能！”
崔判官失笑道：“咱們城隍司這一道結(jié)界乃是五百年前，明靈王請道門一品陸地神仙所布下的顛倒陰陽法陣，是虎丘縣城的陰面，看似只有一座宅院大小，實則大小等同。
結(jié)界內(nèi)的靈氣不說無窮無盡，至少你我二人合力，也需要耗費數(shù)日才能排空，什么樣的修行者能在短短百息的功夫?qū)⑦@些靈氣吸攝一空？
再說了，咱們城隍司全都是陰神，哪來的修行者？”
王通點了點頭，“大人言之有理。不過此事太過蹊蹺，會不會是鎖妖塔里的妖魔勾結(jié)作亂？聽游神大人說，近日來平江府多了很多紅蓮教妖人活動的跡象，咱們可得仔細提防才是。”
崔判官道：“紅蓮教那班妖人神出鬼沒，各種詭異莫測的手段層出不窮，倒是的確有這個可能。不管如何，此事一定要徹查下去?！?p> 王通點點頭，“大人放心，下官這就去安排！”
說完，他便化作一道青煙消散不見。
待他離去后，崔判官目光悠悠地轉(zhuǎn)向功曹殿的方向，小聲嘀咕道：“剛才這動靜該不會是他弄出來的吧？不會不會不會……他都還沒養(yǎng)出浩然正氣呢，不可能是他！”
……
此時功曹殿所在的院子內(nèi)，李承道小心翼翼地推開窗戶，見四下無人才松了一口氣。
適才王通探視整個城隍司之時，他才驟然驚覺，連忙停下引導，再以正立無影之術(shù)隱藏自己的氣息，這才躲過對方的偵察。
看來城隍司不是適宜的修煉之所啊。
李承道心中打定主意，以后上班時間還是畫畫吧。
這個決定無比正確。
因為之后的大半個月時間里，李承道工作量陡增了數(shù)倍。
糾察殿那般陰差瘋了一樣在虎丘縣方圓二百里轄區(qū)內(nèi)整夜整夜地巡視，緝拿了數(shù)以百計的妖魔鬼怪、邪教妖人。
每一個都需要李承道作畫存檔。